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寂寞。夜风料峭。它吹得动天上的堆堆乌云。却吹不走这王府内蕴含的庄严肃穆。定西王府一定是庄严的。若是不够庄严,便得不到人们的尊敬。虽然霍望对于这些表面功夫很是不屑,但他也得承认这一点。因此王府的门很宽很大。即便上一次被任洋的小孙子破坏了,重新修缮的依然如此。酒徒剑客此时正站在定西王府的门前。他看了看王府门上挂着的牌匾。淡然一笑。走上前去,推开了门。定西王府的门怎么会这么容易的被他推开?想必这是今晚在王府门前来往的路人最为不解的事情。但酒徒剑客的确推开了。不但推开了,他还迈步走了进去。王府的门被留下了一个缝隙。终于。有几个胆大的好事者,凑了过去。他们伸着脖子拼命往里瞧着。突然间。几道刀光一闪。这几个好事之徒的身子就瘫软了下来。继而被拖拽了进去。不过终究也是随了他们的愿。得以进到王府内一观。只是这头若是和身子断开了,也不知道看见的能不能再传进心里感受到。这些与酒徒剑客都没有丝毫关系。他自顾自的朝里走着。一级一级的台阶上去。一道一道的门廊穿过。他站在了王府大殿的门前。大殿的门敞开着。酒徒剑客看到了里面晃动的烛火。他不知道霍望身在何处。也不知道霍望究竟在不在王府里。但他既然来了,就定然要去那大殿里看一看。果然。人都是有好奇之心的。即便是他也不能免俗。但是酒徒剑客却没想过,为何自己进来的会如此顺畅。这种感觉就好似回家一样。虽然他现在的心情并不轻松。可这般鱼贯而入的姿态,的确像是回家。他走到了大殿中。看到王位上坐着一个人。这人的面相让他隐约有些熟悉的感觉。霍望坐在王位上。一把星剑横放在双腿上。右手撑着太阳穴。似是在打盹。听到大殿里的动静,才微微睁开了眼睛,朝下瞟了一眼。现在的霍望,可不是白日里再酒家喝酒吃鱼汤的食客。他是定西王域的主宰者。他是定西王。从这一眼睥睨中,就可以看出端倪。这样的眼神,除了王者以外,是没有人能够拥有的。即便你的武道修为在高,也不行。从任洋的眼神中,能够看到对于天下的热爱,对于苍生的热忱。而在霍望的眼中。只有冷漠。只有寂寞。凄冷到极致的冷漠。寂寂到荒芜的寂寞。任洋的眼中,可以看到一片沙漠中的绿道。但酒徒剑客和霍望对视的那一刹那,看到的只是遮天蔽日的黄沙,以及不住的翻滚咆哮的海浪。“真没有想到是你。”酒徒剑客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真的回来。”霍望说道。他彻底的打起了精神。即便仍是坐在椅子上,他也端正了姿势。对方不管手底下有什么门道。但是他既然干走到这里,那就是真正的勇者,真正的猛士。是值得霍望端正起姿势来对待的。即便还谈不上尊重,但起码有了几分敬佩。因为这样的人,天下间,已经不多了。遇上一个,都难能可贵。说大话不难。难的是把说出去的话,一点一滴的落在实处。就像这位酒徒剑客从推开王府的大门开始,一步步走进这大殿中一样。“但你却是在等我。”酒徒剑客说道。霍望微微一笑。并没有否认这个说法。他的确是在等。想看看这酒徒剑客究竟会不会来。好在。他没有让霍望感到失望。大殿外布满了玄鸦军。但没有霍望的命令,他们谁都不敢上前一步。只是这些玄鸦军从自己的统帅的脸上,读出了一丝欣喜的意味。霍望此刻的确是有些激动地。甚至想和这位酒徒剑客一起喝几杯酒。喝几杯他的红泥小火炉温好的就。若是他愿意,霍望甚至可以亲自下厨,再做炖一锅鱼汤一起吃。除了霍望自己,恐怕没人能理解他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是如何而来的。和一个前来杀死自己的人喝酒喝汤。换做旁人,就是活了十辈子也不敢这么想。但霍望偏偏就这么想了。而且想的很真。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走下去,和他面对面的站着。因为自己坐在这王位上,着实是不方便和他干杯的。“觉得我定西王城可好?”霍望问道。既然酒徒剑客不是定西王域之人,但今日想必却是把这王城转了个通透。“尚可。”酒徒剑客嘴里吐出了两个字。“看来你对我这王城的评价并不高。”霍望说道。“因为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极美极好的地方,所以在看别出的任何,却是都不及那里十分之一。尚可已经是个很高的评价了。”酒徒剑客说道。他说这这句话时,又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在深秋时节依然姹紫嫣红的花园。世间自然没有任何地方是能够和那里相比的。“远原来如此。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你心里那个极美极好的地方。”霍望的目光看向远处。突然那觉得心中一阵悲凉。这酒徒剑客看似落魄潦倒,但心中却有一片灵魂的栖息地。他霍望看似作用整个定西王域,但心里时刻都空牢牢的,没有个能够落脚的地方。这大殿不行。王府不行。定西王域甚至天下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行。若是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的话。也就只有叶伟所在的景平镇中的饭堂,能让他有些回味的感觉。但也仅仅只是回味而已。“待我杀了你之后,我会带着你的尸首去的。这样既能证明我的确是杀了你,也可以让你看看我心中的那个极美极好的地方。”酒徒剑客说道。“这倒是一举两得。”霍望说道。酒徒剑客点了点头。“但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杀了我?”霍望话锋一转,继而问道。“不知道。”酒徒剑客摇了摇头。“没有一点把握?”霍望接着问道。“不知道。”酒徒剑客还是摇了摇头。已然是这三个字。霍望心里有些恼火了。本以为他是个真正的猛士勇者,没想带却是个沽名钓誉的莽夫。若他说自己有几分把握,霍望还不会如此愤怒。但从他这两句‘不知道’来看,自己和他纯属是浪费时间罢了。霍望先前欣喜的心情转眼幻灭。甚至想挥一挥手,让门外的玄鸦军一拥而入,将其剁成肉泥去喂狗。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毕竟这人还是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就算只是个沽名钓誉的莽夫,至少也做到了这类人中的极致!不论什么事情,只要做到了极致都是令人佩服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霍望才能够忍住。“既然你要杀我,那就来吧。”霍望性质缺缺的说道。他对这酒徒剑客已经全然不报半点希望。只是但愿他一会儿不要太过于癫狂,把血喷溅的到处都是才好。大殿的窗户,都是用绸缎封盖的。一旦染上了血,就只能全部换掉。这是一个异常麻烦的事情。虽然霍望不会亲自去做。但想想就觉得异常麻烦。他没有家室。所以一天之中,大半的时间,都待在这大殿之中。有谁喜欢坐在一个窗户通透的房子里呢?窗户通透的房子,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房子’了。这些烦心事让霍望重新闭起了眼睛。继而用右手撑着太阳穴。却是恢复了之前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霍望依然没有等到任何动静。“为何还不出手?”霍望问道。“我在等。”酒徒剑客说道。“你再等什么?”霍望问道。“我在等你正视当下。”酒徒剑客说道。霍望低下了头。酒徒剑客看到他的双肩开始剧烈的抖动。继而牵动这整个身子,都开始剧烈的抖动。“哈哈哈……!”终于,霍望爆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这句话曾有人对霍望说过一模一样的。那个人就是叶伟。霍望发笑的原因是,叶伟的这句话,竟染从一个如此沽名钓誉的莽夫嘴里说了出来。什么人说什么话。霍望在心里暗戳戳的又把叶伟糟蹋了一顿。这让他很是开心。所以他决定站起来。从王座上走下去。按照这酒徒剑客所说的,正视当下。“如此,算是正视了吗?”霍望说道。他停在酒徒剑客面前一丈之遥。左手拿着剑。双臂平伸,张开了怀抱。“你觉得算吗?”酒徒剑客歪着头反问道。“不知道。”霍望用了酒徒剑客先前的语气,说出这三个字。“好吧……”酒徒剑客很是无奈的说道。“因为我也说不清怎么才算是正视,既然你觉得自己已经正视,那边就如此吧。”酒徒剑客说道。他看着手中的剑。左手轻轻的握住了剑柄。这时霍望才发现,他竟然是个左撇子。天下间的左撇子虽然不少。但用左手使剑的人却不多。而且无一例外,都是高手。这些高手有三分之一被各大庙堂所招揽。还有三分之一,仍然在逍遥自在的闯荡江湖。最后的三分之一,则被关在定西王府的地牢中。就在这大殿之下。但这酒徒剑客霍望却敢发誓自己从未见过他,也一点儿都没听说过。“真是把好剑!”酒徒剑客缓缓的把剑抽出了剑鞘。看着剑身上精美的花纹和阵阵寒光,不住的赞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般感慨自己的剑好。”霍望饶有兴趣的说道。“好的东西自然就要感叹!”酒徒剑客说道。“感叹也应当是在第一次时,不是次次都要感叹的!”霍望说到。“这就是第一次。不然我为何要感叹?”酒徒剑客随意的说道。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