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商的情绪起伏很大,殷红的血色在唇角沁出。他眼神溃散,好似入迷雾迷失的不是白茶他们,而是他一般。“你会和你那师尊一样,一去不还……”浮生宝镜里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还在迷雾中飞速掠过,冬日雪夜,白雾萦绕。有一点萤火,随即是一轮朝阳。周遭的气息逼仄,比之前更浓重,更迅速的从四方锁定住了她。云雾翻涌,阴霾丛生。雾里夹杂着霜雪,不远处又刮着呼啸冷风。一处幻境,万般幻象。可明明情况这般危机,这般可怖。和离开时候的思绪混乱不同,白茶此时脚踩着剑风,如凌云登天,从未有过的畅快。“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白茶朗声大笑,张开双臂,迎风而诵。是言灵,也是酒入豪肠的剑气。“道法自然,万事随心——”“若一去不还,便一去不还!”第一百二十章迷雾之中那抹明黄鲜活, 脚下有金光幻化星火翻涌。好似翱翔九天的鸟,自在逍遥。她不后悔,甚至兴奋战栗。“躲在暗处之人,想困住我也好, 杀了我也罢, 尽管过来吧!”白茶于雾中俯瞰周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晦暗里亮得出奇。“我就在这里, 愿与你, 你们全力一战!”她在邀战, 邀一群人与之一战。翻飞的衣袖如一朵迎春而盛开的花儿,天地之大,只有她一个人在明处。然而,良久,也没有人回应。这让白茶神色不虞地扫视了过去,紧接着一股逼仄的威压也如山压下。“你们在等什么?是陷阱未布置好, 还是担心我使诈?”她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周遭动静。“还是说你们是在怕我?”话音刚落, 不远处有风微动。似在回应她的问题。白茶一愣,而后不知是戳中了她什么笑点,笑得她直不起腰。清脆的笑声和这片静谧诡异的秘境, 莫名让人脊背发凉。“哈哈哈怕我?你们竟然怕我?”“我只身一人, 唯手中剑而已,你们竟然怕我?”她收敛了笑意,那张白皙的脸上冷凝。“亏我刚才还觉着和你们动手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用你们这群懦夫开刃, 再好不过了!”有风再动, 白茶足尖一点。乱雾涌动汇聚在剑刃, 寒光剑影, 骤然划破云雾。“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是言灵,融合了入坤的剑气如虹。只一剑而出,白雾涤荡散去,山林青翠,鸟语花香,一切都没了遮掩。少女一手引天斩凝剑意为盾,一手借入坤劈开这方秘境。几乎是在她动手的瞬间。四个方位,有金光如天柱。那是法阵,是在确定她所在之后布下的法阵。而藏匿于暗处的老鼠,也是这个时候暴露无遗。那是万法宗的法修,白茶不认识他们,但是却对他们久仰大名。不为别的,镇妖塔的封印,还有剑冢的封印,也有一部分是出自他们之手。他们身穿姜黄道袍,引法决居于四方。脸颊,还有头发都不可避免被剑气割伤,殷红的血珠顺着滴落在了地面。血引大阵,金光隐约藏着红光。“你们也是想要夺得神魂,分一杯羹的?”法修是出了名的傲慢清高,当年沈天昭身消道陨之后留下了无数的秘境,几乎三千仙门的弟子都去过里面碰机缘。唯独法修和佛修弟子未曾进入。后者对此并不在意,在他们看来万法无高低贵贱,且佛法本就抵万法。他们连佛理都尚未参破完全,又怎么会专门往沈天昭的杀伐之境而去?而前者是单纯的不屑。“你想多了,我们不稀罕你师尊那道破神魂!沈天昭逆天而行,召致天惩!人人得而诛之!我们岂能让他再次临世!”主北方主位的青年愤然开口。“你若放弃大比,自行淘汰,我们今日可以饶你一命,若是再一意孤行,这七绝杀阵就是你殒命之所!”竟是来杀她的。准确来说是为了阻止沈天昭重聚神魂。她差点儿忘了,除了夺神魂的,也有那么一部分仙门是以沈天昭为邪魔歪道。认为当年的神魔大战便是他引起的。他们宗门向来以“封邪祟,慑妖魔”为宗旨。万法宗当年在神魔大战近乎灭宗,他们也是事后竭力支持讨伐万剑云宗的宗门之一。“这话该我送给你们才是。”“我拿回我师尊的神魂,天经地义,倒是你们,一意孤行,乱人因果!”“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脸色一沉,手中拂尘一扫。白茶试探着动了下手腕,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制着她的手脚。不是不能动,是每动一下就会消耗很大的气力。【七绝杀阵,诛杀的是穷凶极恶之人。入阵者若是不能破阵,会被七把天刀断其灵脉,根骨,直至挫骨扬灰,永无轮回。】这是万法宗的禁阵,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也伤己。使用者也会受到反噬,甚至入魔,这无异于自毁前程。卓不绝眯了眯眼睛,他没有程商那样的读心天赋,却也能掐会算。在白茶决心要回去的时候他就料到了会有这般境况。“死局。”这还是头一次,他说出这样笃定的话。谢九思皱了皱眉,“师叔此话何意?这个阵法虽厉害,可那几个弟子修为不过凝心,发挥不出这法阵十分之一的能力。”七绝杀阵曾经困住过太虚境的大能,可那是因为施阵之人修为也在太虚。“七把天刀,于他们顶多落下三刀。且威力不过金丹左右,奈何不了师妹。”老者眉眼混浊,好似看尽了什么,又什么也没入眼。他还想要说什么,浮生宝镜里一道金光幻化——头顶传来一阵逼仄剑气。白茶觉察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去,只见一把由灵力汇聚而成的金色大刀横亘在她之上。“七绝法阵,诸天神佛!”“以吾之身,而破万物——”“天刀诛!落!”随着他们诵咒声起,那把刀越来越大,金光也越来越盛。从一面墙,到一个屋子,最后成了一座山的大小,白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如来压制在五指山的猴子,两腿打颤,无法挣脱。她咬着牙,用剑气支撑着头上刀刃。剑与刀相撞,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星火细碎。这是第一刀,断人灵脉。白茶眯了眯眼睛,余光看着布阵的几人。他们和她一样,甚至比她脸色还要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