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 黑如浓墨的夜色被灯光点亮。江宁穿着侍应生的服装，端着盘子, 在酒吧包间里穿梭着。他贴身的衣服里缝着的小兜有上月的薪水，经理刚才看到他，就顺手给了他工资。原本工资应该是在他下班再给的，那样更安全些。可是经理忙着，怕待会儿给忘了。经理对他不错，给工资的时候还多给了他两百，并把他分到了三楼来忙活。三楼装修更奢华些, 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这些人有钱，平时给的打赏费很高。经理知道他的家境，这是在暗着贴补他。江宁心里感激，准备等明天来的时候给经理带点自己做的吃食, 经理挺喜欢他的手艺。“江宁，这是六号和七号包厢点的小食, 你正好一次都给送过去。”“好。”江宁接了东西, 打起精神继续去工作。再有两个小时，他就可以下班了。今天领到了工资, 明天他起早点，去早市买点肉给弟弟吃。心里想着弟弟, 江宁干起活来也更有劲儿了。6号包厢里, 是几个看着就很富贵的中年男女。最中间的中年男人是个光头, 脖子跟手腕强都戴着金。江宁把他们要的东西放下来, 并且礼貌的祝他们玩的愉快。光头男人看了眼小食，抬头打量着他, 笑笑：“这大地方就是不一样, 服务员都长这么好看。”他身旁靠着的女人娇嗔的锤了一下他：“看你这眼珠子都要黏到人家身上了, 也不怕吓着人家。”光头男靠着沙发，眼神丝毫没有收敛。他拍拍左边的空位，吩咐着道：“来，陪我坐一会儿。”江宁语气温和的拒绝着：“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还要给隔壁包间接着送东西。”“让你坐你就坐，废什么话。”光头男人把钱包拍到茶几上，吩咐道：“坐一会儿，小费你自己拿。”“先生，我只负责送东西。”江宁不冷不淡的说道：“如果没有别的需求，我就先走了。”“谁说我没别的需求？”光头男接二连三的让他坐都被拒绝，脸上带了些不高兴：“我让你伺候我，这就是我的需求！”江宁以前也面对过这种处境，他惯会说圆场的话。一般客人在知道他不卖酒，不陪客人只负责送送东西时，也能懂他的意思。并且，这酒吧的经理对他挺好，看在他背后的经理份上，大多都会识趣的放他走。眼前的这个却不行，他不认什么经理。他眼睛盯着江宁，只铁了心命令：“坐我腿上。”江宁说话没用，直接扭头离开。这事跟经理汇报一声就行，经理会管。他快步走出去，好险没被人给薅回去。在找过了经理后，江宁被经理提前下了班。“那是d市来的土大款，跟这种人讲不通道理，你自己注意着点儿，这两天别被他给看见了。”“好。”江宁提前下班。走出酒吧后，他想着刚才那男人，没吃晚饭的胃里都有点犯恶心。许是身体不舒服，江宁在路上走的有点恍惚。一个转角处，他没看清，刚好撞上前面停车人打开的车门。这一撞，车门的一角顶着胃，他当场就捂着胃差点吐出来。“小安，你开车门之前不知道看看？！”一道略暴躁的声音响起来，随后前面的车门也被打开。小安弱弱道：“我刚才开门的时候看了呀。”他看的时候，没发现车后面有人。江宁捂着胃，缓了好一会儿。他勉强找回点精神，头也没抬的道歉：“是我刚才没看清楚路，对不起。”道完歉，面前蹲下来一个人。对方的嗓音低沉好听：“还能站起来么？我送你去医院。”“不用不用，我——”江宁摇摇头，想要回绝。然而一抬头，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他卧室枕头下几张明信片的主角。“你，你。”江宁在这一瞬间，脑袋都是空白的。蹲在他面前的褚白，看到他这个反应，挑了挑眉：“你认出我来了？”江宁下意识点点头。褚白冲他笑笑：“先上车吧，我送你去医院检查检查。”“不用。”江宁只是被碰了下，这点伤还没他之前挨的重，不碍事。见褚白还在看自己，江宁微红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褚白看他微红着脸，还挺有意思，没忍住顺嘴问了句：“你别是我粉丝吧？”江宁顿了顿，几不可察的“嗯”了一声。他说道：“我很喜欢您演的电影，还有您出的专辑，也很好听。”他之前在电影院里工作过，因为工作原因，免费看过褚白的电影。很好看。大屏幕上的褚白，每个角色都很有魅力。褚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粉丝，他是个骚包的性子，见小粉丝躲闪着快不敢看他的模样，不知怎的，嘴上突然就有点管不住。“既然是我的粉丝，那我让你上个车怎么都不愿意？你这个粉丝，粉的不真诚啊。”“没，我是不想给您添麻烦。”江宁有点急的解释着，他不想在褚白面前留个不真诚的印象。“行了，你上车吧。”褚白说道：“我这么陪你在外面耗着，很容易被别人发现。”褚白是顶流影帝，坐拥粉丝无数。微博不怎么发，发发了基本都是分分钟上热搜。江宁知道他有多火，所以在听到这话后，咬咬牙，坐上了他的车。“褚，褚哥。”江宁坐在副驾驶上，褚白坐在驾驶位，刚才开车门的助理则是正要回去。他坐下来后，有点紧张：“我坐后面就好了。”在副驾驶上，总觉得这个位置不太好。可褚白刚才只给副驾驶的车门解了锁。“不碍事，咱们去医院？”“不去。”江宁确定自己没什么事儿，去了医院如果检查一通，纯粹是浪费钱。他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说道：“如果您真要送我，把我送回去就行。”褚白“嗯”了一声。车子开的慢，褚白对副驾驶座上的小粉丝，越寻思越有点眼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这话问的江宁攥紧了手指，他摇摇头，声音都有些紧绷：“您记错了，我们以前没见过。”“是么？”褚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车子开到一半，江宁肚子响了两声。他尴尬的要命，捂着肚子不想被听到。太丢人了。在褚哥面前……怎么能这样呢。褚白轻笑了一声，把车子开到了家夜宵店前。“小粉丝，走，陪我吃个饭。”江宁头摇的像拨浪鼓，他拒绝道：“我回家再吃。”褚白眉头一皱，问道：“我这会儿正饿着，你还想让我挨饿？”“别，别挨饿。”江宁下意识道：“您胃不好得好好吃饭。”褚白：“哦。”褚白笑：“连我胃不好都知道啊？”江宁：“……”江宁抿了抿唇，清俊好看的脸上划过一抹懊恼。刚才嘴太快了。褚白说着自己饿，江宁还真舍不得让他挨饿，于是被忽悠着进了夜宵店。一进去，褚白就要了个包间，其实他刚从酒吧的包间出来没多大会，这会儿没半点饿劲儿。“帮我点。”褚白把菜单丢给江宁，自己则是低头回着手机消息。江宁拿着菜单，迟疑了一下。半晌，见褚白还没忙完，他只好小声对着服务员点了起来，不止点菜，他还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葱姜少放，配菜不要用萝卜，味道清淡点儿，不要重油烟的。刚才那道鸡丝可以做微微甜的口味，汤做好了不要再撒葱花……”江宁叮嘱的细碎，褚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打着字，耳朵却一字不漏的把这话给听了个真切。他唇角翘了翘，把最后一条消息发出去。“你那边继续查着，有进展了告诉我。”发完消息，江宁也把饭菜给点好。他是按着褚白的喜好来点的，看起来，是个很了解褚白的真爱粉。褚白单手托着下巴，仔细打量着他。包间的灯光明亮。褚白能清晰看到江宁的样貌，是张沉静又好看的脸，眉眼低垂透着温和，唇形弧度看着就很想让人接吻。“褚哥。”江宁被这直勾勾的目光给盯的后背都发热，他有些不自在的随便找了个话题：“您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刚跟朋友有约，去酒吧坐了一会儿。”褚白话音落，江宁猛地抬起头来，问道：“那您喝酒了吗？”喝酒可不能开车，犯法的。褚白懒洋洋道：“你猜。”江宁看他这样儿，心里定了定：“我猜您没喝。”小粉丝模样好看，声音好听，人也体贴，就是太拘谨了些，句句话里都用着敬词。褚白拨着餐桌上的一次性筷子，越看越觉得像两年前的那个人。“你以前去过横店么？”褚白问的突兀，突兀到江宁反应了好几秒，才垂眸答道：“没去过。”褚白顿了顿，没说什么。不多时，饭菜上桌。江宁被褚白催着吃，他到底有些放不开，只夹着面前的菜。褚白看着他像吃小猫吃食的模样，觉得莫名有点可爱。“吃肉。”褚白把桌上的肉菜推到他面前：“多吃点儿。”江宁身形清瘦，穿着洗的发白的衬衫，更添了几分孱弱感。褚白给他布着菜，临走又打包了卤肉让他带回去吃。江宁推辞不过，只能先拿着。一顿夜宵，吃的江宁把微信也交了出去。出门后，褚白正要把他送回去，目光却撇到了他胳膊处的一片擦伤。“你胳膊怎么回事？”“工作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酒吧的环境不怎么好，来的人什么样儿的都有。江宁有时候磕着碰着，也是常事。褚白皱了皱眉，去药店给他买了药和纱布。“这个是我头一次伺候人。”坐在车里，褚白低头亲自给江宁包着胳膊。江宁偷偷看着他英俊的眉眼，心跳的砰砰作响。褚哥这么近看起来……比电视上更好看了。处理好了伤，褚白看时间不早，没再耽误，把他送回了巷尾的家里。江宁的家很寒酸，住的地方也破败。不过褚白像没察觉一样，眼底没什么异样。“江小宁。”褚白知道了小粉丝的名字后，笑着给取了个新名：“好好休息，我们下次见。”江宁站在车旁，没憋住，小心提醒：“褚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那什么……这么晚了，你别把车开的太快。”褚白以前玩过赛车，飙车还翻过车。褚白对上小粉丝担心的眼神，心头熨贴。“放心吧，我就开40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