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要说山倒也不是没有,但大多都是人工堆起来的假山,好看是好看,但并不高,且人工堆起来的到底还是少了一份天然的野趣。沈惊春道:“这才哪到哪,跟真正的名山面前,这座小山岗只怕就是绿豆比西瓜,不过看到你这副样子,我就放心了,这小山岗开发出来,还是可以赚钱的。”建房子的活全部都有请来的泥瓦匠发号施令,沈志清也就是个监工,平时没事干就跟张大柱爬高爬低,倒是收拾出来一条上山的路来。几人到了小山岗脚下,两名婢女就先泄了气。“你们就在下面等着好了。”姜莹莹也懒得废话,直接一挥手就往上面走。两婢女自然不敢真的在下面等着,这要是姜莹莹磕了碰了,她不追究,回到府里被老爷夫人知道了,也没她们好果子吃。一行四人边往上爬,沈惊春就一边介绍,哪里要建茶园哪里要栽种果树哪里要挖池塘,姜莹莹不懂种地种树的事情,但是沈惊春描绘的这些东西,她还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京城附近倒是有几个比较出名的庄子,主家也是花了大价钱建起来的,但都有点过于精致了,反倒了少了一份天然质朴的味道,且这么多年,大家早都看厌烦了,沈惊春这个地方若是真的搞好了,必然能够风靡全城。四人一路走一路说,很快就登上了最高处,姜莹莹望着脚下这片土地,心中生出一股豪情来:“你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如今最主要的就是缺钱,其他的事情倒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还在祁县的时候,沈惊春就通过陆昀给皇帝送了两斤茶了,再加上后面送上去的棉花,皇帝这条粗大腿她算是抱稳了,但县官不如现管,皇帝再厉害,也是常年待在皇城难得出来一次。而户部尚书就不一样了。这事没有姜莹莹的加入,她自己也能搞起来,但有了姜莹莹这个户部尚书的掌上明珠,无异于如虎添翼,当然最重要的是,姜莹莹可是个小富婆,有钱又有人脉。文宣侯府的老夫人只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就是如今的文宣侯,他儿子倒是多,但闺女只有姜莹莹一个,姜莹莹的几个堂妹,都是老侯爷的庶子所出,平日里很不得老夫人待见,姜莹莹平日里在家里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老夫人和侯夫人什么好的都往姜莹莹那里塞。说句夸张的话就是,皇城里的公主的私房可能都没有姜莹莹多。而且,建国时封的四公八侯到现在手里还有实权的,也没几个了,姜莹莹身为文宣侯唯一的闺女,想要跟她交好的千金不知凡几,这些千金未必会因为皇帝高看沈惊春一眼,而照顾她的声音,但如果有了姜莹莹的加入,一切就不一样了。姜莹莹听了沈惊春直言不讳的话哈哈一笑:“本小姐别的东西不多,就是钱多,说吧,要多少钱。”沈惊春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一万两。”“好的,不就是一万两么……”姜莹莹下意识的接话,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一万两?”后面的话差点都破音了。要知道京城一般官宦家的千金嫁人,除了陪嫁的铺子田庄这些,现银也不过几千两罢了,沈惊春张口就是一万两,实在是吓到她了,要知道一万两就是买地都能买不少了。沈惊春无奈的道:“听着是有点多,但是少则一两年,多则五六年,肯定可以回本的,你要是不放心,咱们也可以签下契书,到时若是不能回本,我会将这个钱赔给你。”“咱们也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了,你知道的,你开口我肯定会帮你,但是一万两真的太多了,我可以拿出这个钱来,但是家里不好交代,所以我要先回家把这个事给我爹娘说一声才能给你答复。”姜莹莹说的很诚恳。这种反应倒是在沈惊春的预料之中。一万两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别说现在姜莹莹还没成亲在长辈眼里还是个孩子,就算是她成亲了,一万两也不是说拿就拿出来的。沈惊春道:“这种大事当然还是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最好了,其他的事情也跟你一并说了,回去也好交代。”二人站在小山岗上,大中午的微风徐徐,吹在脸上倒也不算冷。“一万两入股,山下那些田地的产出不算在内,我说的茶庄和果林这些,四六分你四我六,你持四成股只参与年底的分红,人事调动和管理运作不用你操心,但炒茶的手法之类的,你可以派人来学,到时候出去自己建个茶园还是怎么样,这个我不管。”反正她本人短时间内是不打算再发展其他的业务了,所有的东西不论是家具还是茶叶,她要的都是精益求精,她的异能有限,也照顾不到更多的东西。且现在到底还是古代,做个一般的有钱人就好,若是太有钱了反倒容易被人盯上。关于这种新茶叶的事,已经在皇帝那边挂了号了,文宣侯身为新任户部尚书天子近臣,必然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姜莹莹将一万两入股的事情回去一说,文宣侯只要脑子没问题是肯定会同意的。二人又在小山上吹了会风,才下山回城,姜莹莹先将沈惊春送回了高桥,才回了自家。接下来几天,姜家那边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沈惊春倒是先停了原来的计划,开始做起了黄花梨的茶桌,顺便又在门口张贴了告示出来,招学徒和木匠。凭她一个人,手艺再精湛也撑不起来一个家具店,以前在平山村那边小打小闹就算了,现在既然开了店,这些事情总要重视起来才是。第93章没几日, 沈惊春的家具店就再次以一次奇怪的方氏出在城南民众的视线中。继家具奇贵,店主想钱想疯了之后,恋家家具店又开始招收木匠学徒, 这本来没什么好奇怪的, 任何手艺人都需要徒弟,但木匠找女学徒,就比较让人奇怪了。沈惊春每天看着门口围着的一堆人就感觉很无力, 她那张招聘上写的明明就是招学徒的一系列要求, 然后最后一条写的是男女不限, 可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家具店只招女学徒。这群人都有病吧?以讹传讹是这么传的吗?拉赫更让沈惊春觉得无语的是,就算传的整个南城这边都知道了这件事, 却还是没有人登门面试。沈惊春不胜其烦, 干脆又去牙行买了一男一女俩十来岁的人回来当学徒,加上小满, 家具店一下多了三个学徒, 倒是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没几天姜莹莹就又亲自跑了一趟沈惊春这边, 解释了一下这么多天才给答复的原因。在朝为官, 其他地方倒还好些, 但是对于户部来说,越是年底这样的时候, 越是忙的人不可开交。况且上任户部尚书还留了一堆烂摊子下来, 姜莹莹的父亲姜铭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去上朝上值, 原本正常散值的时间也被推后了, 常常是回到家中之时天都黑了。姜莹莹每次去找父亲想说沈惊春拉她一起经营茶庄的事情,看到姜铭眼下的乌青, 就有点说不出了,连着几天下来等到姜铭的旬休,姜莹莹才找到机会将事情给说了。姜铭原本还是户部侍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出入内阁了,现在不仅接替了户部尚书的位置,还直接接替前户部尚书在内阁的位置。这内阁就相当于皇帝的秘书团,有什么大事小事,皇帝都喜欢找这群人商议,沈惊春献上棉花的事情,现在虽然没有一点风声泄露出来,但是基本内阁成员都知道了,尤其是姜铭这个户部尚书。因为土地税收农务这些东西全归户部管,皇帝来年打算试种棉花,到时候派谁主事,也要户部先行选出人选之后,再交由皇帝批复。姜铭刚开始听到闺女说出惊春两字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但等姜莹莹说起茶庄,他就一下反应了过来。一万两银子对于一个经年的勋贵世家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别说沈惊春那个茶庄根本不会亏本,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亏了,那也没什么,好歹还能学到种茶炒茶的手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把手艺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重要的。祁县那边有茶,京城这边也有,那其他地方肯定也是能找到的,将炒茶的手艺学到手,姜家就可以去别的地方建茶庄,还怕这一万两银子回不来不成?因此没有丝毫犹豫,也不要闺女出钱了,直接自己掏了私房银子出来,让闺女拿去参股,还说要是钱不够,再来找他就是。装银票的盒子就在桌上摆着,这时候最大的面额也就是一百两,姜莹莹拿来的全都是一百两的票子,一百张银票拿在手中厚厚的一沓。姜铭会同意投资茶庄,这在沈惊春的意料之中,但是他对于沈惊春和以前的徐长淑表现出来的诧异则在沈惊春的意料之外。“你爹居然不知道沈惊春和徐长淑是同一个人?”姜莹莹一阵无语:“你在想什么?我爹每天那么多事情忙,户部的事情又不是啥事都过问,就比如说我娘管着府里的中馈,每天都要跟府里还有家里铺子里的管事对账,再说细一点,拿厨房做例子,她每天只会关心今天厨房买了些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但是她肯定不会过问哪个菜是在哪里买的,那是底下的管事才需要了解的事情。”她说着又得出最后的结论:“所以我爹不知道你是徐大小姐,这不是很正常吗?要不是你这次带我去你那些爵田看,我也不知道献上牛痘获得朝廷赏赐的人就是你啊。”沈惊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姜莹莹捧着热茶,看着屋里的摆设。跟上次比起来,这铺子里多了三个学徒,其他的东西也多了不少,最显眼的就是铺子中间一套桌椅半成品,显然沈惊春这些天也没闲着。沈惊春见她看向那套桌椅便道:“是我做的一套茶桌,黄花梨的,等完工了送到你们府上去。”这显然是因为上次听到她说的话,沈惊春才开始做的,这样一套桌椅可不便宜,以她的为人肯定不能白拿一个小姑娘的东西的,姜莹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家具店门口的动静给吸引了注意力。一辆马车稳稳停在店门口,随即就有人跳了下来。姜莹莹定睛一看,不由迎了上去,奇道:“二哥,你怎么在这?”姜清洲一回头就对上了姜莹莹好奇的双眼:“我送陈兄回来,你怎么在这?”姜莹莹道:“这个店是惊春开的啊。”姜清洲这才看向一边的沈惊春:“咦,徐大小姐……”话没说完就被姜莹莹给打断了:“什么徐大小姐,她现在姓沈……”沈惊春朝姜清洲笑道:“姜二公子,好久不见。”“姜二,你别光顾着说话了,先让陈兄下去啊。”马车里又有一道声音传了出来,姜清洲应了一声,转身又去扶陈淮。等到陈淮被扶下车,沈惊春就皱了皱眉。早上好好出门的人,现在额头上已经缠上了一圈圈的纱布,上面还渗着血迹,看上去很新鲜,显然是才受伤不久。大约是血流的有点多,陈淮面色很是苍白,几乎看不见血色。她上前两步从姜清洲手里将陈淮接了过来,低声问道:“怎么回事。”陈淮道:“回去再说。”马车里那人将人送到就要回国子监读书,倒是姜清洲看着姜莹莹在这,迟疑了一下,留了下来。几人穿过铺子,到了后面的院子里,沈惊春招呼大家坐下,又叫了大雪备茶点,才看向陈淮。“是宣平侯府的三公子,也在国子监读书,不知道听谁说了你我的关系,这几日总是有事没事在我身边晃悠,想打听你的事,今日正巧被周渭川看到了。”宣平侯府的三公子叫徐长温,名字起的温和没有菱角,但本身却是个急性子的人。崔氏一共生了三子一女,长子徐长清是徐府长子嫡孙,从一生下来就是徐家未来的接班人,从小被老侯爷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少有玩闹的时候,从小性格就老成持重沉默寡言。次子徐长淙因是早产儿,身子骨大小不好,从会走路就开始吃药,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三兄弟当中,唯有三子徐长温从小活泼好动,又值比徐长淑大了两岁,因此兄妹二人的感情最好,徐长淑生在武将世家,喜武不喜文,闹了不少事情最后都是徐长温给她背的黑锅。这次是真的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沈惊春回京的事情,大约是崔氏管教的实在太严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并不敢直接找上门来,只敢在国子监偷偷摸摸的问陈淮。姜清洲撇了撇嘴,不屑的道:“也不知道周渭川是被徐长宁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理智全无,看到徐三向陈兄打听你的消息,就冲上去给徐长宁打抱不平了,说什么徐三放着自己嫡亲的妹子不关心,倒是每日对你这个冒牌货念念不忘。”姜莹莹一听冒牌货三个字,就狠狠瞪了自家三哥一眼。他反应过来,讪讪笑道:“那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周渭川脑子进水了,那养条狗时间长了还有感情呢,何况是个……嗷……痛痛痛……”姜莹莹是听不下去了,自家这个二哥还常说徐三郎是个不长脑子的武夫,但他又好到哪里去了,哪有这么说别人的。沈惊春失笑:“没事,我看你哥说的一点也没错。”姜清洲嘿嘿一笑,捂着小腿揉了揉,才继续道:“但你也知道徐三那个人,根本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嘛,本来就因为徐大和离的事情,他们三兄弟对徐长宁就不满了,周渭川这个蠢货,还没把徐长宁娶回去呢,就敢跳出来作妖,能有他什么好果子吃,二人互骂了几句,就动起手来,陈兄上去劝架,结果推搡间就跌落台阶了……”能在国子监读书的,除了各地非常优秀的学子,其余的就是京城才学出众的世家子弟。原本沈惊春被赶出侯府的事情早就沉寂了下来,现在被周渭川这个蠢货一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沈惊春这个假千金重回京城了。姜家兄妹并未在店里待多久,喝完了茶姜清洲就告辞了,顺便还把赖着不想走的姜莹莹给揪走了。等他们一走,沈惊春就忍不住冷了脸:“我看这个周渭川多半是已经知道你们的关系了。”先不说周桐这种为了往上爬甚至可以抛妻弃子的人能教出什么孩子,只说跟陈莹和离之后,不仅有正妻还有平妻,周渭川在这种勾心斗角的家庭里长大,怎么可能会单纯到为了徐长宁就来找陈淮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