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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1 / 1)

乐山一个劲地傻笑,他说道:“是我们女真的蒸羊眉罕,用一整只小羊煨煮的,大是大了点,不过味道是真不错。昨日这么小娘子你的一番心意,我们两个也没有什么好报答的,这羊你们就收下吧。更何况你昨日这一番话,乐水昨晚睡觉都好了不少,不再频频起夜,胃口虽然还是不成,可你说的伏神汤我们看过大夫后,说是能吃,多吃几天后,害喜就不会那么严重。我心里头是真高兴。”他们女真族最是豪爽,虽然一只羊价格算起来也得好几贯,可乐山在这上头是一点都不心疼。祝陈愿不愿意占人家这个便宜,只能一再拒绝,“乐山大哥,这些实在是太多了,你看,要不我就拿上一点,其余的你都拉回到铺子里头,我们尝个味就好了。”“那可不成,你要是不收,我就放在这里,自己走了,左右我是不会再拿回去的,乐水还在店里等着我回去呢。”他放下板车,作势就要往后头走。两人又拉扯起来,祝陈愿说那就晚间过来一起吃,都被他回绝,板车也就放在那里,自己一路狂奔回去。祝陈愿先看看天,再看看板车上的羊,得嘞,今日食店也不用开门算了,干脆喊上叶大娘和夏小叶,还有南静言和宋嘉盈,几人一起晚间过来吃顿饭,热闹热闹。她当机立断,先跟叶大娘交代一番,让她帮忙去书铺跟祝清和说一声,找人寄个口信去宋府。南静言就在隔壁,她让夏小叶去说一声,要是江渔肯来也一并过来。她自己则去挂牌,全部弄完后才和夏小叶扶着板车回去。到家后,祝陈愿打开那盆蒸羊眉罕,羊的头骨和蹄脚是没有在里头的,盆里只有被切成八段的羊肉,底下是焦黄的汤汁和青绿的葱花。羊肉是刚煮熟不久的,一股一股往上冒着热气,钻到祝陈愿的鼻子里头,她嗅到了胡椒、红豆、花椒和陈皮的味道。一块羊肉比她的脸都还要大,祝陈愿拿刀割了一小块,入口第一感觉,羊肉质地极为细嫩,好似在舌尖一抿就会化掉一般,里头带出红豆的沙甜,杏仁的些微苦涩,良姜的辛辣爽口。肉吃下去,只让人觉得余香满口。作者有话说:君子以为易,其难也将至矣。——《国语》时年岁善,则民仁且良;时年岁凶,则民吝且恶。——墨子饥寒至身,不顾廉耻。——晁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史记》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史记》“近览太学生私试程文,词烦理寡,体格卑弱,言虽多而意不达。”——宋徽宗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史记》第38章 法鱼等人来的时候, 祝陈愿和夏小叶两人先把这盆羊肉端到案桌上,她放好后,就听到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转过头, 雪蹄正吐着舌头,口水一滴滴落到地上。“雪蹄它这是馋了。”夏小叶蹲下来摸摸它的头, 打趣说道。“小叶, 你帮我从柜子底下那个盆里, 拿根猪骨头出来, 再拿一小块精肉,放到锅里,端到炉子上煮给雪蹄吃, 还有给橘团蒸条鱼。”祝陈愿指指旁边的那个柜子, 里面除了猫食狗食,柜子底下还有她给雪蹄屯的精肉、肝脏、猪骨或是羊骨,吃完就会再买上一些。所以雪蹄现在皮毛越发光滑,且体格健壮, 有玩伴后又越发爱玩, 一天到晚带着橘团从这头钻到那头,时常搞得自己身上沾点土带点叶子。她交代完后, 水桶里还养着之前舅舅送来的石首鱼和青虾,她准备再做个炙鱼。其实做炙鱼, 鲂鱼的肉质最适合烤着吃, 鲫鱼和鲤鱼的味道都没有它的好, 不过现在手头上只有石首鱼, 祝陈愿也只能将就一下。石首鱼抓几条出来, 单独放到大盆里, 她下手利索,拍晕鱼,拿刀直入鱼腹,一刀划下,去肚肠,刮鱼鳞。祝陈愿在鱼上划刀,放盐和胡椒,腌一两个时辰。等时辰到后,倒掉盆中的血水,在锅中倒入香油,将鱼煎熟后,晾凉裹上羊油脂,将鱼放到铁片上慢慢烤。有夏小叶帮忙看火翻面,祝陈愿则开始拿出青虾,一半做腌虾,另一半则做酒虾,剩下的一点炙烤。做腌虾的时候,虾不需要洗,直接捞出来去掉虾头和须尾,放盐腌制后,拿煮好的酒和糯米饭放到虾里面,搅拌均匀,用油纸包住罐子密封上几天就可以吃。而酒虾,则不用去头,洗净后放盐,倒出虾汁,沥干虾上的水分,一只只放进瓮中,一层虾扔二十几粒花椒籽,每层都放。好酒里头搁几勺盐,浇在虾上。祝陈愿又去和了一点泥土,先用油纸封住,再往上面和一层泥,五日后就能敲开泥巴,拿出来尝味。她挨个将罐子抱到里头的储物间,一排的罐子或是扁坛、瓦瓮靠在墙边上,大多都是腌制或是浸泡的吃食,而柜子上的多数是干货。本来想直接走的,今日这些东西已经够大家吃的,可蹲下来放瓦瓮时,无意间瞟到旁边罐子上写的法鱼。算算日子,年前腌下的法鱼,现在正是可以吃的时候,虽说法鱼留存的时间越久,放个几年后,味道会更好,可她现在却突然想尝尝。干脆抱了一小罐出来,刚放到桌子上时,听见厨房后头传来敲门声,不用猜都知道是宋嘉盈来了,也只有她喜欢从后门进。果不其然,门外只有宋嘉盈一人,没有盛装打扮,只是素衣着身,原本还低着头看脚下的布鞋,一瞧见祝陈愿就眯起眼睛,打量着她的脸。祝陈愿以为自己脸上是有东西,被她盯得下意识摸摸脸,却听见她狐疑道:“岁岁,你瞧着瘦了不少啊,前些日子是又病了不成。”“你眼睛亮,不过是晚间吹了点风,病了几日。”宋嘉盈闻言就懊恼道:“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来瞧瞧你。不过那段日子,估计我也出不来,我娘真是魔怔了,一心把我拘在家里,说是要从现在开始立规矩。”她过来挽祝陈愿的手臂,很是无奈地说:“想要给我相看人家呢,从十五那年起就这般,拖到今年要科举,她是再也坐不住,想给我捞个进士相公来,实在不成,太学里头的都行。”宋嘉盈和祝陈愿同年,如她们一般大的,有些都早早成亲育子,十三四岁娘亲就有打算,一到及笄,开始相看,走完各种礼数,十六婚嫁。不过如她们一般岁数还未成婚的,也有不少,大抵都是没有妆奁,男子又无银钱,家里头便拖着不让婚嫁。只不过她俩一个是因为身体,而宋嘉盈也是她祖母说不让过早成婚有孕,才一直拖到现在。“女子只要年岁渐大,家里头都急得不行。别看我爹娘现在不急,私底下我也听他们念叨过好几次,去年回青州和明州,与我一般大的,都已有了孩子。”祝陈愿心里头其实不是很愿意谈起这种事情,要她来说,成亲之事一得看缘分,二得看是否顺眼,总不能稀里糊涂嫁过去,让她盲婚哑嫁,她是不愿意的。大抵读过点诗书,肚子里头有点学识,她就不想当朝菌又或是蟪蛄,只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后半生困在后宅之中相夫教子,那样的日子,祝陈愿是受不住的。“看来人只要年岁越大,烦忧的事情也越多。”宋嘉盈难得感慨,她也是这段日子被她娘拘得生出了点烦闷的心思来,“本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说,现在看来,还是等我吃了饭再说也不迟。”厨房里面有外人在,她也不好在大家面前说这种话,让人听了总是要闹笑话的。里头只有夏小叶在,叶大娘去擦饭桌了,瞧见有别人进来,一时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小叶吗,我来的之前听岁岁说起过你,说你可勤快了,这鱼是你烤的吗?可真香。”宋嘉盈是个自来熟,她直接抛下祝陈愿,凑到夏小叶旁边跟她说话。祝陈愿知道她怕到时候就她们两说话,冷落了夏小叶,她笑笑,并不插话,反而是将那一盘蒸羊眉罕夹出来,按块放到竹蒸屉里蒸热。几人说说笑笑,不多时就等来了南静言,她这两日在酒馆被江渔使唤得团团转,难得有喘个气的机会,忙跑过来,脸上通红的。祝陈愿给她倒了杯水,她一闷而尽,放回到桌子上,将自己带来的酒提起来,有些气短,说话声音也不大,“这是江渔给的,他说自己不方便来。”“南静言,你最近嗓子不成了,怎么今日说话这么小声,江渔又是谁?”宋嘉盈一见南静言进来,就好似有人踩了她的尾巴一般,总是忍不住跳脚。两人一如既往地要斗嘴,不过稍后宋嘉盈还是别扭地说了一句,“听说你不干女伎了,恭喜,这行不好混,还是干点别的行当好。”这消息还是她嫂子说的,常去瓦舍勾栏等地的,自是会认识南静言。她虽与南静言总时时拌嘴,可又不厌恶人家,听闻南静言从那里脱身后,当时是实实在在为她高兴了小半天,不过现在见着人了,嘴巴又不受控制起来。“多谢。”南静言一本正经道谢,摸摸她的头发,两人又打闹起来。等天色稍暗,家家升起炊烟,饭菜飘香,孩童散学,院墙外时不时有呼喊的声音,陈欢几人到家后,饭菜都已经摆在饭间,只等他们几个入席。祝清和瞧只有他一个男子,拽出祝程勉,两人到厨房里头吃的。桌上是蒸羊罕眉、炙鱼、炙虾和法鱼。等陈欢和叶大娘先行动筷后,其余几个年岁小的才开始夹菜。祝陈愿先夹的法鱼,罐子一打开时,那股子夹杂川椒、姜末的味道直呛得人要流泪,敞开罐口等气散开,再去闻,就只能闻到咸味。法鱼是用鲫鱼腌的,物料全在它的肚子里头,她怕辣,又怕刺多,用筷子拨开鱼腹,刮了一点肉抿到嘴里。稍辣,川椒味重且又辛又麻,姜末也味辛,两者重味夹杂在一起,倒是掩盖了莳萝、神曲和红曲的味道,有些刺激,不过很下饭。可祝陈愿吃不了这么辣的,悄悄挨近旁边的宋嘉盈,指指自己碗里的法鱼,问她:“这鱼我腌得太辣了,我吃不了,你要尝尝吗?”宋嘉盈是不怕辣的,她又不嫌弃,直接夹过来,尝了一口,花椒对她来说还没有芥辣汁来得辣,不过是舌尖有些发麻而已。祝陈愿看她吃得高兴,自己则去夹炙鱼,今日炙鱼烤得极好,外面焦黄酥脆,一点焦黑都没有,全赖夏小叶寸步不离地盯着,只要炭火稍微大点,就立马撤出来些。她喜欢先吃鱼皮,外皮很脆,油脂又少,咸味全都在上头,鱼肉则嫩,汁水足,略带嚼劲,又是现杀现烤的鱼,煮的时辰越长,也越入味。埋头扒一口饭,再吃一口鱼肉,祝陈愿只吃炙鱼都能吃光一碗饭,不过这么想着,看到那烤得发红且蜷缩起来的青虾,她的筷子顺势就落到那大虾上头。她剥掉外壳,一口塞进嘴里,青虾本就新鲜,只需去掉腹中黑线,稍稍腌制一番即可,炙烤时都不需要再放多的调料。肉质足够鲜美,腥气是丝毫都吃不到的,虾的汁水比炙鱼还要来得多,有些淡,要是蘸点醋,虾肉的味道又充盈起来。忙活一下午的晚食,在场的又全是女眷,互相都是相熟的,也就无需再端着,都放开了吃,到最后炙鱼和炙虾只剩落在桌上的壳,法鱼被几人分食殆尽,也就只有羊肉着实太多,剩了好些。陈欢吃得虽有些饱,懒得动弹,不过看到这满桌的碗筷,还是起身收拾,嘴上则说道:“今晚这碗筷我们夫妻俩收拾,你们几个忙了一天的,快回去歇歇。”叶大娘回去也没什么好做的,索性帮着一起收拾,最后被赶出来的,还是祝陈愿三人。南静言这两天属实是累得身子骨疼,吃饱了又犯困,她现在根本没工夫想些什么,上床就能睡着。今晚也没兴致逛,出门就跟两人告别回家补觉去了。留下宋嘉盈和祝陈愿两人走在小巷里。“今日我也不能多逛,得早点回去,我娘在我出门前就说回来有事要说,找人来接我。”宋嘉盈踢着路上的石子,心里头也着实不是很高兴,她大抵都能猜到是什么事,定是要问了旁人,知道哪家郎君还不错,或是看画像,又或是听家事,忒没劲。“心里就这般不高兴?少有你愁眉苦脸的时候,你只要想想伯母哪有不心疼你的时候,要是你真不喜欢,她难不成还能绑着你去。别皱眉了,瞧着都不像阿禾你了。”祝陈愿拍拍她的肩膀,此事真的无能为力,况且她们两个是同病相怜,没有逃得掉的。宋嘉盈看到巷口停着的马车,撇嘴,“看到这马车了,又得回去了。不过后日,大相国寺开放万姓交易,那天我阿娘一定会放我出门玩一天的,我来你家接你去那边?”“行,最近反正惫懒,也正想出去逛逛,那你早点过来。”两人约好,祝陈愿目送她上了马车,车轮滚滚向前。只静等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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