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客气了,您看能找到多少款式就给我邮过来,邮到沂县革委会大院这边就行。”程经理一开始也没怎么在意,等挂断电话这才想起来,长缨刚才说的地址是革委会大院。“不对啊。”除非她在那边工作,否则邮寄到哪里去怎么都不方便,总不能是麻烦自己来给那些领导的太太送人情吧?傅长缨可办不出这种事情来。程经理想起刚才长缨留下的电话号码,她心念一动,打电话到邮电局那边查了下。那可不是公用电话亭的号码,是政府部门的。难不成说,这姑娘去了县里头工作?程经理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先去打听下比较好。她这一打听不要紧,让赵春霞得了信,“老钟老钟,长缨当了革委会主任,真的假的,她跟你说了没?”这大嗓门登时嚷嚷的整个大院都知道了。薛红梅下班回来时,就觉得奇怪,怎么一个个的都跟她恭喜,她家也没什么喜事呀。抓住邻居,薛红梅忍不住问了句,“你跟我说,你们这葫芦里又再卖什么药。”邻居笑了起来,“红梅你装什么呀,长缨出息了可是大好事,我听老赵说还打电话给你公婆了呢,回头你们可得摆席请大家吃饭。”什么出息了,咋就要摆席?薛红梅一头雾水,“她又折腾什么幺蛾子了。”这个女儿从来不让她省心,过年都没回来,结果赵春霞那嘴碎的非说是家里不温暖让长缨伤了心不回来。放她娘的狗臭屁。怎么不说这个女儿一点不贴心,压根就不记挂家里人呢。邻居看着薛红梅,神色中透着几分不能置信,“真的假的,你们长缨都当了县里的一把手,你竟然不知道?”“怎么可能,她多大点斤两我还不清楚?凭啥当县里的一把手。”这绝不可能。赵春霞刚巧听到这话,嗓门都忍不住大了起来,“咋不可能,我娘家嫂子跟我说的,这事是从武跟沂县那边的公安局打电话确定的,难不成小梁还特意骗人不成?”说起这事来赵春霞也有些生气,当了干部是好事啊,怎么长缨也不打电话给她们报个喜呢。臭丫头一点都不贴心,看她明天怎么打电话训她。薛红梅傻眼了——这怎么可能。她那个女儿,就是个下乡插队的知青,之前当生产队的书记都是祖上烧高香了。怎么可能当县里的一把手。这确定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吗?薛红梅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尖叫声都被她屏蔽在外。这边大院里正人仰马翻的要把人送医院,长缨则是在毛巾厂食堂吃晚饭。“之前我来过一次,吃了厂里的红烧肉,没想到今天又吃上了。”毛巾厂的钱厂长脸上陪着笑,“那也是缘分,今天小傅主任你来咱们毛巾厂调研,全厂的员工也都感受到了政府对咱们工人这如沐春风的关怀。”马屁拍的十分响亮。便是连赵广亮听着都觉得牙酸,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长缨,倒是想知道这位领导是怎么想的。“我又没给工人们发福利,他们没得到我的好,不骂我就不错了。”钱厂长听到这话还想要辩解,忽的听到有人在笑,看到笑的人是县里头主管经济的赵副主任,这解释就到了嘴边说不出来了。“咱们也别搞那些虚的,什么时候提高产能,把工人的工资福利发足,这才是根本。”钱厂长苦笑起来,“咱们这机器都开足了马力,工人也都干劲十足,真的。”“我知道。”长缨说了这么一句就开始吃饭,倒是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这让钱厂长又是忐忑起来,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小傅主任到底几个意思。难道自己通风报信的晚了?还是他应该把洪万山拉过来作陪?一时间钱厂长心中千万想法,当真是食不知味。晚饭吃的很好,超规格标准。长缨走的时候留下五块钱的伙食费,“要是能把工人们的标准提高到这水准,工人们应该不会骂我了。”这话让钱厂长脑子里轰隆的响,觉得手里的票子都烫手的很。他怎么觉得自己今天哪哪都不对啊。这个小傅主任,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赵广亮也搞不清楚,他今天陪着下车间吃食堂,又是步行回家,恨不得人都贴在暖气片上才能活下去。他没弄明白这位小傅主任到底怎么想的,这是真打算提高产能?不过产能就这么大啊,还能咋提升?他想不明白。今天跟着走了一天,赵广亮这会儿累得很,躺下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并不怎么安生,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想起来今天还要跟这小傅主任去那边在建的纺织厂工地上视察。这一天天的,怎么就这么折腾呢。希望这个小傅主任赶紧消停下来,他可不想每天早起晚归不着家,这像什么样?虽然,年前和媳妇吵架,人一生气带着孩子回娘家到现在都没回来,赵广亮光棍着过得年,可他也不想这一天天的加班啊。只不过这话他也不敢跟长缨说,踩着点到了办公楼,陈秘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傅主任正在打电话,说完就去工地那边看情况,县财政上的同志过会儿一块去。”陈秘书简单汇报了今天的工作,又补充说道:“傅主任核实了被服厂吃空饷的事情。”赵广亮眼前一黑,“啥?”第73章 众怒从怀疑到调查出结果, 也不过几天时间而已。长缨这会儿正在跟上面汇报工作。汇报对象自然是乔军辉,不跟老领导打招呼直接拿人,那岂不是不给他面子?长缨又不是不懂其中道理, 她要的就是乔军辉的态度。“他们的那点聪明劲,就用在这些蝇营狗苟上面了, 查,你给我往深处查,绝不姑息这些蛀虫!”长缨等的就是这句话, “有您这指示,我就放手去做了。”等着那边挂断电话,她脸上笑容也消失没了踪影。不见得是乔军辉袒护这些蛀虫,但出现这种情况, 乔军辉自然是有失察的责任。如今这般义正辞严,怎么看都像是马后炮, 何况末了说自己不跟家里联系,害家里牵挂又是几个意思。仔细想想, 乔军辉和傅国胜倒还真是一路人。难为傅国胜电话都打到了市里去,却没有给自己来电问两句。她也不稀罕。整了下领口,长缨转身离开办公室, “被服厂那边广亮主任您熟悉, 要不您去那边做做工作?”赵广亮觉得自己这两天被看重不是没原因的,他的大舅哥就是被服厂的副厂长, 要说自己跟这事没牵扯,谁信呀。大冬天的, 赵广亮一身冷汗。“陈秘书, 你跟广亮同志一块去处理被服厂的事情。”陈秘书连忙应下,目送长缨离开, 他这才搀扶住几乎站不住的赵广亮,“赵副主任,要不您先缓缓,咱们过会儿再去也不迟。”“陈秘书,这事真的和我没关系呀。”有没有关系不是嘴上说的。小小的县城里也是关系错综复杂,陈秘书一开始不看好长缨来淌这浑水。虽然她能把一个生产队盘活,但是县里头那么多的干部,姻亲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即便是当初乔主任都有心无力,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傅长缨怎么可能搞得定呢?可她还真就是把这件事给捅了出来。哪管赵副主任甚至乔副市长的面子呢。可真是个大闹天宫的主儿。陈秘书安慰这位领导,“傅主任心里头都知道,咱们先把她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再说。”有没有关系,查一查就知道了。国营工厂可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明明是两班倒的工作,多了那么一班工人,工厂的厂长和会计肯定知道。这一班工人的工资去了谁的腰包,县里头的领导又是否参与其中。要查的事情多着呢。长缨把这烂摊子丢给了赵广亮。她摸不清这人到底参与与否,可不管有没有干,这骚腥是甩不掉的。沾染了这臭味就好说,方便长缨拿捏着,不然往后的工作还不定怎么跟她使绊子呢。虽说长缨从没觉得是这几个副主任瞧她不顺眼,搞了一出“举报”,但是这些老同志瞧不上她也是事实。晾了他们几天虽然有点用,但远远不够,什么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手段都得拿过来,恩威并施这才能把这个班子给团结了。不然,这群老油条能混吃等死到进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