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回到屋子里,拿出衣柜里放着的试验香水一号,打开闻了闻。一个来月的浸泡还是有些香味的,不过就是比较淡,沾一点擦在手背上不到半个时辰就没有味道了。方瑜最后把主意打到橘子皮上去了,他把半斤的橘子皮放在茶炉子上的小锅慢慢煨着,最后得到小半碗的橘皮“精华水”,闻起来果香四溢,直接兑进试验香水中,再浸泡一个月。时间就在读书和试验中有条不紊地度过,经过几场大雪,很快就到了春节,在爆竹声中迎来了景徽十六年。方瑜开始准备起去府城读书要带的行李了。其实他带什么去都不是重点,主要还是要把家里人都安排明白喽。方瑜把未来一年给姐妹上课的教案都大致写好了,十分郑重地交给方瑾,让他保证一定要好好教课。然后就是和当家的方老太太通气,让她守好家里,四妮的婚事也要等着和他商量完再决定,最起码要把四妮留到明年再说。其他人都好说了,方瑜的爹、大伯和三叔都是离不开家里田地的,那就让他们两头跑,反正两边都有家,十分方便。倒是家里的女性长辈都不想回村里了,城里的日子多舒服,谁乐意回去啊。这就更好办了,她们可以在家里织布做饭做家务,一天也很忙的。家里的姑娘生活得就更惬意了,现在也不用出去捡柴挖野菜喂猪喂鸡,除了读书织布也没有什么可干的活,连小脸都圆了半圈。等到二月末,方瑜就跟着勤书师兄舅家的商队去了府城。几月不见,刘勤书更清瘦了,一看就是苦学熬出来的。方瑜很担心这个好师兄,就借着出去吃饭的功夫劝他要好好休息。刘勤书笑着说:“这些话倒是我去年常对你说的,今年反过来了,让师弟替我操心。”“勤书哥既然知道这道理,怎么还让自己累成这样了?”方瑜看刘勤书的眼下一片青黑,叹息着说。“知易行难嘛。”刘勤书苦笑道:“乡试越近,我就越紧张,晚上也总是睡不着,就算是累得浑身没一点劲儿,脑袋里也乱糟糟的,躺几个时辰也睡不着。”“去看看郎中吧!”方瑜出主意道:“喝点安神汤,然后每天晚上睡觉前泡脚,再让下人给你按脚。”这不就是考前焦虑,唉,古往今来的考生都很可怜,尤其是失眠的考生真是伤不起啊。方瑜先在刘家安顿了两天,还是住之前的屋子。他想着师兄的失眠就去买了烈酒和一堆橘子,吃完橘子留下一堆橘子皮,然后还是小火煨出橘子精华水,兑进烈酒中,再掺些浓茶汤,一款橘香茶香混合款香水横空出世,送给勤书师兄当做安眠香薰。刘勤书好笑地接过来自师弟的关心香水,又过了十天,就在他舅舅的陪同下去了省城备战乡试。方瑜这时已经很适应府学里的日子了,刘勤书临走前替他介绍了不少靠谱的学长,他也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子。冯浩贤原本是没有资格入府学读书的,不过他家条件好,给他疏通了关系,就也来了府学。方瑜和冯浩贤年龄最为相近,又相处得好,两人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室友,同吃同住,关系亲近。在府学读书的日常和在刘家私塾也没什么不同,也是每天披星戴月地学习,只不过府学的讲师更有水平,还会结合着时政来讲课,让方瑜可以更全面深入地认识所处的朝代。另外江训导也十分看重方瑜,经常会指点方瑜练字,还会拿出他珍藏的字帖借给方瑜描摹临帖,甚至还在课后的时间教方瑜画他最拿手的花鸟画。方瑜很珍惜这样学习的机会,私下里拿出不少时间来钻研,进步很大,让江训导更喜欢这个小学生了。待到春去夏来时,方瑜神童的名声已经在府城文人圈子里传得很响亮了,方瑜想着谦虚,可也没办法阻止别人去说什么。八月时,远在省城的刘勤书进了贡院考试,府城的方瑜替他祈福,县城的刘家更是日日焚香祝祷。他们这些考生家属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做些无用功来安慰担忧的心。八月末,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如意湖文会。去年来时,方瑜还是跟着--------------/依一y华/勤书师兄一起来开眼的小童生。今年来时,他已经是小有名声的秀才神童了。只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今年就有人主动来找方瑜文斗,而勤书师兄还没回来,方瑜只能出来应战。所幸,对方不是个蛮不讲理的,方瑜本人的态度是真诚又谦逊,身上没什么傲气,学问又扎实,双方点到为止,彼此都很和气。等到九月中旬的一个傍晚,方瑜才收到刘勤书从省城发来的信。方瑜急忙拆开信封,大致一扫,惊得站了起来。“勤书师兄现在怎么样,病得重不重?”方瑜抓着送信的人就不放,急得鼻尖都冒汗了。作者有话说:咳咳,四千字来了,忘了我昨天没更的事情吧……可怜兮兮对手指第80章 担忧与香水刘勤书最后是被官差架出考场的, 出来见到舅舅后就晕了过去,第二天中午才清醒过来。他舅舅孙老爷花高价勉强请来一个靠谱的老郎中为他看诊。这种时候生病的考生从来都不会少,省城里的郎中那是忙都忙不过来的。“孙叔, 勤书师弟现在怎么样?”郑源刚从衙门回来, 听到消息直接来了客院。郑源就是刘秀才教出来的那个举人, 今年才二十八岁,找关系在省城补了个九品小官,日子过得挺滋润。刘勤书这次来省城赶考就借住在他家里。“唉,出来就昏倒了,差点没把我的心给吓出来。”孙老爷对外甥很重视, 满脸急色。郑源和孙老爷苦守一夜,第二天早上看刘勤书还没醒来的迹象, 就又让人把郎中喊来, 再用人参熬汤给刘勤书喝。其实就是急火攻心外加上感冒。刘勤书这次答得很不顺手,在考场他肯定会上火,随着结束时间的临近就更是着急, 再加上之前苦学造成的身体亏空,这一病便是彻底都发出来了。醒来后又养了十多天, 刘勤书才勉强能起身, 心中又惦记着发榜,这病就没好全。等到红榜一贴, 上面没找着“刘勤书”这三个大字,他心中的失落和难受可想而知, 这没好全的病就又加重了, 足足病了一个多月。这一次再病, 郑源和孙老爷不敢再瞒着刘家了, 直接派人回去送信。刘勤书心中憋着一股气, 身边也没有人能说,就在病榻上挣扎着给府学的老师和方瑜各写了封信,让他舅舅顺道发回去。这信在路上走了半个月,等到方瑜展开来看,黯然与自责几乎要溢出纸面。勤书师兄有多努力多优秀,方瑜都知道,可师兄却在乡试失利。方瑜想起先生同他讲过的参加乡试的经历,那种平淡语气想必也是在许多年的磨砺后才有的心境吧。提起笔来,方瑜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墨汁从笔锋上一点一滴滑落,砸在空白的纸面上。什么言语在这种时候都是苍白的。这种锥心之痛只能靠时间来治愈。方瑜不知该如何劝慰师兄,他回想起在现代时没考好的憋闷心情,知道这时候最好别再提考试的事,就在信上写了许多平常生活中的琐事,希望能够冲淡师兄的心痛。在信的最末尾,方瑜还是没忍住嘱咐师哥要保重身体。写完信后,方瑜没派刘宅的下人去送信,他直接去了孙家的商铺,将信亲手交给掌柜,并嘱咐他尽量快点送到。“秀才少爷放心,这信下午就能送出去,跟着镖局的车走。”这位掌柜也是常和方瑜打交道的,他拱手说:“还有就是,上个月您送过来的香水都卖空了,小的知道您这几天要考试,就没派人过去和您说。”方瑜把他做出来的香水都交给了孙家商铺来卖,六四分成,他拿大头,这样既省心又放心,每月都能赚个五两左右的分红。方瑜回到刘宅,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钥匙,打开柜子捧出五个陶罐。陶罐里面就是用酒浸泡的香水原液。随着鲜花的盛开,方瑜又新开发了几种香味,当然了最经典的还是橘香绿茶款,售价相对也最便宜。余下的还有丁香味、月季味、茉莉花味和夏季新款薄荷味。方瑜将陶罐里的香水原液舀到大一圈的黑陶罐里,然后再依次往里面掺上凉白开、浓茶水和薄荷茶汤。其实不掺水的香味更浓郁持久,不过方瑜怕酒味太浓,再被别人轻易猜出来配方,就会适量添水。当然了,掺水就更赚钱了,方瑜现在很有点经商的抠搜天赋。方瑜把制作完成的香水放进书生背的箱笼里,送到孙家的商铺里,再由店里的伙计分装进小白瓷瓶中,一小瓶一小瓶的卖。等下午回到府学的宿舍,冯浩贤正在屋里啃着苹果看书。方瑜一走进来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有些诧异地笑道:“这味道很清凉啊,闻起来真舒服。”冯浩贤放下书,递给方瑜一个红苹果,十分悠闲地说:“我新发现的薄荷清凉水,东街一家店卖的,在屋里撒点就能香满屋,擦在皮肤上也清凉凉的,真是好东西啊。等以后我去参加乡试时就带一大瓶进去,肯定好用。”“是啊,真是好东西。”方瑜看身边的人都开始用他做的东西了,感觉十分有成就感,同时还有正在赚钱的快乐感觉。为了香水,方瑜还特意给家里去了封信,让还留在村子里的家人替他多摘些香的野花,晒好了留着冬天用,这样也能再省出一部分成本。方瑜的算盘打得叮当响,他连这款香水的名字都起好了,就叫做缤纷花香,这样可以显示出用料的丰富,毕竟村里长的野花肯定很杂。又过了四天半,省城的消息才传到乐平县。刘秀才拿着信,没读几句手就开始抖了,可把跟着他在书房开小灶的方瑾吓得够呛。“来人啊,快去叫郎中!”方瑾看先生扶着头前后晃荡,放开嗓子嚎道:“先生病了,快去叫郎中和师娘过来!”方瑾扑过去搂住先生,刘秀才缓缓坐到地上,靠着方瑾有气无力地说:“我我没事,就是有点眼花了,你别担心。”方瑾想起家里奶奶是怎么说的,开始掐先生的虎口,然后再按人中,又从桌子上抓来茶杯,一点一点地喂给先生。这一通儿下来,刘秀才缓过了气,才在方瑾的掺扶下慢慢躺到罗汉塌上。咣吨吨吨——铛铛——一阵急促的小跑动静和着抽泣声:“老爷,老爷,你怎么样了!”吴氏冲进书房,扑到丈夫身边,哭着问方瑾:“你师父这是怎么了,早上不还好好的嘛,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刘秀才现在听不得哭声,就对妻子道:“我没事,可能是低头写字的时间太长了,你不要哭了,郎中马上就到。”待到刘家常请的老郎中过来诊完脉,大家才放下心来,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急火攻心,喝了几副药汤,又休息了两日就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是心病难治,刘秀才最在意长子,现在长子落榜病倒,他岂能安枕。深夜无眠时,他独自一人在书房望月,喃喃道:“当年我就是这般,现在我这敏而好学的长子怎么也是这样啊!我儿如此优秀,为何要经此磨难啊?”刘秀才一日三拜佛,又派人拿钱给寺庙道观,希望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替长子祈福去病。吴氏和刘勤书的姐姐知道这消息后也是哭天抹泪,成日聚在一起烧香拜佛,盼着省城早日传来好消息。方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两家关系近,方瑾又是当事人,方老太太当天晚上就收到了消息,第二天就带着四妮过去探望刘家夫妇了。之后,方老太太又陪着刘家母女去山上拜佛,路上遇到乞丐就施舍两个白面馒头,又出主意求了几个平安符。又过了十多天,省城那边终于又过来了一封信,说刘勤书病好了大半,打算今年先在郑源家里养着,待明年开春之后再回去。刘家这边总算是放了一半的心。等一个月后见到经商回来的孙老爷,刘秀才反复问过几遍长子的近况,这才真正放下了悬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