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炙热的目光下,沈清云将眼神挪开,还是道:“我都出来了,再回去也不合适。”姜玉堂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个回答提不起半点气,或者说是预料之中。转过头,目光落在窗户上。他发现沈清云很喜欢看外面,这屋子的窗户边也放了一个墨荷园一模一样的美人榻。连着榻上的绒毯都是一样的。“祖母说你走的时候还特意给她看了脉,施了针。”姜玉堂抬手捏了捏眉心。他这几日根本没睡好,眼帘垂下来带着一抹乌青。声音在这夜色中,也没刚刚那么咄咄逼人了,显得和缓了许多。“后来,我又问了旁人,你给常去给你送膳的小厮都留了安神丸,连着对你不太好的周氏你都去道了谢。”姜玉堂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他转过头,看着沈清云的眼睛:“所以这段时日我总是在在想,你心里究竟有没有过我。”那双眼神敏锐的像一面镜子,牢牢地盯着她,让她无处可逃。沈清云呼吸一顿,看着他又笑着说:“不然,怎么会喜欢的时候眼神中都是爱意,说不要的时候却果断的连头都不回呢?”哪怕是他,在这水云间的楼下都来了几回。可她呢?说要分开,就再也没去找过他一次。好聚好散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他只觉得心口就像是要撕裂开了,对着那张淡定自若的脸,忽然想看看,他说什么这张脸上才会有新的表情。于是,姜玉堂道:“你走了也好。”他勾了勾唇,故意道:“我年后就要成婚了,你走了我也无需向你解释。”他期待的这一幕果然看见了。随着他话音落下,沈清云果然白了脸。她端坐在圈椅上,脸色一点点雪白。竹青色的领口上,面色白的就像一张纸。连着猫都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一边喵喵叫唤一边去安抚她。只这个时候,沈清云手脚都像是僵硬住了,没时间给它回应。姜玉堂如愿以偿的看见他所想看见的,却又发现也没他想的那么高兴。他看着她那惨白的脸,甚至在想。这个时候,若是沈清云说一句话,或者只是让他不要娶别人。他想,他都是会答应的。只可惜,他等了许久,等到这四周都安静了,一片漆黑,都没等到。姜玉堂直起身,转身往外,临走时才像是忽然想起来,垂着眼神问道:“你不问问我娶的哪家小姐吗?”沈清云落在他的脸上,这张脸生的太像,就算是知晓不是那人,可想到会娶别人,依旧还是会让她手足无措。“哪家小姐?”“赵家四房的嫡小姐。”姜玉堂看着她那惨白的唇,残忍道:“多谢你的好聚好散,我会与她白首到老的。”他说完,立即转身出门,无人看见的是那张脸上吃人的寒意。过了许久之后,直到风将门吹上,沈清云才开口:“挺好的。”她对着空荡荡的屋子点了点头,真心道:“祝你们百年好合。”****“把这些东西统统都扔出去。”姜玉堂回了侯府,立即就去了墨荷园。他站在廊檐下,屋内,赵禄带着一群奴才已经将这儿给搬空了。世子爷当真儿是不留半点后路,分开就分开,连表少爷住的屋子也不留,非要搞得兴师动众,太难看。赵禄抹了把脸,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将手中的画卷送上去。“世子爷,这个也要扔吗?”他双手举起,画卷上还放着一张纸,上面是他亲笔提的,写得生辰快乐四个字。是他送她的生辰礼,她连这个也没带走。姜玉堂看到这个,忽然就起了恨。一把将那张纸给撕扯掉,凑在烛火边点燃了。他迫不及待的把这个东西给毁掉,就像是毁了他那么愚蠢的过去。自己心心念念送的东西,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火舌舔上来,那张纸烧了干净。姜玉堂一脸的怒火,转头又想去烧画。这幅画更蠢,她看完之后怕是要笑死了吧,笑自己还偷偷画她。画卷一凑到烛火边,赵禄就尖叫了一声:“世子!”火舌刚熏了一个洞,姜玉堂临到最后到底还是舍不得,手一抖,画卷掉了下去。“也不知烧坏没。”赵禄立马弯腰去捡,看到画上的人后,却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抬起头,目光发白,脸色青紫。“世……世世子,出……出事了。”赵禄哆嗦着手指着地上道:“拿……拿错画了。”那画上不是沈清云,分明是一袭青色长裙,娇俏漂亮的赵明珠。第56章 希望冬日的晚上风刮的很是凌厉。赵禄站在门口双手搓了搓, 刚换上的棉衣也抵御不住这冷冽的寒冬。他缩了缩肩膀,转身往身后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灯火还在亮着。书房内, 姜玉堂垂着眼睛,就这么坐了一晚上。面前的黄花梨木长桌上放着两幅画,一幅画被熏的有些焦黄, 是那次太子下扬州之前交给他的,画上的人是赵明珠。至于另一幅画……姜玉堂闭上眼睛。沈清云的眉眼跃然在画纸之上, 一笔一画于他而言都是陌生又熟悉。这幅画是他亲手画的, 之前她生辰特意拿过去给她当做生辰礼。两幅画分明不同, 可偏偏,他就是拿错了。姜玉堂不信神佛,之前还笑过世人迷信。如今看着这幅画, 只觉得是上天故意折腾他。他心心念念想给她生辰礼, 寻了一整日都没寻到。想把自己亲手画的画像送给她, 却偏偏拿的是赵明珠的。他千方百计的想瞒住他与赵家联姻的事, 生怕她知晓了会难受伤心。之前分明瞒了这么久, 却没想到最后却是自己说了出去。姜玉堂狠狠捏着眉心,无声的叹了口气。他眼前就像是散开了一层薄雾,一切都有了水落石出。他之前还怀疑, 为何前一天晚上人还好好的, 第二日她就像是变了个人。说走就走, 头都不回。如今看着这幅画, 姜玉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世间有哪一个女子看见自己喜欢的人有别的女子的画, 能够不醋的?何况,沈清云还是那样的性子,爱恨分明。他起身, 立即就想去寻她,但刚站起来却又犹豫了。他走时自己说的什么话,他还记得。他将所有的都坦白了,说自己要娶赵明珠。说要与赵明珠白首到老。他仗着沈清云喜欢自己,眼也不眨的在她的心口插了一把又一把的刀子。她坐在椅子上,惨白着一张脸的模样还在眼前。姜玉堂于是想,她当时该有多伤心?****天还未亮,冬日的早上总是雾蒙蒙的。沈清云昨日难得的睡了个好觉。她之前只觉得欠姜玉堂的,如今见他要娶别人,心中不痛快的同时,却又感觉松了口气。不痛快是因为姜玉堂要顶着那张脸与别人在一起。而松了口气,是因为这件事总算是好聚好散。她照例这个点起来,去给张盛看眼睛。敷了这么长时日的药,都是为日后针灸治疗。只马上就要过年,沈清云便想年后再帮他针灸,让他安心过个好年。如今只需要每日换药就行了,不用她每日都去看着。只她每日缩在屋子里无事,倒是不如出去走走。她收好药箱打开门,刚出去便瞧见每日来给千金送膳的小孩。小孩瞧见她吓得面色一变,立马转身往下走。沈清云赶紧追上去。“怎么了?”她叫住小孩,目光落在他手上。她远远儿的就瞧见他的手在哆嗦着,像是受了伤,如今这样靠近看才看清,伤的很重,掌心与手背都起了铜钱大小的燎泡。“烫到了?” 沈清云拧了拧眉:“怎么烫的这样重?”看着那略带关心的脸,小孩到底还是没忍住,憋了一日的眼泪啪啪的往下掉:“我昨日去给猫送吃的,你屋子里的客人,让……让我去厨房干……干活。”那人来头不小,身边还有人保护着,他一开口掌柜的哪敢不答应,一句话将他支到厨房去了。他自小就是跑堂的,人也生的小,厨房的事哪里会干?这不,才一日,手就烫的不能看,掌柜的说要让他滚回家。小孩子哭起来一脸的委屈:“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就进去给猫换……换粮食。”“不知怎么得罪那位爷了,我知道我不讨人喜欢,日后远离他就是。”为何要让他当厨子,他连刀都握不紧,小孩哭的一脸泪。“你别理会他。” 沈清云将他的手检查了一通,见烫的虽面积大,但也不至于留疤后,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他谁也不喜欢。”姜玉堂早早的就站在台阶口了,听见这话神色难看的紧。他身侧站着的是云水间的掌柜,面上的表情恨不得塞到地缝里去。这可是永昌侯的世子爷,他哪里敢怠慢。“你跟我去屋子里,我给你涂点药。”沈清云带着小孩往回走,门外的姜玉堂落在她握着小孩的手上,眼眸暗了暗。“让赵禄带人过去。”他走上前,也不管四周的人惊讶的目光:“赵禄带人去医馆,治一下烫伤。”赵禄二话不说拎着小孩就往外走。掌柜的是个识趣儿的 ,早早的就带着身侧的小厮就溜了。留下姜玉堂与沈清云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