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虽是阳光明媚,但却寒风瑟瑟,脚下踩过草皮,更是溅射起不少水渍,将我的鞋底都完全浸湿。等我跑回唐镇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我根本不敢停顿,直接就朝着镇尾继续跑去。一刻多钟后,我总算跑到了地相庐外。这时间的唐镇,正是街道上人流密集的时候,地相庐外边儿却分外安静,这里几乎没人。我喘了口气,用力敲了敲门。结果吱呀一声,门竟然直接打开了,就好似没关一样。我推门而入,反手将门关上。一眼我就看见了堂屋内的蒋一泓。此时蒋一泓正坐在桌旁,他双手正搭在那口金算盘上,清脆的噼啪声在院内回荡。我朝着堂屋走过去,脚步轻了不少,速度也慢了下来,不敢打扰到蒋一泓。蒋一泓全神贯注地看着算盘,他那张国字脸上,更是透着一股子凝重。我到了堂屋内,静静站在一侧,视线落在金算盘上。刚好此时,蒋一泓的手停了下来。他将手抬起来之后,双手又开始抖动不止,算珠高低不同,成上下两排陈列在算盘之上。蒋一泓这才抬头,他看我的目光透着祥和。“事情办妥了?”“师尊……您能跟我去一趟苟家吗?”一直到蒋一泓的面前,我才抑制不住眼中的不安。我正打算,将苟家那番事儿和苟悬的事情说一遍。结果蒋一泓却摇了摇头,他轻叹了一句:“我时间不多了,已无暇再去苟家,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苟家和地相堪舆,此番无缘。”我愣住了一下,我都什么还没讲啊,蒋一泓这像是晓得苟家是什么事儿了?而且他说命里无缘,这意思态度,就是不再和苟家有瓜葛?我思绪飞速,可无论怎么样,我的确不能不管苟悬。想到这里,我还是快速说了一遍苟家的事情,将苟悬现在的困境也说了。蒋一泓对我抬抬手,示意我过去,又做了个让我蹲下的手势。我心神难以平静,不过还是到了蒋一泓跟前,蹲下身体。蒋一泓的手,覆盖在了我的头顶,似是按压在我某块骨头上。他再看我的眼神,除了慈祥,便透着深邃。“人各有命,富贵在天,你有你的选择,苟悬也有苟悬的,他会来地相庐的,你不用再去苟家。”“我留给你的时间不多,去那边休息,然后看看宅经吧。”“可师尊……我……”我还是不能完全理解蒋一泓的态度。蒋一泓又摇了摇头,告诉我,等我学会宅经,又学会阳算,会卜卦看相之后,就知道他这样说的原因了。并且他还要安排我去一个地方,至少要替苗光阳安顿一下身后家事。我身体一僵,紧抿着双唇,不再说话。苗光阳的事情,足够让我自责,如果我不去通知,他家人也不会晓得他已经出事。此外,蒋一泓差不多算是说了两次不去苟家。事不过三,我也没有再提的必要。低下头,我恭敬的说了句晓得了,便起身,朝着之前蒋一泓指给我的房间走了过去。推门进屋,这是个简单空旷的房间。一张木床,旁边放着一个柜子和一张木桌。四面墙上挂着一些山水画,我扫过一眼,有的是险恶峭壁,峭壁之上竟还画着用木头悬挂支撑的棺椁。有的是奔腾往前的大河!那河流气势逼人,浪头仿佛要从画纸中拍打出来。更多的则是一些山,或者河水旁边的村落。我看着这些画,仿若置身其中,一时便挪不开目光了。怔怔地看了许久,我觉得脖子僵硬的时候,才晃了晃脑袋,稍微回过神来。我眉头紧皱,总觉得这些画很特殊。到了床边坐下,我其实腹中空空如也,可这会儿却无心去吃东西,因为不但困意和疲惫重,我更对身上的宅经透着渴求和好奇。脱掉了外衣以及青麻小褂,只留下一件贴身的白衣,我躺上床,手中捧着宅经,再次将其翻开。这一次,我便不是粗略的看其上的那些简笔山水图,而是从头看起,连同那些复杂拗口的文字也逐字研读。“葬者,乘生气也。夫阴阳之气,噫而为风,升而为云,降而为雨,行乎地中则为生气。”“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我看的过程中,下意识地喃喃念出声,纵使精神疲惫,但还是将这一页读完。至页末最后一句话,则是:文休编纂此录上下篇,上篇旨在纳百家所长,地相风水,宅元经书,寻葬之道,下篇在于观面摸骨,卜卦算命,望后人不忘先训,补全之。我脑袋隐隐作痛,重重地吐了口浊气。第一页大概是介绍了这宅经的作用,我已然看得明白,最后一句话,便说的是这地相堪舆的第一代祖师爷留下的训诫?纳百家之所长,将这地相堪舆不断地补充下去吗?困意实在是太重,我已经撑不住那疲惫,斜靠着床头,书也握不太紧,从手中滑落。这一觉我睡得格外安稳。没有家里头的担惊受怕,没有在纸人许家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一直睡到自然醒来睁开眼睛。脑袋便是格外的清明。我翻身起床,扭动脖子,活动着筋骨。正想要将宅经再拿起来看,腹中却传来咕噜的响声,我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从床上下来,我夹着宅经,推门而出,打算去厨房弄点儿吃的,不晓得蒋一泓吃过没,他手不方便,弄吃食应该不容易,我寻摸着我来了,至少这些杂事儿得做好。不过我一眼却没看到蒋一泓,院子里头空空荡荡。他去哪儿了?我心头透着几分疑惑,并开始寻找厨房的位置。一般情况下,厨房都在院门附近,我便到了院头第一个屋门前,将门推开。结果推门入目看到的东西,却让我脑袋嗡的一下,差点儿没被吓得魂飞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