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人散尽了,程濯招来客栈的服务生拿一个密封盒来,问着,“怎么样?”今天见的是几个意向投资人,聊明年云安古镇周边开发的招标事项,程濯赏脸陪坐。说实话他这趟肯来云安都够叫这些人意外。他回国后没沾家里的生意,一直闲着,倒是贺孝峥跟程濯堂姐婚期将近,参与的程家生意越来越多。贺孝峥笑笑:“见钱都想捞,见事都想躲。”程濯轻巧拨开一个开心果,“咚”一声放进塑料盒子里,会意一笑说:“缺点意思。”客栈的自酿酒度数不低,果味浓,酒味很淡,不留意就会贪杯过多。这帮老骨头难啃是意料之中,贺孝峥头疼地说:“估计还是要回苏城折腾。”那盒青白相间的开心果仁最后到了孟听枝手上,程濯只说是从客栈打包的。没说自己亲手剥的事。孟听枝就一盘开心果消磨了一部英国文艺片。窗外是从中午就在下的雨,淅淅沥沥,一直没停,远处的湖面一片凌乱涟漪。这几天采风进程被耽误,学业轻松。她晚上都会过来找程濯,不过夜,待一会儿就走,或者陪他吃两口夜宵。孟听枝印象里的年轻男人,像学校的男生,在食堂吃饭,食量很大,风卷残云似的。但程濯不是,再好的厨子上一桌菜,他挑挑拣拣也就吃几口,孟听枝都怀疑他那么高的个子都在靠什么支撑日常消耗。露水?夏秋交叠,这天晚上起了狂风,酒店外树林里摧枯拉朽地响着,很快电闪雷鸣,下了暴雨。雨滴“咣当咣当”敲在木窗上,好像玻璃随时都要碎裂。时不时一个裂天惊雷窜进房里,划亮天花板,亮得骇人。孟听枝躺都没法儿躺,翻出手机,发微信问周游什么时候回来。可能艳遇酒吧那边很热闹,等了十分钟都不见人回消息。雷还在打,一下接一下。学校定的是双人标间,在底层,这会早过了点名的时间,走廊里静悄悄的,孟听枝睡衣都没换,趿着软布拖鞋往电梯处跑,去了十二层。按了门铃没人,程濯不在。她拢了拢手臂,靠在门上给程濯发消息。他回复很快:“等我一会儿,去问前台要房卡开门。”没过多久程濯就回来了。酒店大厅的应急灯通通亮起,淡淡的光。有不少穿睡衣的房客,聚在一起吵吵嚷嚷,因为忽然停电,都来问酒店要个说法。接待的大堂经理走在程濯身前,朝后打着手电筒,诚惶诚恐地提前预告。“程先生,电梯停运了,现在还在修,您得自己走上十二楼。”程濯眼波极淡的眸略略一瞥他,觉得他的表情有点熟悉。“这么怕我?我吃人?”那人讪讪笑着,“不是,怕您受累。”抬举奉承的话听多了没感觉,程濯进了黑暗的楼道,“人安排好了?”“安排好了,孟小姐室友去了镇上酒吧,人还没回来,外头打雷,孟小姐估计一个人在房里害怕,就找到十二楼去了。”路过窗口,程濯朝外望了一眼,夜雨滂沱,古镇的灯火都显得飘摇单薄。“停电怎么回事儿?”“之前打雷,在修,就快好了。”房里是暗的,暴雨后有股冷潮气。在玄关处脱了鞋,电刚停不久,冷气还足,程濯边解衬衫边往卧室去。雪白被子里隆起一团,蒙头蒙脸。他没往床边去,坐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水,只瞧着被子里的动静,忽然发笑:“孟听枝。”被子边沿慢慢露出一张小脸,朝声源看来。她皮肤白,这会五官分辨不清,只觉得那块忽然亮了。月色霜华一样的柔软光蕴。程濯靠着沙发,散漫地解衣,衬衫敞得只剩几粒扣子。孟听枝下了床,光脚走过去,不小心磕了茶几角一下。“啊——”她吃痛惊叫,直接踉跄到程濯跟前,他伸手扶她,之后就没再松开手,反而把人往自己怀里拉。孟听枝顺着力坐到他腿上一凑近就闻到了淡淡酒气和女人的香水味,很妩媚的玫瑰调。凉嗖嗖的小腿上,有滚烫的掌心在移动。程濯声音贴在她耳边,气音在晦暗里空空寂寂似的暧昧,“刚刚磕到哪儿了?”第20章 一般般千山万水,时隔经年,无几……孟听枝只觉得耳边一阵酥痒的热, 撇开一点脸,将手别到身后去抓他的手,握他的腕, 牵引着, 往自己刚刚磕到的膝盖下方放。“这里。”拇指沾了溽热酒气, 心随意动地刮了刮那寸许的细腻皮肤, 完好无损,皮没破, 可能是磕青了,这会儿停电也看不清。他忽然使坏似的用力一按。孟听枝应激地朝上弹,下意识想躲, 被他不动声色地按住。秀致的眉蹙起,孟听枝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弱声抱怨:“好痛。”纤细的脚踝被抓住,让她痛的那人没费半点力将她地往前一拖,她刚缩了半截的小腿又回到了原位。两人又重新紧贴在一起,这一次甚至贴得更近。他起了反应。孟听枝不傻,顿时脊柱发麻, 一股热气冲上脑顶,立马连呼吸都克制地轻了再轻。“像个鹌鹑。”他察觉她的僵硬,胸腔里低低哼笑了声,大手从她纤白皙的后颈往下, 遇到叠起的衣料, 便把她蹭翻的睡裙角往下拉,仔细地捋平褶皱,将她完好地裹住。隔着衣服,程濯轻轻拍了拍她, “不弄你,明天早上还是七点半去集训?”“嗯。”“去哪儿?”“木雕楼和潭西书院。”过了好一会儿,她浑身的紧张才松懈下来,即使他反应依旧。程濯又轻揉了揉她的后脑,手指顺她的发,“孟听枝,你聪明点。”孟听枝抱着他摇头。他衣襟上那股玫瑰调的香水味无孔不入,她闻着有点难受,却怯怯着没胆子生气。唱反调的本事还有点,手指轻攥着他的衣服,低糯地说:“我都笨死了……”好像在求他,她都这么笨,能不能不要再欺负她了。他抚她后背的那只手,移到她脸颊上,房间里的灯忽然回跳,一瞬的光明又极快消失,像流星擦过一样。她朝他侧脸上纯情的亲一下,便搂住程濯脖子,一句话也不说地靠着他,他轻轻地动,摸来火机和烟盒。他音色低沉,夹烟的手搁得远,问粘着自己的小姑娘:“呛不呛?”小姑娘埋在他脖颈间,摇摇头,又见灯光回跳一下,走廊传来人声脚步。孟听枝知道,风雨止住,是电要来了。她更明白,有些事不能也不适合挑破讲明,灯光大亮之下哪会有什么旖旎滋生,暗夜花不适合在烈阳下赏,是不够聪明,也没那么笨。这晚,有周游内应,也过了点名时间,孟听枝就没有回去。套房里还有别的房间,程濯让她挑一间睡。第二天早上,程濯刚一醒来,就听到阳台位置有搓洗声。他连短衫都没套,简单洗漱还没全散睡意,眼眸微有惺忪,裸着白皙精壮的上身,往阳台去。盥洗池里续了一半水。他昨晚那件衬衫浸在一片泡沫里,孟听枝吃力地搓着,像是洗了一阵子,手指都有点红。程濯瞧着新鲜又好笑,环臂往阳台门框上一靠。“一大早就洗衣服,哪来的贤惠?”孟听枝垂下头,拧一下衣服,展开凑到鼻子前闻,那股玫瑰精油的香终于被干净的洗剂味道压了下去。“我做梦了……你衬衫上有别人的香水味,”孟听枝转头委屈地看他,“真有。”程濯完全不拿这当事。表情都没一丝一毫的波澜,眼皮懒懒敛着,揉两下还睡意朦胧,自己幸自己的灾,乐自己的祸,“哦,那我完蛋了。”孟听枝一副被欺负到没话说的样子,不理人了,把水流开到最大,用力搓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