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太傅,你是这天底下最有学问、最正直的人,你不要因为楚丞相是你孙子你就偏帮于他,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艳儿啊,你怎么这么可怜,怎么就遇上了楚丞相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啊!上天不公啊!“你好歹是她亲亲的表妹,更是被陛下圣旨亲赐的妻子,他竟然连座墓碑都不肯给你立啊!“娘亲梦到你在地下孤儿寡母,孤苦无依,连个归处都没有,娘亲心痛得很啊!”还未踏进院子,隔着拱门与长廊,就听到前方那哭天抢地的动静,楚辞步子停顿了一瞬,双眸化作了深潭。继续迈步前行,就看到正厅门大开,祖父与甘、崔二老晦暗不明的坐在靠椅上,目光冷淡的看着厅外的空地。那里正躺着一堆撒泼的人,当中属一身桃红、珠翠满头的妇人闹得最厉害。见楚辞出现,她起身伸手就朝楚辞扑去,却因楚辞闪身,让她扑了个空。这便不得了了,竟说楚辞害了她女儿还不够,还要来害她,心真真是狠得很,然后要死不活的闹起来了。对上祖父严厉的目光,楚辞自觉的低下了头,迈着步子朝厅内走去。他不知如何对楚行之解释,只能认错般的垂着头,低低的喊了声:“见过祖父,见过甘老,崔老。”耿玉娇那伙人已经缠着他闹了三年了,他实在疲于应对。这所有的麻烦,都是凤瑾给他招来的,一想到这里,对凤瑾的憎恨再次涌了上来。他是活生生的人,他有选择爱与不爱的权利!几次给他赐婚,逼迫他娶不爱的人,这把他当做了什么?思及此处,楚辞抬起头,不肯屈服的回道:“祖父,孙儿是不可能同意三位小姐冠上孙儿的名字!”一想到吴秋艳那样的人的称呼,会加上楚辞之妻为定语,他心里就恶心得不行。楚行之目光冷了下来,倒没斥责于他,而是沉声问道:“陛下起来了么?”楚辞压下恼火,摇了摇头。崔文衍适时插话:“你先去找找陛下,这一切都是源自于她,是非对错只有她才知晓。”说得模棱两可,很难让人领会其中的意思。楚辞行了个晚辈礼,从大厅的内侧的门离开了。因为心中有气,他有些气势汹汹的推开了主卧的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就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侧坐于床榻边沿。那人手里似乎拿着东西,在凤瑾脸上动作。难道是要对凤瑾不利?楚辞皱了下眉,也不管自己只是一介文人,快步就朝里边走去。待看清楚状况之后,心中的对于凤瑾的愤怒,对于黑影的戒备都在瞬间消散,再升起了浓重的担忧。“陛下这是怎么了?”谢玄的手中是一方手帕,正被放在凤瑾的唇边,不停的擦拭着口中涌出的鲜血。灰色的手帕血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色彩。谢玄的手也被染上了血色,但他不曾擦拭,只是紧抿着唇,凝重、心痛,却又一丝不苟的为凤瑾擦去鲜血。“陛下毒性发作,咯血是毒发时的反应。”凤瑾竟中了毒?楚辞连忙追问:“什么毒?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会突然发作?有没有解毒的办法?”谢玄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凤瑾,压抑的解释道:“是天星蕊和碧海潮。“中毒时间还查不出来,但第一次显露征兆的时间是在半月之前。“陈太医说,正常情况下,两者反应产生的毒性质比较稳定,毒性发作的程度都是循序渐进的过程,这次如此严重,怕是有人有人从中作梗。”说到此处,他忽然变得沉默,过了许久才有气无力的补充道:“陈太医暂且没有办法,陛下的毒,无解。”楚辞瞪大了眼睛,似乎无法接受这个结果。那个武功独步天下,心思深沉,性情暴虐的暴君中毒了,还是无解的毒,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她这祸害就要死了?她欠了他那么多,一件都没有还呢,怎么可以!只有在“死别”的时候,才最容易看清自己的心,生离之时还能欺骗自己来日方长,死别之后却无法再做弥补。他的心忽然空了,空到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填补。那些被他强行封在深处的记忆,忽然极为清晰的浮现在了眼前。“阿辞,你别老板着个脸,你又不是夫子!“你要多笑笑,笑起来才好看。”……“哎呀,都说了我会了我会了,你不要再盯着我了!“反正太傅也不在,你就放我去玩会儿吧?”……趁宫人不在,凤瑾跃到了树上,抱着树干,坐在枝丫上荡着双腿。见他从书房里走出,寻她回去温书,她便轻笑一声,拖长着声音念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路经树底的他脚步一顿,抬头便瞧见了没个正行的凤瑾,不由得沉下了眉。“你是储君,一言一行皆代表我大禹的形象!不可放浪形骸!”“唉呀,你怎么那么啰嗦,我以后直接叫你爹得了!”还以为她说来玩闹的,哪知她真从树上跃下,凑到他面前,笑嘻嘻的喊起了“爹”。与先帝商谈完事情的祖父恰巧回来,遇见了此事,满脸怒容的喝道:“胡闹!“殿下,为君者应注意威仪,怎么如此开玩笑?“楚辞,你身为殿下的伴读丝毫没尽到督促劝导之责,罚你将近日讲的那本书抄一百遍!”凤瑾心有愧疚,耐着性子替他抄了十遍,却被他以弄虚作假为原因扔掉了。那次,他还真抄了一百遍。“喂,楚辞,你若心中不平,叫我一声爹,叫回来也是可以的。”任务完成之后,她凑到他耳边玩笑道。与黑影的对抗,最后是凤瑾略胜一筹,居了上风。悠悠转醒,就看到一眼不眨的盯着她的谢玄,以及旁边目露凄怆的楚辞。她挣扎着起身,谢玄见此连忙伸手搀扶,感受到口中浓烈的铁锈味,瞥见那被鲜血染红的手帕,她忍不住哀叹起来,照这个样子下去,她怕是要贫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