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虽也是私生子,可幼时便作了曹襄的伴读,因着姨母卫子夫入宫,在平阳侯府几可算是半个少爷。后来又有了曹盈对他偏爱有加,更得了曹寿与平阳公主的真心疼宠。虽说曹寿不可能予他父爱,但是霍去病却从刘彻那里确实收到了如师如父的教导,倒也并不觉着人生少了一段体悟。曹襄点点头,不知道他还想要拐自家妹妹一起去,有点为他感动。于是拍着他的肩膀道平阳县是自己的地盘,他想要去随时都可以去,通关文书自己给他写。这感动一直持续到过完中秋,刘彻给霍去病批了个较长期的休沐,曹盈留了封信说与霍去病往平阳县看看。曹襄担心得要命,长安到平阳县路程遥远,若是曹盈不适宜气候病着了可怎么好?然后他就得知霍去病原来还是走了明路,这一趟平阳公主、周先生许多人都陪着一起回了平阳县看看。不告诉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单要留自己一个在长安。这下他倒是不担心了,但生起了闷气。曹襄忿忿去酒馆骂了霍去病好几天,最后被来寻他的刘玥又揪着耳朵送回了府醒醉,与刘玥的感情倒也深了。一个多月后,霍去病和曹盈一行终于是从平阳县回来了,只是随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看着只十岁左右的怯懦少年。名霍光。第144章 志向确实需我更努力些平阳县一行, 顾及着水土气候的变化可能让曹盈觉着不适,马车行得不快。因霍去病这次被许的休沐时间长,他们并不赶时间。路途见到美景时, 平阳公主还会停车让两个小辈下了马车走走看看, 倒是悠闲得很。其实霍去病与旁人共事,最厌的就是这种慢悠悠地行事态度。比起骑马来, 他也总觉着马车车厢里烦闷,往往单独出行可乘马车也还是会选择骑马。唯独和曹盈时不一样。他愿意在车厢这个稍显小的空间里坐着与她聊天。若是他的小姑娘觉着乏了, 靠着他的肩小睡一会儿,他也能只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就看一下午。明明马车走走停停, 行得很慢了,他也犹觉着与曹盈相处的时间短,一会儿便到了平阳县。平阳县是个大县, 耕田极多,产的粮米自然也多。又因几代平阳侯都用心经营, 没有什么违法欺压的事儿, 所以发展得很好,县内人人安居有业。当然,再经营得好,也是比不过长安繁华的。只是这边水多, 空气都润人, 曹盈头一次来也没觉着有什么不适,反而觉着颇清爽。他们刚临城外,这边早已得了主人家将来情报的平阳县侯府仆从, 就抬着几台轿撵迎了上来,让他们换乘了去歇下。但曹盈好奇此处建筑人文,求了母亲一声, 便没乘轿撵,欲和霍去病在县内先四处瞧瞧。平阳公主不是第一次来了,只是过往每次回来都有曹寿相陪。如今独她一个,就没有什么闲逛的心思了,便决定先带其他人乘了轿撵回侯府,嘱咐让两个仆从跟上了曹盈的脚步,省的有人欺这一对小情侣年少。其实担忧安全完全不必要。曹盈是天真不错,但霍去病从不让她离了自己的视线。他警惕性也很高,便是真有扒手之类的看他们衣着富贵动了歪心思,他也能在这种人接触到曹盈之前就解决了。不过跟来的这两个仆从也不是全无用处。曹盈在街边看到许多长安没有的小玩意小饰品,颇觉着新奇。霍去病见她喜欢,干脆就都买下,让仆从们拿着,先一步带着回府了。只是如小吃一类的,曹盈却是不能尝的。毕竟这街边小商家制的食品不够精细也不够干净,她若是因一时贪吃引发病症,就得不偿失了。然而她不能吃,霍去病却是能品了告诉她滋味的。挑了家品相不错的路边食摊坐下,便有一笼蒸得像是小吃甜糕的糯米糕被端到了两人眼前。霍去病原也以为这应是甜口,但咬了一口,竟是咸香的菜糕。想想也是,即便是这种街边小摊,提供的应也是能让百姓路过坐下用得正餐,而不是甜品。不过这街边小食制得倒也不错,怪不得生意好。糯米下裹了切成沫的菜叶与菌丁,再饮一口带着淡淡麦香的温水,倒是香得很。讲给曹盈听了,小姑娘有点想象不出到底是怎样的口味。不过看霍去病颇喜欢,她便决定一会儿看能不能问了做法,等回了长安也着人学着做。一会儿功夫,少年便将一碟六个菜糕给吃完了。霍去病的胃口本来算大的,于战场上一只整羊腿都只能吃个半饱,没想到这会儿吃六个菜糕就已经有了饱的感觉了,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他们这一对璧人原就好看招眼,摊位的老板一直都注意着他们。瞧着他一个小少年竟吃了六个,老板笑着道:“莫吃得太快撑坏了,我们这儿成年的庄稼汉一顿吃四个也够饱了,你这吃六个下去怕是要走不动道的。”听曹盈来问制法,他也没藏着,直说这是县上人都会的。然后他又偷偷教了曹盈几个将菜糕蒸软的秘诀,轻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玩笑道:“小夫郎这般能吃,可也得多经些营生,别让家里漂亮的小娘子饿着跑了。”他误以为两人是富商之家了,霍去病也没解释,倒是曹盈红着脸想要说两人还没成婚。不过对着外人,她又说不太出来,扭捏地垂下了眼。霍去病便牵起她的手,一本正经地与都看过来的食客们点头道:“那确实需我更努力些,可不能让漂亮的小娘子放弃了我。”于是食摊上许多人便哄笑说原来他还是个怕娘子的,将曹盈原就说不出来的话更堵住了,只得避了他们的目光,投入霍去病的怀里不去看。然后她就听霍去病轻笑一声,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怎么能说是怕呢,明明是爱。”曹盈脸蒸得更红了,没好气地道:“你怎么尽学旁人的油嘴滑舌。”又闲逛了一阵,霍去病怕未在外面用餐的曹盈饿着,便领着她回府去了。厨房已经备下了事物,曹盈去用餐,他则从平阳公主那里知道了自己生父霍仲孺的住处。也知道霍仲孺当初离开卫少儿,回平阳县不久就娶妻生子了。“到底霍仲孺只是供职在这儿的小吏,不是正经儿的官,所以算不得富贵。虽然家中薄田几顷衣食不愁,但是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至今都未能请夫子开蒙。”平阳公主与霍去病略说了霍仲孺的情况,并不想自己插手解决这件事:“你想怎么做?”“看看吧,看看我生父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当初离开我娘的时候,不知我娘有孕大约也不知我。既然我娘不记恨他了,若他人不错,我接济一把也行,到底我是承了他的血脉,受了他的恩。”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生父,霍去病没抱太多的期待,只淡淡的好奇,所以即便到了平阳县也没有着急去见面。平阳公主认可了他的态度,点点头,将霍仲孺居住的地址告诉了霍去病:“我已经使人往他工作的地方喊他回家了,听说他的妻子和儿子也都在,你去了应都能见到了。”等曹盈用过餐,两人便往霍仲孺的居所去了。这是县城较偏僻的一片住房区,矮房看着都挺破旧的。霍仲孺作为县衙的小吏,较邻居们稍好,除了房屋外,还额外拥有一个小院,可以养些鸡鸭改善生活。此刻他正一头雾水地与妻子、儿子等在院内。见妻儿皆茫然无措,他就开口安抚他们道:“听说是平阳公主殿下回咱们平阳县了,才支我回了家等着,应该没什么事。”“长公主殿下有事应也会召咱们去,怎么可能特意往咱们这里来。”他的妻子仍一手牵着儿子,一手局促不安地揪着自己衣裙,小心翼翼地问丈夫:“可是你近日工作上行差了事?”“应该没有吧。”霍仲孺皱起了眉。自己本事不大,不过处理些文案,偶尔受命调节百姓的纠纷,即便真行错了事儿也不可能让才回平阳县的平阳公主过问啊。就在这时,他们的院门被叩响了。霍仲孺夫妇面面相觑,犹豫着没有立刻去开门,倒是才九岁的霍光抑着不安道:“爹,娘,既然要来的人已经到了,儿去开门。”他低首打开了门,首先映入眼的就是织锦精致的罗裙裙摆和一双玉底的缎面绣花鞋,少女婉转动听的声音响起:“霍哥哥,这就是你的弟弟吗?”“大约是吧。”清朗的少年声回应了她。霍光愣愣抬起头,这才发现来的像是一双少年夫妻。少女眉目如画,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落后她一步站着的那位少年面容俊朗,同样穿着富贵,但却莫名让他觉着有一种熟悉感。曹盈仔细看了看这个面上沾了些土灰的男孩,又仰脸对比了一下霍去病,得出了结论:“眉眼和霍哥哥似乎有几分相像。”霍去病更多承的是母亲卫少儿的容貌,所以若不是认真考量了他与霍光的相通处,怕是根本想不到他们二人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那边霍仲孺夫妻也听了动静走了上来,霍仲孺看见霍去病愣住了,似乎极意外,小心问道:“卫少儿... ...是你什么人?”“卫少儿是我娘。”霍去病略顿,到底还是没能叫出一声父亲来,介绍自己道:“我是霍去病... ...陛下才封的冠军侯。”单一个姓氏就已经点明了他的身份,霍仲孺晃神。他在县衙中其实听闻过少年将军冠军侯的传奇,但是怎么样也不敢想那会是自己的血脉。霍仲孺如同梦游般将霍去病迎进了自家的小院,愣愣地看霍去病向自己拜了一拜,又介绍了与他定亲了的安和翁主曹盈。直到霍去病问起自己这些年的近况,他才如梦初醒般道:“愧不能受将军的礼,将军实是天力所为,我这些年只寻常与家人过着,不敢求富贵。”霍仲孺让呆愣着的霍光来喊了一声“兄长”,自己却不敢居父亲的角色。他只是个普通的县衙小吏,胆子不大也不敢贪心,即便知了自己的儿子已是冠军侯,也不敢为自己邀功——自己从未付出过什么,甚至都不知他的存在,怎么能要求回报。不过霍仲孺心中还是生出了点自豪的情愫,轻声道:“将军逐匈奴取战功... ...很好。”霍去病也品出了自己生父是如何的品性,露出了个笑容,又化了些两人间的生疏感。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到底我是承了您的生恩,帮衬一把也是应该的。这院落实在破败,我便为您在平阳县置办些田宅仆从吧。”然后霍去病又看向了正望着自己出神的霍光:“到底担了你一声兄长了,你可有什么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