当年沈佩很喜欢她,是把她当作自己接班人在培养的,很多上台的机会都是沈佩给的。只是那时候因为学业重要,所以顾知许学琴的时间逐步减少。而让她彻底放下小提琴是因为余悦。一直坚持的兴趣爱好,到头来只是长辈用来攀比的工具,她很膈应。还没来得及和沈佩解释好原因,就突然离开了迦南。这么一想,顾知许当初对不起的人真的挺多的。“江彦词,我欠了好多情债啊。”顾知许对着电话另一端说道。回迦南之后,两人的工作推积成山,已经连着加了一个多星期的班,只有江彦词接送她上下班那么点时间可以见面。平日里就打打电话,手机放在一边,时不时说几句话,大多时间都在各自工作,有时候听着对方键盘敲击或者翻动文件的声音都觉得满足。这样的状态让顾知许觉得他们已经越过了热恋期,直接步入老夫老妻的行列里了。那头是他清冽中带着一丝疲意,但听着却格外温柔,“那我陪你一起还。”“明天我们去一趟临江吧。”“好。”第二天一早,顾知许拎了好多东西放在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江彦词失笑,“又不是见家长,搞这么重视做什么。”“你不懂。”到了门口,两人并肩站着,江彦词拿出钥匙开门。顾知许想起之前两人的一些事情,说道,“好像有一次我来上课,某人自恋的很,以为我跟踪尾随他来着,江彦词,我很像变态吗?”“不像,我才是。”江彦词浅笑。门被打开,沈佩在客厅做瑜伽,听到有动静,她朝这边看来。“沈老师。”“小许!”她连忙起身穿上拖鞋跑过去,“你怎么来了?”沈佩抓住她的手,怜惜的看着她。“之前回国就想来的,一直给耽搁了。”顾知许解释。沈佩点点头,脸上满是笑意,她这才注意到江彦词他俩靠的很近,几乎是要贴上了。“你们......这是?”江彦词牵起顾知许的手,在沈佩面前晃了晃,“在一起了。”“真的假的?!”沈佩惊呼,瞳孔放大。速度竟然这么快?“比珍珠还真。”江彦词的语气有些得瑟。沈佩脸上的笑容更盛,她满意的看着他俩,越看越登对,果然她之前就没看错。只是这个时候她不合时宜的想起来一些事。比如那次江彦词在饭桌上信誓旦旦的说,“同一个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又比如那次班主任生日会回来后,他叫人抽干了院子里的人工湖,找了好几天柜子里的钥匙,沈佩知道那柜子里的都是顾知许的东西。再比如昨天他又急匆匆的跑回来,把墙上顾知许的照片一张张放回去。沈佩觉得,她这个侄子真的有点......嘴硬。当然这些打脸的事情沈佩是不可能说的,毕竟江彦词这人要面子得很。沈佩招呼他俩在客厅里看电视,自己和保姆去买菜准备做顿大餐。离开之后,护工将沈奶奶推了出来。江彦词走过去蹲下,喊了句外婆。然而沈奶奶并没有回答他,嘴里念叨着什么也听不懂。看到坐在轮椅上那个头发花白,甚至表情痴呆的老人,顾知许下意识的起身,“沈奶奶她?”“阿尔茨海默和偏瘫。”他对着护工说,“我来吧。”“好。”护工把扶手松开站在一边。江彦词推着沈奶奶往门外走,她一般到了九点就要出去晒晒太阳。顾知许一路跟着,她知道自己离开的八年江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那些都是顾知许通过新闻得知的,而新闻上面没有写沈奶奶。江彦词把沈奶奶推到小区的公园,他半蹲在旁边和她说话。但其实沈奶奶大多数时间都在放空,对江彦词说的那些也爱搭不理。医生说不管怎样都要多和他们说说话,否则这种症状就会越来越严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沈奶奶的视线移到顾知许的身上,她招了招手。顾知许走近蹲下,“奶奶怎么了?”沈奶奶牙齿缺损的嘴巴嗫嚅着,断断续续的说,“小,小许,瘦了,可怜,要多吃饭,奶奶,奶奶帮你盛。”她的手抓着顾知许,手背上满是深褐色的老年斑,瘦的只剩下了骨头。往事盘踞在脑海里,慈祥和蔼的老奶奶变成了这副模样,顾知许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握着沈奶奶的手,哽咽着,“好,吃饭,小许吃饭。”晒完太阳之后,江彦词和顾知许就在客厅里陪沈奶奶玩,她精神状态很不好,说话有断断续续的。饭桌上,因为沈奶奶手总是抖吃不好饭,一般都需要护工喂。而这次沈奶奶却一直不肯吃,她推开护工的手,问道,“阿喃呢?阿喃怎么不来吃饭。”话音刚落,顾知许听到左侧‘啪嗒’一声,金属筷子掉在地上发出声响,别墅陷入死寂。江彦词艰难的开口,声音干涩,用哄小孩的声音说道,“阿喃还在练琴,她说午饭不下来吃了。”“不行的,我得去叫她下来,阿喃那么瘦,练琴哪有吃饭重要呢。”说着,她就想掀起腿上的毛毯站起来,可她的腿早就坏了。沈奶奶开始疯狂捶打的自己的腿,“我要阿喃来陪我吃饭,我要我的阿喃,你们把我的阿喃还给我。”江彦词冲上去握住她的手,声音颤抖,“外婆,你相信我,阿喃去参加比赛,明天就回来了,我们好好吃饭,一起等好不好,我们乖乖的,阿喃就会回来了。”“真的吗?”沈奶奶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江彦词点头,眼眶微红,“真的。”她将信将疑的点头,“好,我乖。”江彦词从护工手里接过勺子,一点点喂她,老人家牙齿不好只能喝粥。正吃完一口,沈奶奶突然推开了他的手,滚烫的热粥倒在江彦词的手背上,他被推倒在地。“你骗人!你们都在骗我!阿喃死了,阿喃早就死了。”她指着客厅,“我都看到了,那上面是阿喃的照片。”客厅里那个被反过来的相框里,安的是贺从宜的遗像,她浅笑着,温温柔柔的,和记忆中一样的美好。江彦词顾不得手臂上的灼烧,他从地上爬起来,抱住精神崩溃的沈奶奶,“外婆,没有的,阿喃没有死,我们去睡觉,睡醒了阿喃就回来了,好不好。”作者有话说:写的我脑壳好痛第65章 醉酒【二更合一】把沈奶奶哄睡着后众人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原本饭桌上其乐融融氛围也消失殆尽, 换来的是持久的沉默,精心准备的菜肴也失去了味道。顾知许拽住江彦词的手,拉他走到洗手间。错过了最佳冲凉时间, 手背上面的皮肤已经发红发肿,有些已经起了水泡。他的手很好看, 正是因为好看才衬的那片被烫伤的地方更加触目惊心。顾知许沉默着用清水把手背上的白粥痕迹仔细冲干净,“有烫伤药膏吗?”“有,在客厅。”他声音听着很正常,一点也不像被烫伤的样子。顾知许又拉着江彦词去客厅, 她小心翼翼的将乳白色药膏涂满红肿的地方。见她一言不发, 江彦词知道她担心了, “不痛的。”“骗人。”她把绷带轻轻缠上绑好,“你回去记得换药, 别留疤了。”沈佩在一边唉声叹气, 见处理好了,她满是歉意的说,“小许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本来好好的一顿饭硬是变成这样了。”顾知许知道她是在强撑,今天这件事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见她舅舅就, 顾知许赶紧安慰。“没事的老师。”她起身,“我已经吃饱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们照顾好沈奶奶, 我下次再来拜访。”“我送你吧。”江彦词说。顾知许瞄了一眼他的左手, “你这些天一直在加班, 手又受伤了,好好休息下吧,我明天来找你。”“......好。”回到家后,她疲累的瘫在床上想休息下,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自己不想想起的那些画面,桌上的安神香也是去了作用一般。在她发了七个小时的呆后,她拿起钥匙出了门,顾知许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她不想回去也不想去公司,更不想看到江彦词。夜幕低垂,灯火辉映,川流不息,光影在她脸上跳跃着,面庞清丽五官精致。心中仿佛有颗石头在压着,她掉头把车开到不限速的路段后,仪表盘上的数字不断飙升上去,窗外景物糊成一团,她整个人被惯性推在椅背上,失重感袭来,她的心脏开始狂跳。顾知许面无表情的踩着油门又松开,耳边的排气声宛如猛兽怒吼,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心底的压力在这一刻得到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