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梁用脚顶开门,扭头就往里走:“哎发什么呆,跟你说啊,就剩两袋面了,我都给宁宁和邱邱下了,你要吃的话只有外卖了。”身后传来门关紧的声音,还有男人进门的脚步声。他就站在玄关处,没有再进一步。“江聿梁。”她听见男人静谧的声线。“你有小名吗?”江聿梁站在原地,没有转头,沉默了几秒,低声道。“小鲸鱼。”她的声音很小,几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话。陈牧洲朝她迈开步子,从身后轻环住她,头埋在她颈窝里,声音有些微的沙哑:“嗯。小鲸鱼,能借我十分钟吗。一起漂一会儿。我有点累。”江聿梁反应了几秒,才无声地笑了笑。漂浮在海面上吗。“嗯。”她刚应了一声,就听见陈牧洲轻声问。——想换个方向吗。……“嗯。”江聿梁咬了咬下唇,转过身,飞快钻进了他怀抱,双手环住陈牧洲劲瘦的腰。她已经有些熟悉了。他的肩很宽。怀抱温暖,跟江茗是截然不同,又有些相似的感觉。让她能彻底放下很多情绪的拥抱。没有间隙的拥抱。陈牧洲掌心拢住她后脑勺,轻之又轻地拍了拍,好像手里是一件易碎的瓷器,音色似喟叹般落在她耳边:“你好像又瘦了。”江聿梁的声音闷闷的。“没有。”陈牧洲轻笑:“真的。”江聿梁在他怀里眷恋地蹭了蹭,无声地长出了口气,胸口窒息的感觉稍微轻了些,也就没管他说了什么。好在,陈牧洲也没多说什么,没有提问,没有安慰,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只是非常慷慨地贡献了胸口的位置,任她把衬衫揉皱。江聿梁提出换一个地方,陈牧洲也没有疑义。主卧的床本来就很大,足够容纳两个人的。江聿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像榫卯的一部分,把自己嵌进他怀里,头深埋进陈牧洲胸膛。她听见了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分不清谁是谁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清晰地照亮了一小方天地。“月亮好像灯。”她喃喃道,过了几秒,又轻声道。“要是真消失了,我能习惯吗。”江聿梁的声音发闷,尾音有些不易察觉地轻颤。陈牧洲当然知道她不是在说月亮。“只有你有答案。”顿了顿,陈牧洲又柔和道:“不过我确定,你要是再乱拱,今天就没人能休息了。”江聿梁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些变化的地方。她情绪都被吓跑了一半,撑了一把刚想退出,就被人拽进怀里,紧紧箍住。“不过,你的证件都随身跟你吗?”陈牧洲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户口本那些。”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来晚了!!自罚红包!!第53章 ch.52陈牧洲并不是喜欢回头看的人。已经注定无法攥到手里的东西, 再好他都不会看了。像是跟养父一起生活时的回忆,或是类似的存在,如果做梦梦见了, 倒像是一种惩罚。但现在,梦不再是惩罚了。在重新遇到江聿梁之前,他也没有数过日子。过一天是一天, 要在一个位子上坐稳了,免不了刀口舔血做恶人。他其实早都习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陈牧洲开始有了新的计数方式。以她为坐标点。比如黄友兴入院那一天,是他光明正大跟她打照面的第一天。以前在回忆里落灰的许多细节, 也慢慢地显现出更清晰的面貌。生活还没有被陈家打扰的时候,有一次新年, 他跟养父一起上山,去常去的寺庙求个平安。前一晚他熬了个通宵,寺庙的人便借了他房间,让他在下山前好好休息。养父以为他一直在睡觉。其实没有。在进屋之前,他余光随意扫了一眼。发现隔壁的门只拉上了三分之二, 里面四仰八叉地躺了个人。陈牧洲本来没想理,但在踏进屋之前, 脚步忽然僵住。躺着的人好像……有点眼熟。陈牧洲又往里头看了眼。没看错。的确是她。梁聿。之前脸上落下的青紫痕迹都好的差不多了。他见过她好几次了,但没有见过她这样——这么, 平静的时候。她双眸微阖,四肢紧紧贴在木地板上, 像某种吃饱喝足、惬意打滚的小动物,熹微晨光从窗棂透入, 照出她睫毛投下的细密阴影。陈牧洲无声看了几秒, 抬手帮她把门关紧, 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屋子。他试着休息的,但是太难了。墙壁很薄,他能清楚听见隔壁的动静。即使在休息,她人也不安分,打滚的声音,脚不小心踢在桌腿上的声音,低声呼痛的声音,一点一点,细密地渗了进来。涟漪般荡开。陈牧洲坐在墙边,仰头靠着,闭上眼睛,喉结微动。那一天的所有动静,都如同海啸的余音在他心上肆虐。坐了不知道多久,他起身拉门准备离开时,隔壁的门竟然也刚好传出响声。陈牧洲退了一步,直接退了回去。没有跟她打照面。养父回家的路上很高兴,黑黝黝的面上都透出喜悦来。说了很多,新的老板,投资者之类的,但陈牧洲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姓。原来养父交谈的人是她母亲。一看就知道……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剩下的回程路上,陈牧洲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画面。少女从木质阶梯上蹦下去,暴烈的阳光从树梢缝隙穿过,如同碎金一般笼住她整个人。令观者头晕目眩。梁聿。心头滚过她的名字。忽然让他有种错觉。他是永远无法出海的人,站在岸边,看着船渐行渐远,逐渐变成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