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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1 / 1)

她害怕骑马,但是此刻在马背上,后背贴着那一袭白袍,她很放心,甚至撒开缰绳纵马飞奔,也不会摔下来。她知道他会把持局面,不容许一丝意外。殿下是令人安心的人,这两个多月的相处,裴迎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坏人。“在您的庇护下,谁都可以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爹爹说过她是有福气的小女子,总有人照顾她,此言不假。殿下对外严苛冷酷,对内宽厚,认真得一丝不苟,除了在房事上冷冷淡淡,确实是个好夫君。“玉狮子”忽然跑快了。她“呀”地一下,下意识地抓住了殿下的手臂,知道她害怕,陈敏终的双臂揽住了她的腰身。陈敏终最厌恶京城的世家子唤裴氏“小尤物”,上回,有个骁骑尉酒后这样议论她,当夜便被人活生生拔掉了满口牙。他明白那些看向她的目光,为何如此不怀好意。年轻稚嫩的面庞,匀称的骨肉,她的腰肢又软又纤细,生怕在他怀中折断了。裴迎一低头,双手慢慢搭在了他的手臂。绸衫的面料极凸显曲线,饱满的下缘,若有若无地随着马背颠簸,起伏在他手腕上,柔软温热,片刻失神。少女鬓间的发丝,在风中有些乱了。夜色渐暗,愈容易将感觉集中在一点,陈敏终的五指触到碧波漾漾的水面,僵麻到指尖无法挪开。她并不在意,声音好像从天际飘来了,被风搅得零碎。“昨夜,殿下是不喜欢吗?”她问。陈敏终下意识地脱口:“没有不喜欢。”咦?裴迎有些讶然。幸好她在马背上不敢回头,是以,没瞧见殿下自知失言的模样。“那……您喜欢的是哪件事?”她仰起脖颈,故意这样问。她又在给他设套呢,陈敏终沉默不语。陈敏终心中只有帝位,男子生于世,自当追寻权势的巅峰,更何况他本就生在皇家,至于女子,若是有心仪的娶来为伴便是。裴氏她……也不过是个被惯坏了的美人而已。“殿下,您是不是怕我。”她忽然开口。怕她?陈敏终皱眉,他为何要怕她?她状似无心地笑道:“其实世间的夫妻,也并非因为恩爱才在一起,何况是富贵人家,真心如流云聚散,只要我与殿下目前的利益是一样的,便能历久弥坚。”无论殿下是否对她卸下心防,她可以不在意。为何殿下对她如此忌讳,难道殿下生怕在碰一碰间对她动心吗。裴迎的笑意消散得一干二净,她在马背上大胆地转过了头,在他的怀里,不怕摔。她似乎想告诉他,小小女子已经如此豁达,殿下又何必拘谨。“那夜在行宫第一次遇见殿下,并非昭王授意,而是我糊涂了,当然,殿下谨慎行事,我并不在意。”“裴氏,慎言。”陈敏终面色蓦然一沉。裴迎心一横,银牙一咬,哪怕会触怒殿下,她也顾不得了。爹爹曾经在钦天监谋事,可他告诉裴迎,不能让星象决定自己的命。她不能成为了弃妇了再搏一搏。错过时机,悔之晚矣,行宫一夜是这样,今日亦是如此。那就摊牌吧!“殿下,我们这是各取所需。”她说。第26章 好软陈敏终眯起凤眸, 不仅没有暴怒,甚至在静静等待她说下去。“我知道殿下是言出必行的男子,我想要的只有殿下能给我, 殿下为何会担心,早在大婚之夜, 我们的性命便已经牵系在一起。”作为一个女子, 她的身子已经是他的,身份也是他给的, 裴迎已经别无他法。良久,陈敏终嘴角翘起,发出一声嘲弄。裴氏年纪不大,野心倒挺大。是他低估她了, 她瞧着娇弱,却携着市井的勃勃生机, 那是扎根于她血液中,来自裴家历代往上攀爬的莽气。八字还没一撇, 她的小腹尚未隆起, 已经开始惦记她孩子的荣宠了。她已经不稀罕骗他了,从前还会假装满眼爱意地望着他,一声声哄说喜欢他呀,想抱他, 如今索性不装了,早在陈敏终意料之中。他从来没指望小骗子真心喜欢他,世间没有女子会喜欢他这样的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 只会连骨头渣子都被豺狼啃得不剩,连她爹都不敢这样跟他周旋。裴迎……根本就不清楚他是怎样的人。她天真到惹人怜爱。“你又能为我做什么?”陈敏终淡淡道。裴迎蓦然抓住了缰绳,两腿一夹马肚子, “玉狮子”奔跑起来。她是第一次上马,却纵容白马越跑越快,这是殿下在她身旁的底气。陈敏终眸中不动声色,裴氏……她究竟想做什么?“殿下问我的问题,我想好了,您要知道我的答案吗。”她颤着。陈敏终曾于昨夜问她:“若是有一日,你发现你眼前的太子不是我,而是皇兄,你会装作不知道,还是——”裴迎一字一句回他。“我会做一个殿下心中端正体面的太子妃,维护殿下的身份,在世人面前扮演一对恩爱的夫妻,无论任何人危及我们的事情——”她轻声说:“不会放过他。”裴迎的底线只有裴家,只要殿下不动裴家,她永远不会与殿下崩解。这是陈敏终第一次静默长久地望着她。“裴氏,你太高看自己了。”他冷笑一声。裴迎侧过脸,对他扬起嘴角,眼底是明媚的笑意。她同他见过的世家女都不一样,她会笑着对他说:“男人爱的不是十六岁,男人爱的是我。”她想要什么便要了,殿下是擅长施予的男人。骄纵没脑子的小美人,一定生长得痛快淋漓,与他的隐忍克制截然相反。陈敏终心底嗤笑一声,一切不出他所料,裴迎这些天来的温存软语,俱是意有所图,她愚蠢,头脑空空,心底只算计着裴家的锦绣前程和虚荣。她唯一的优点,便是卑劣得坦率。“裴氏。”他淡淡开口。“嗯?”少女娇憨地靠在他胸前,却听得他轻轻落下一句话,瞬间叫她浑身冰凉。“你是不是见过皇兄了。”陈敏终开口。裴迎心下一惊,原来殿下什么都知道,这汪深湖从来不露声色,只有底下浪拍暗礁。她瞒不过他,只能咬牙道:“是。”陈敏终问:“皇兄比我好看吗?”裴迎觉得荒唐,殿下竟然问出这样不靠谱的问题,他们两个人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她笑眯眯地回答:“没您好看。”陈敏终勒停了马,既然裴迎将心底的想法告诉他,那么他也如实相告:“你与皇兄是同一种人。”裴迎一愣。“年幼时,皇兄待我极温善妥帖,很会体察人心,知道母妃不准我随意出门,于是他在宴席上得了什么好的,都会来小佛堂与我分享。”殿下第一次说这样多的话。那不是分享,那是施舍。陈敏终眸光一敛,皇兄抚摸着他的脑袋,细心温柔地一样样指给他看,这都是什么,有什么用处。然后皇兄将这些一把推给陈敏终,笑盈盈地说:“皇弟,都送你啦!”他的笑意下携了不自知的得意,反正这些赏赐他多得是!或许是庆幸与怜悯,高高在上,像抱着一只没见过世面,脏兮兮的小狗。皇兄的身上总有一种豁达开朗,潇洒优雅风流,见过世面,获得充沛爱意后的大大方方,他浑身上下都是舒展开的,可以犯错,可以得到充分的包容。不若年幼的陈敏终,在晦暗的小佛堂,那颗心像一枚核桃一样,皱巴巴的。因此皇兄漫不经心的好意,原是一种优越感之上,举手投足间轻易给予的东西,却令陈敏终如获至宝。裴迎也是这样,被娇宠长大的小姑娘,又生得极好看,有肆意任性的本钱。她做什么都从容大方,善意只不过是她富足之余不经意流露的东西,不值钱她今天说喜欢你,明日转头便忘了,后日更可以恨你,与皇兄一样是无心之人。八岁时,皇兄在一次设计陷害他后,曾扬起下巴,苍白邪恶,在夜风中挑衅地笑了笑,他问了陈敏终一个问题。“皇弟,你明白什么是庶民吗?”陈敏终冷漠地捏住她下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落下。“裴迎,你知道什么是庶民吗?庶民便是你这般,得了人一点好脸色,便妄想顺杆爬。”……骑马事件后,裴迎与陈敏终再未说过话,他偶尔回来取箭囊时,裴迎想替他整理衣襟,却被不动声色地避开,冷冷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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