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栖,她十五岁的外甥,已经开始光顾赌场了?这个发现令骆笙沉了脸,竖着耳朵继续听表兄弟二人小声交谈。许栖显然听不进去劝,皱眉道:“表哥管这么多干什么?”因为外祖家的关系,许、林两家明面上几乎没多少来往,即便林疏有心照顾表弟,大半时间在书院的他与许栖相处时间也不多。听了许栖这话,林疏脸色一沉:“我是你表哥!”许栖翻个白眼,小声嘀咕道:“比父母管得还多。”林疏暗暗吸口气。不能着急——没法不急,他所有的淡定都输给了表弟的混账!“祖父已经拜托了山长,等过了年你就去书院入读,到时候咱们一起读书……”林疏压低声音说着安排。许栖一听就烦了:“我不去。”“表弟,你不要任性。你才十五岁,多读些书不好么?”“多读书有什么用?”许栖反问。林疏一滞。这样的话他听过太多。他有才子的名声,颇得山长看重,有些人很爱说这样的话:林疏天资聪颖又如何,连个秀才都不是。他以为这样的话听多了不会再有感觉,可听表弟这么说,还是有一丝无奈。他的存在,似乎让表弟更沮丧。脚步声传来。表兄弟二人下意识抬头看,就见骆笙来到桌边,面无表情坐下了。许栖:?看着冷冰冰的女魔头,他不由拼命回想刚刚有没有说会惹恼她的话。迅速想了一下,少年镇定下来。还好,没有说女魔头坏话。表哥管教他,不关骆姑娘的事。林疏则在诧异之后开了口:“骆姑娘,你——”他正苦口婆心劝诫表弟,骆姑娘为何坐下了?坐下就坐下吧,还面无表情……同样面无表情的卫晗默默喝了一口酒。“许大公子觉得读书无用?”骆笙凉凉开口。许栖顶着压力道:“对别人或许有用,对我来说肯定无用。”他的母亲成为罪臣之女后,有些路就注定堵上了,努力有什么用呢?像他表哥这样成为才名远播的才子,然后再被那些人怀着不怀好意同情唏嘘?他觉得现在的日子很不错,自从女魔头闹了那次之后少了找他寻衅的人,又有充足的钱花,想太多纯粹自寻苦恼。骆笙呵呵笑笑:“还真是理直气壮。你但凡多读点书,就不会说出这种蠢话。”“与你何干?”许栖色厉内荏反问一句,双手下意识扒住桌沿,随时准备跳起来跑。反正已经吃得半饱,他可不想再落入女魔头手里。骆笙压根没接这话。对这种不懂事的孩子,讲道理把嘴讲干了也是没用的,就得打。当然,这顿打需要延后一下。“你现在还有钱去赌场了?”林疏听了这话,就明白骆笙与他是一方的了,当即也不因为骆姑娘坐在他身边难受了,抽空喝了一口米酒。烫过的米酒已经放成了温热,入喉是刚刚好的甜与辣。表弟这么不省心,他需要调整一下心情,换骆姑娘来吧。许栖移开视线,撇嘴道:“钱也不是你给的。”“谁给的?”骆笙冷着脸顺势问。许栖卡了壳。当然是家里给的,可女魔头对继母很有意见,要是听他这么说,再扛着他去家门口闹事怎么办?其实那次之后他对继母不像以往那般信任,只是有银子拿,他为何不拿?见许栖不语,骆笙挑眉:“明白了,是你那个后娘给的。”“我说了,不关你的事。”许栖硬着头皮道。后娘给的又如何?那是侯府的钱,本就有他一份,一个外人管这么多做什么?“怎么不关我的事?你在我开的酒肆说这些蠢话,我听了不痛快。”骆笙的理直气壮把许栖气得站了起来:“要不是表哥硬拉着,你以为我想来?”眼见少年甩手要走,骆笙冷冷道:“不结账就走,你要吃霸王餐?”“霸王餐?”红豆一听,抄起酒坛就冲了过来。许栖一下子定住了身子。林疏忙道:“骆姑娘,我来结账就好。”骆笙睨他一眼,反问:“林二公子替你表弟省下钱,好让他送去赌场?”“什么送去赌场,我每次去都赢钱!”许栖忍不住反驳。真要输了钱,他就不去了。“放心,我不会吃霸王餐,结账吧。”红豆流利报出数目,举着酒坛子的手放下来。许栖忍着心疼把银票拍在桌子上,大步往酒肆门口走去。林疏冲骆笙歉然点头,忙追了上去。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处。骆笙面上冷意敛去,走到了窗旁。外面依然下着雪,甚至更大了些,纷纷扬扬把窗外妆点成冰雕玉彻的世界。透过窗子,能看到两个少年越走越急,渐行渐远。坐在窗边的卫晗轻轻咳嗽了一声。骆笙回神,对卫晗笑笑:“王爷吃好了?”卫晗薄唇微抿,许久才嗯了一声。骆笙莫名听出几分委屈来,不过这不影响她送客。“那我送王爷出去吧。”卫晗心情忽然好起来,却拒绝了骆笙的提议:“不必送,外头冷。”骆笙从善如流点头:“那王爷慢走。”“主子,您的斗篷。”石焱十分有眼色把斗篷递了过去。卫晗伸手接过,大步走出酒肆。风雪扑面而来,把墨色斗篷灌得瞬间鼓起,随着他大步往前走又飘飘落下,轻柔拂过雪地。雪白的天地,黑色的身影,冲淡了夜色的朦胧灯光,这一切落在立在窗边的骆笙眼里,竟生出永恒的错觉。她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涩,却不知道是为什么。那行走在风雪中的男子忽然停下,回过头来。二人隔着风雪,无声对视。数息后,卫晗脚步轻松走进了渐浓的夜色里。骆笙很快派人出去打听,没过多久就知道了许栖常去的赌坊,常厮混在一起的人。她没有立刻做什么,而是选择了等待。等到骆大都督翻身,才是收拾小外甥和某些人的好时机。又是几日过去,赵尚书匆匆进宫面圣,带去了案子的新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