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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1 / 1)

三十六人这队护送一辆马车朝谭府赶去,而十四人这队由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高马尾少年领队。少年脸上挂着黑布唯有一双葡萄一般的眼睛格外明亮好看,他走到马车边,轻声开口,“祖父。”马车里,苍老年迈的声音传出来,“你阿姐呢?”“说是去友人家中饮酒了。”老者停了一会儿才继续缓声道:“不在也好。”他撩起车帘,朝下看,认真叮嘱,声音严肃,“不管我这边如何,定要在一炷香之内除掉吴思圆。”她们这些人大约能撑半个时辰,再拖下去,宫中禁军就要到了。从调兵出宫到出兵赶来,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少年顿了顿,单膝点地,低头道:“是。”第83章“我在,便不能坐着看他被人误会。”养心殿里——宫侍们前来询问, “皇上,已经亥时,安歇吗?”“今夜怕是难眠咳咳。”司芸盘腿坐在窗边软榻上, 但她自己坐起来甚是吃力, 于是身旁放了个凭几,手臂搭在上面用以支撑身体。司芸面前放了个棋盘, 指尖捏着棋子在跟自己对弈。她持白子,落在棋盘上, 再持黑子围困白子。宫侍见她没有安歇的意思, 这才立在一旁等着伺候。只下了约摸三个棋子左右, 就听到外面隐约有声音。司芸抬手抵唇朝窗外看过去,就见君后吴氏远远过来了。司芸不由眉头轻皱,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吴氏封完贵君后, 排场仪仗自然是比以前当贵君跟皇贵君的时候还要大,只是如今这晚上走动都需要这么多的人簇拥跟随行了吗?司芸厌恶地收回目光懒得多看,连原本下棋对弈的雅致都没了。她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大氅, 歪靠在凭几上垂下眼睫把玩手中棋子。“皇上。”吴氏行礼。“夜深了, 你来做什么?”司芸掀起眼皮看他, 嘴角带有讥讽笑意,“君后之位都给你了,你这个时辰再过来,总不能是因为想伺候朕安歇吧?”后宫之人能有几个真心?为的还不是权势跟地位。吴氏深呼吸, 脸上挂着僵硬笑意,“君后之位是皇上您亲封的, 怎么现在说的好像是我算计来的。”“不是你算计的, 是你那好姐姐吴思圆算计的,”司芸轻咳两声, 才继续说,“你吴家的手,如今是越伸越长了呢,连司牧的新税都敢去分一杯羹。”司芸笑,“朕该夸她有勇有谋呢,还是该骂她吃里扒外?”吴氏眼睫煽动低头听训,不敢多说。这些事情他又不知道,也听不懂,司芸这会儿说给他听分明是想撒气,把在吴思圆身上受的气撒在他身上。吴思圆如今扶持小太女,司芸不得不依仗她行事,明知道她可能“手脚不干净”亦或是“一心两用”,但没有十足的证据之前,她根本拿吴思圆没办法。吴家这颗大树太大了,在朝堂上的根基也深,想要连根拔除实在是太难,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且吴思圆跟谭老太傅不同,前者是狼子野心,心中权势过重,想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司芸抬手抵唇,肩膀轻颤咳了两声。但拦腰截断却是个不错的法子。群龙无首,整个局面就会犹如一盘散沙,到时候便可以重组了。见司芸咳个不停,吴氏凑过来,抬手轻抚她后背,瞧见她果真在下棋,便道:“皇上自己下棋无聊,不如我陪您手谈一局?”“你?”司芸诧异一瞬,笑了,“你那棋艺朕看得明明白白,哪次赢过朕?也罢也罢,干坐着也是等,跟你手谈也是等,不如陪你玩玩。”宫侍过来收子归纳,然后将黑白两罐棋子并列放在最中央。知道司芸喜欢白子,吴氏自觉将黑子棋罐拉到面前。“吴氏啊,朕其实还挺喜欢你,”司芸下棋,轻声跟他聊天,“你美貌,有才艺,尤其是没心机,所有心思都写在你这张美艳的脸蛋上,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咳咳。”“但是你只适合当个得宠的贵君,有了桉桉也只能是皇贵君。君后需要费脑子,但你没有啊……”吴氏,“……”吴氏薄唇抿紧,抬眼瞪她,“谢皇上夸奖。”“朕说的是实话,若是后宫人多,若是后宫大印不在司牧手里,吴氏啊,你可知你都死多少回了。”“你能活到今日,一是你长姐吴思圆的功劳咳咳,她稳坐前朝手握权势,后宫之中无人敢针对你。二是司牧掌权,他清扫后宫稳定后方咳咳,所以有点心机的不安分的,比如柳氏,都被他拔掉了。”“尤其是最后一条,你没脑子。你没心机,不懂阴损手段,这才是你活下来的关键。”说这几句话,司芸缓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完。“但如果没有吴思圆,你也不是以吴家长子的身份进宫,朕对你还真能多出几分纵容跟偏爱。”吴氏捏着棋子,声音含糊着说,“那皇上现在是不喜欢我了?”司芸只是笑。“也是,你爱的向来只有你自己,”吴氏将棋子放在棋盘中,像是说气话一般,“而我却曾爱过你。”司芸身为皇室,相貌自然极好,没生病前整个人更是慵懒散漫,自带风流懒散意味,让人心生喜欢。吴氏年少进宫,对司芸芳心暗许很是正常,甚至为了她跟其他人争风吃醋。可惜宫中多年,再浓烈的感情都已经磨损耗尽,心如死灰,好在他还有个女儿。往后人生的每一步,他都是为桉桉在走,为桉桉而活。司芸道:“别说气话,好好下棋。”这便是要转移话题了。“我没说气话,”吴氏说,“是实话。”他葱白般的指尖夹着的黑色棋子“啪”的声摁在棋盘上,“不然,我也不会赢你。”司芸垂眸看,这才陡然发现吴氏布局已久,现在已经到了收子的阶段。“你——”司芸惊诧地看着吴氏,咳了两声问,“你棋艺何时增进的这般快?”吴氏笑了,露出几分年少时的得意傲慢神情,容貌在明亮烛光的映衬下甚是好看,“我愚笨无脑是真的,但我曾经喜欢你的心也是真的。”吴氏说,“我棋艺其实很好,连阿姐都不能胜我半子。但我以前喜欢你,所以次次败给你,就为了让你教我。”一些笨拙的、青涩的、讨好人的手段罢了。他垂眸看着棋盘,有些感慨,“皇上,我为你故意输,不是输给你,是输给年少的喜欢。”吴氏抬眸看司芸,眸光清亮依旧,“可今日我却要赢,赢是因为身为人父的坚韧跟强大。”他话音落,司芸就听见窗外有整齐的脚步声走动,然后停下。这种脚步声她之前在司牧兵围养心殿的时候听到过。司芸脸色瞬间变了,扭头朝外看,吴氏带来的人已经将养心殿围住。刚才那些黑夜中跟在他身后的哪里是宫侍,分明是禁军们。如今朝外面看过去,黑夜无星无月下,灯笼下偶尔看到的光亮是禁军身上的盔甲。“吴氏,你大胆!”司芸伸手一指吴氏,因情绪激动,颧骨微红,“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吴氏把棋子挨个收好,“皇上放心,我没有弑君之心,我只不过听从长皇子的命令,来守着你罢了。”“司牧?”司芸瞳孔放大。吴氏笑,“看吧,你刚说完我没有心机,便被我困住。皇上啊,你算计一生,如今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可曾有过一丝后悔?”他站起身朝窗外看,“禁军已经出宫,你的算盘可能要落空了。”司芸呛咳起来,一阵比一阵咳的凶,双手紧紧握着棋盘边缘才勉强撑住身体。吴氏跟身边宫侍吩咐,“从今日起,没有长皇子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准进养心殿私自见皇上,包括太女司桉桉。”“是。”“你究竟所图什么?连君后之位都满足不了你了吗?”司芸侧头怒目看吴氏,眼底发红。吴氏道:“图桉桉,此生平安。”他以前想的的确是那把位子,想着桉桉当皇上他当太君后,可若是拿命换取此等身份地位,吴氏宁愿放手。为父者,想来想去,最想要的不过是孩子能够平安。司芸气的呼吸沉沉,“好样的咳咳,你们吴家一家都是好样的。你姐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也不是好货!”她用尽所有力气拎起棋罐朝吴氏砸过去,结果只砸在吴氏脚尖前面。司芸伏在棋盘上喘息,吴氏却被面前支离破碎的棋罐吓得哆嗦,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伸手抚着胸口呼吸。他强撑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了,见目的达到,赶紧退了出去。他从养心殿离开的时候,禁军已经出宫。此时谭府后门口——李衙役身着衙役服,抬脚上了台阶,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面前,伸手叩响门环。“谁啊?”门人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在门内问,“都睡了,有事明早再说。”李衙役道:“是京兆尹巡逻队从这儿经过,我们方才在路上碰见一醉酒学生,说是谭博士的学生。”门人一听跟谭柚有关,这才开门。李衙役听见里面动静,不由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立马便有十人上前,一左一右各五人,贴着大门微微侧身伺机而动。门打开一条缝,门人把头伸出来看,“哪个学生啊?”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手刀劈在后颈处昏过去。门人趴在门槛上,李衙役伸手用力推开门,众人越过门槛脚步轻盈地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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