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必然是盆满钵满,中原人喜好面子,又推行仁善,况且还有不斩来使的规矩。所以独孤珣前去的时候,只带了一队精锐。虽然人不多,但是跟随独孤珣前去的各个都是西羌勇士,随便哪个拿出来都是各部落的数一数二的高手,即便是当真动手,放出消息,他们前去接应,至少护着独孤珣平安返回也并不是难事。况且,中原现在正在休养生息的时候,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整个西羌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前去边境接应的时候,整个精锐队伍支离破碎,只区区剩下了几个人,其中,也包括着独孤珣。左胸被贯穿,豁大的伤口平整而果决。出剑之人极快,剑势精绝。即便是独孤珣,居然都没有能够格挡。独孤珣被护送着一路快马加鞭回到西羌的时候,甚至连呼吸都微弱。西羌几位从前跟在独孤珣身边的侍从面面相觑,看到独孤珣的时候,面上全都是不敢相信之色。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却又不像是苦战。西羌最好的医师为独孤珣诊断了许久,历经一天止住了血,之前在夺取阙王之位的时候,独孤珣的左胸就曾经被伤,现在是伤上加伤,医师竭尽全力,才终于保住了独孤珣的命。几个从前受到独孤珣照顾的西羌侍从守着营帐,随后看着跟独孤珣一起去中原的侍从,问道:“塔吉,到底是什么人能把王上伤成这样?这些时日你们前去中原,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名唤塔吉的侍从眼中浮现出一丝怨毒的意味,“王上前去中原,原本想求娶中原的一个公主,和亲分明就是便宜了他们中原。谁知晓有人居然当场要与王上比试,那中原新帝居然也是应允了,不过是个女人,即便是公主,也不过是出生好些的女人,嫁给王上,原本就是无上的福分,居然还不愿,实在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些!”“比试?”侍从诧异,“与王上比试,怕不是找死?在王上刀下,恐怕是三招都不一定能扛得住吧。”塔吉沉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也不知晓那人到底是用了什么邪术,竟然略胜王上一筹。”“若不是用了邪术,怎么可能胜得过王上!”侍从义愤填膺,“我们原本就是手下留情,前往中原,他们居然这般过分!那王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自然是因那位中原公主而起。因为这个人,我去中原官府还受了杖刑,王上原本想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奴一些颜色瞧瞧,谁能知晓,才刚刚到了西境,就被人暗算——”“若不是因为暗算,王上怎么可能伤成现在这样!”身边站着的几位侍从接连应和,独孤珣的能力,他们皆是知晓的,现在被中原人伤成这样,必然是要百倍奉还的。这样也好,每年都需要前去中原抢掠,实在是浪费力气,不如直接占了中原的地,往后那盛京,就是他们的地盘了,那些从前的中原人都要对他们俯首称臣,想想就觉得快意。恰在此时,医师走了出来,低声道:“王上醒了。”几位侍从赶忙走近营帐之中,为首者摩拳擦掌,“有人敢伤王上,我等必然不允,那公主我现在就为王上抓来,活剐在王上面前!”独孤珣感觉到身体传来的剧痛,所幸那位镇国公世子贯穿的左胸,现在还留有一线生机。他极轻地皱了皱眉头,想到了沈初姒。杀了她?独孤珣捂住自己的伤口,缓慢开口:“……抓?就算是抓,也得是活捉。”作者有话说:我愿称自己为:踩点达人。第67章黎城之事, 隐卫尽数传回盛京,此事毕竟关系重大,当由沈琅怀定夺。但无论怎么想, 马裕敢于对公主殿下心怀不轨, 还在黎城作威作福,欺凌百姓这么多年, 加之贪污, 必然是要极刑处死的。而之前的那封盛京来信, 也由信鸽传到了隐卫手中。隐卫展信, 迅速看完信中所言之后,皱了皱眉头。他默不作声地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沈初姒和谢容珏, 半晌以后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信。面上带着一点儿显而易见的为难。沈初姒并未注意到隐卫的目光,只是心下在暗暗思忖。有隐卫护送回京,无论如何, 这段时日都可以不必忧虑了。谢容珏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大概再等上十日,等到他并无大碍了,就可以启程回到盛京。但是谢容珏伤了独孤珣,无论如何,西羌都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咽下这一口气。她虽然并不知晓独孤珣伤势如何, 但是既然是负伤离开, 怎么想也该知晓必然是重伤。恐怕不久之后, 边境也快不太平了。这件事难以避免, 西羌觊觎中原这块肥肉许久, 这是送上门来的由头, 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借口。沈初姒轻声叹了一口气, 想到之后的事情, 难免有点儿头疼。此行前来西境,虽然沈初姒并未受到什么伤,还是她从前素来身处宫闺,从未有过这般惊险的时候,之前实在是难免忧虑。一直到现在尘埃落定,才终于有了点儿劫后余生的感觉。隐卫素来都是历代帝王所有,一般处理的都是盛京不便明面处理的大事,现在身在西境的隐卫已经占到了其中的二分之一,恐怕还有一些还在其他地方,零零总总算起来,几乎是全部的隐卫都前来西境找沈初姒了。恐怕就连沈琅怀身边都没有留下什么人。沈初姒想到这里,略微垂了垂眼睫。其实对于沈琅怀,她一直都有点儿不明白。她一直以为,沈琅怀应当是厌恶自己至极,虽然至少应当出于明面上,会来找自己,但也当是敷衍至极,怎么都不可能是隐卫全都前来西境这般的兴师动众。从她之前离开盛京开始,隐卫就一直追到了西境,其中耗费了数不尽的精力。这其中,只有可能是奉了沈琅怀的命令。不少原本应当由隐卫代劳的事情,就需要沈琅怀亲力亲为。在此时,沈初姒突然想到谢容珏从前说起过的,之前自己所赠的那个护身符,沈琅怀也并未丢弃,反而是挂在了身上。之前金銮殿外谢容珏说到这件事,她原本是并不相信的,但是现在隐卫几乎尽数在西境,这一路上耗费无数精力,却又是不得争辩的事实。沈琅怀与自己并不算是相熟,但现在却做到这般地步。沈初姒思及此,突然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隐卫,问道:“西境地界大,往来的人员复杂,我又早已离开了客栈,搜找起来极为困难,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隐卫如实回答道:“回殿下,属下之前一直在西境寻找,但是因为搜寻困难,所以查找起来确实费了一点儿功夫,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是因为殿下之前的那对桃花玉镯子,被我们从典当行中收到,我们才集中人手在黎城搜寻。”他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从自己身上摸出那对玉镯。“殿下,”隐卫将镯子递到沈初姒的面前,“属下已经将其赎回。”沈初姒依言接回那对镯子。隐卫虽然擅长搜寻,但是在这西境之中大海捞针,却确实实属不易,况且还不能惊动各城州牧,自己又一直都是隐姓埋名,即便是对于隐卫来说,也需要时日。没有想到,居然是凭借桃花玉找到的这里。桃花玉入手的触感温润,毕竟是沈兆生前所赐,之前当出去的时候,沈初姒还觉得有点儿可惜,所幸不仅让隐卫由此作为线索找到了他们,现在也物归原主,总算也是了了一桩心事。沈初姒手中握着那对镯子,对着隐卫笑了笑,“多谢。”隐卫一时愣了神,随后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属下分内之事,殿下无需言谢。”他们现在还身处私宅之中,这座宅邸处处价值不菲,恐怕日后是归为朝廷所有,随后售卖给富商,所得钱款将用于减免黎城赋税。这是之后的事情,就要交由来到这里的刺史处理了。沈初姒方才在与隐卫说话,谢容珏则是随意地找了个椅子坐下,一只手撑着看着他们这边,另外一只手上抛掷着一枚铜板。他身上的伤还需要再修养一段日子,今日又动了手,虽然看着轻松,但是还是回去再换一次药较为妥帖一些。沈初姒抬眼看了一下坐在原地的谢容珏,虽然并未说话,但是谢容珏却倏然懂了她的意思。他随之从红木椅上起身——而在此时,隐卫看出了他们的意图,面上似乎是有一点儿为难之色,他看了看谢容珏,又看了看沈初姒,问道:“殿下是准备与世子一同回之前的那个院落吗?”沈初姒抬眼。隐卫接着道:“方才圣上来过消息,已经知晓镇国公世子前来一事,他在信中提到,多谢世子前来西境救下殿下,但是……世子与殿下两人既然已经和离,同住一屋的事,为了殿下清誉,还是应当避免。”“之前是事急从权,难以避免,倒也是罢了,但是隐卫现在在这里,自然是不可让殿下受到委屈。”隐卫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谢容珏的神色,“所以,我们给殿下在城内准备好了一间客房,至于世子——”隐卫顿了顿,“是另外找一家客栈,还是回之前的那个院落,就请自便吧。”沈初姒有点没有想到这样的一番话,转眼看向谢容珏。谢容珏却似乎并不诧异,手中把玩的铜板收起。沈初姒或许不明白,但是他在片刻之间就明白了沈琅怀的意思。谢容珏与沈琅怀还算是有点儿私交,作为新帝,沈琅怀德才兼备,待人处处有礼,即便是对于自己这样的子弟,态度也十分温和。但是从前谢容珏去面见先帝沈兆的时候,当时在路上遇到了沈琅怀,谢容珏就知晓,或许对这个皇妹,沈琅怀却是和寻常人不一样的。即便嘴上语气不善,可是背地里却是又截然不同。对于这个皇妹,实在是别扭。现在这样的举措,就是在为沈初姒撑腰。毕竟,从前沈初姒在镇国公府,过得并不好。沈琅怀并不希望沈初姒重蹈覆辙。谢容珏垂了垂眼睫。看来自己现在,实在是任重道远。他想到这里,手中的铜板滑入袖中,垂眼看着沈初姒,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既然如此,近来多有劳累劳累,那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隐卫大概是知晓了沈初姒的喜好,此时在客房之中,除了精致的卧具,还有着一摞精心准备的典籍。客房之中灯火盛极,或许是担心西羌之中再出变故,所以此时门外还有几个隐卫在守着。沈初姒所住的这间客房,是整个黎城最好的客房,从窗棂中看出去,能看到山脉,沈初姒支着手看了一会儿典籍,却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心烦意乱。也不知晓是因为回到盛京之后的事情,还是因为这段时日的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