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晓独孤珣的弱点,况且我是整个中原,唯一与他交过手的人。”谢容珏顿了一下,“况且,陛下应当也不想让殿下嫁给一个护不住她的人。”他并不想留在镇国公府,若是他日后并不是世子了,一介白身,谈不上是什么迎娶公主。他想顺理成章地娶她。不靠祖上荫蔽,不靠旁人,想凭借自己,堂堂正正地娶她。“常老将军排兵布阵,而我——”“会亲手杀了西羌主帅。”……但这些事情,他并不想说给沈初姒听。他想成为在她千千万万个选择之中,最好的那个。而不是听到别人所谓的纨绔子弟,听到关于林霁所谓的般配。他并不是不信沈初姒,只是,不想她受到非议,不想她被人说成是有眼无珠。所以,今日林霁前来的时候,他看着面色毫无波澜 ,但是其实根本不如旁人所见的那般胸有成竹。沈初姒听到他说起这些,走近到他的面前,眼睫弯了一点。“在想什么?”所谓的选择,从来只有她想不想,而从来都没有什么最好的。在既定的因缘际会中,她所想的选择,也只有面前的人。“最好的选择,从来都不是旁的人来定的。”她小声笑了一下,“是我自己来定的。所以谢衍之——”“若是我说,从头至尾,你就是那个最好的选择呢?”天色将晚,烛火葳蕤。她瞳仁很亮,像是他无数次晦暗的梦境之中,唯一可见的光亮。原本从来都不可得,可是她此时眼中的亮,却独独只照他一人。她从前其实对他说过,自己当年,照亮宫闱,所以她记了很多年。可是或许,他才是那个被照亮的人。困顿的岁月,不知所谓的亲缘,走马过路盛京城,却又喟然觉得无趣。自她前来,宫墙朱红,新雪皑皑,桃枝绽放。黯淡无光的境况,因她,心旌摇动,天光骤亮,满目生春。他自此终于有了执剑的意义。前去西境,从来不是为自己,既是庇佑山河和她,也是偿她所愿。这是先帝所愿,也是她所求。她曾经在佛前叩求自己得偿所愿,可是他更想他的殿下可以如愿。他的愿望,一是阿稚,二是阿稚可以如愿。谢容珏低眼看着她。沈初姒思忖片刻,随后抬眼看着他,认真地问道:“谢容珏,边关将乱,你是不是想去西境?”谢容珏之前就知晓这件事多半是瞒不了她,沉默片刻,以后轻声嗯了一下。阿稚向来都很聪明,这件事或早或晚,她都是要知道的。沈琅怀当时沉默不语,就已经是准行。毕竟谢容珏确实说得对,整个中原之中,和独孤珣交过手的只有他一人,况且当初金銮殿上的时候,他执剑确实惊才绝艳,众人都可得见。武将需要后继有人。沈初姒之前就预料到了这么件事,抬手将酒坛打开,酒的清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她拿过两个小小的茶盅,倒了两杯,其中一杯递到谢容珏的面前。谢容珏敛眉看着她,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杯盏。沈初姒从妆奁中找到一份文书,虽然隔了一点儿距离,但是谢容珏还是看得出来,这是当初的和离书。当初他自己一份,沈初姒这里也留了一份。和离书成,夫妻情断,一别两宽。谢容珏手中拿着杯盏,手指略微收紧了一下。沈初姒走到烛火旁,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手中的和离书递到火旁。火焰一点一点地浸没上来。谢容珏将手中的杯盏放在一旁,看着沈初姒,“殿下不怕日后后悔?”“一味想着日后会不会后悔,不过是束手束脚,故步自封。”沈初姒手中的纸张逐渐被火焰吞噬,“况且,当初你说过的,不会让我输。我信你。”她这般坦荡,全然的信任,犹如不可直视的骄阳。手中的纸页只剩下了一点儿灰烬,沈初姒转过身来,用帕子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沈初姒抬眼看着他,“未曾饮合卺酒,甚至你半步都未曾踏入拂江院。”“欠下的东西,是不是应当一一还给我?”谢容珏的喉间突起处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后低声开口:“这些……日后也能还。”沈初姒将酒递到他的面前,“欠人东西,什么时候还,日子当然是我来定。”谢容珏理智的弦顷刻间崩塌。自制,理智,全都是空谈。桃花酿入口清冽,过喉的时候带着一点辛辣。沈初姒被辣的眼中浮上一层水雾,她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谢容珏连忙上前去帮着她顺了一下气。沈初姒撑着他的手臂,待到平复了一下以后,突然勾着他的脖颈,吻上他。谢容珏的手倏然僵在一旁。他的周遭带着沈初姒身上的清淡香气,带着桃花酿的清冽气息,交织着似有若无的桃花香气。她毫无章法,只会青涩地模仿谢容珏从前的时候,带着桃花酿的酒意。美酒醉人,谢容珏从来只饮一杯,今日自己分明只是喝了这么小小一个茶盅,却感觉自己当真有了几分醉意。他倚着桌案,将她半圈在怀中,而沈初姒的手放在他的脖颈之后。“你说起之前的事情,”沈初姒撑着他,声音有点儿缓慢,“当初在金銮殿外的时候,我是不是还欠你一个谢礼?”这就是谢礼?他又不是练无情道,更不是修佛法的,七情六欲皆有,她这番,哪里算是什么谢礼。谢容珏哼笑了声,“殿下这么想谢我?”沈初姒未答,只是原本撑着他的手往下碰了碰。谢容珏倏然面色顿了一下,喉间上下滑动,垂着眼眸看着她。“谢容珏。”“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作者有话说:谢狗只会口嗨。阿稚才是实干派!打倒只说不做的虚伪狗男人!!第83章她此时半缩在他的怀中, 烛灯惺忪,汹涌而昏聩的情动恰如决堤的江水,顷刻间浸没所剩无几的理智。世人皆有七情六欲, 而他从来也都不是圣人。从前没有湎于那些, 是他从未动心。天色已晚,她的寝屋中素来清净, 侍女从不擅入, 此时静极, 只能偶尔听到窗外晚风吹拂, 还有院外淙淙而又浅淡的流水声。沈初姒说完这句话以后,耳廓很红, 心中鼓动着持续不断的声响,犹如嘈嘈切切,珠落玉盘。后悔吗?她想,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至多就如宋怀慕说得那样……是在验货。试试也不是不行。或许又多少沾着一点美色误人的意味。她此刻不退不让, 眼瞳生得很亮,无畏无惧,时近夏日,攀附而生的热意似烈火燎原。谢容珏倏然别开了脸,虽然仍然抱着她, 但是却又稍稍侧过了一点儿身子, 不再朝着她看去。“阿稚, ”他声音低哑, “不要高估我。”来日方长, 即便她现在将和离书烧尽, 她抬着眼说着所谓的谢礼, 即便现在是在盛京。谢容珏低声:“我对上你, 从来都没有什么自制力。所以……少招惹我。”谢容珏克制地将另外一只手放在身后的桌几上,抵着边缘,手背上的脉络错杂而明显,此时错开视线,不看着沈初姒。显得好像是她在强迫他一样。沈初姒手指抬起,抵在他上下滑动的喉间突出处。谢容珏倏然顿住,眼眉之间没有了往日所谓的春色三分,只剩下了翻涌而又清晰的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