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藕不知自己被池瑶看到,还激发了女主的斗志,更不知自己还成为生父活下去的信念。她小模样委屈巴巴的,将小脑袋在稷澂的背上蹭了蹭。提督大人的背脊异常宽厚健硕,趴在上面可真舒服。当习惯了旁人异样的眼光,她厚脸皮的暗暗腹诽。都怪她太优秀了,美貌与智慧并存,这才惹得旁人嫉妒自己!在心里默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古人诚不欺我!燕京的外城明显比内城要萧条些,没有那种红瓦绿阁,商铺将近有一半都关门歇业。越往街上走行人也就越少,来往俱是唉声叹息。沉寂,荒凉……想来也是如此。眼下,这都封城一个月了,这些百姓饱腹都困难,哪里像内城的那般都有屯粮?稷澂背着小娘子转了一道弯,静静走到另一条街道上,这里更显僻静,多半都是私塾和笔墨铺子。瞬间,夏藕波光艳绝的眸子,熠熠生辉。百姓都吃不上饭了,这些笔墨又不能吃,岂不是要跳楼大甩卖?夏藕眼尖,瞧见一家门可罗雀的笔墨铺。她刚被提督大人放下来,就见一个身穿布衣的年美大叔,被伙计推搡了出来。“池大人,我家铺子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好走不送!”那伙计状作一副点头哈腰的动作,但眼底却充斥着讥讽,手上更是毫不留情。天寒地冻,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那美大叔被伙计猛力一推,脚下踩着白霜惯力一划,眼看就要摔下。冬日骨头脆,有时一个巧劲儿就能断了骨头。稷澂的视线落下那中年男子身上,眸色一顿。紧接着,他闪身上前,将那即将摔倒的美大叔,稳稳扶住。那伙计不由觉得稷澂多管闲事,佯装惊讶道“哎呀,池大人,这怎么说的,竟差点摔了,真是小人的罪过。”夏藕没搭理伙计,小跑上前,问道“大叔,你没事吧?”脆生生的声音让池泽,愣了愣。他借着稷澂的力度站好,缓缓侧过身看去。瞳仁骤然猛缩。少女同沐月潭当年女扮男装的模样,有五六分相似……他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小少年乃是女扮男装,且她还穿着小碎花棉靴,一看就是忽然借来的衣裳,连合适尺寸的鞋子都没有,这才凑合穿的。而且,他只看少女的模样,便有种莫名的亲近之感。她一定是他的骨肉,不是池珏那冒牌货……“你是小藕?”“我是!”夏藕点点小脑袋,沉默一瞬。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池瑶的父亲,未来的内阁首辅池泽?“小藕……”平日里池泽皆是一副从容淡定的姿态,似乎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变脸,哪怕抄家成为阶下囚,他也能用最快的速度,将危害降到最小。可如今,他终于见到自己与最爱女子的女儿,心里却止不住的酸楚。稷澂微微挑眉,欣赏到了老师那纠结懊恼的神色。他前世入宫前,就算再天资过人,也不过是秀才出身。那时,池泽风头正劲,接连被委以重任,一路高升,想要拜池泽为师的世家子弟数不胜数。可池泽却收了他一个卑贱的宦官,为亲传弟子,自相识起从不嫌弃残缺的他。甚至,在稷家要除掉羽翼未丰的他时,池泽也是屡次相护。如今,因为池泽是池瑶的父亲,亦受其害,潦倒落魄,他心中不免为之惋惜。“你是稷四郎的儿子,稷澂?”池泽从女儿与对方的亲密眼神,揣测出了稷澂的身份。好一个俊秀少年,看眼神就知道比稷寒山当年要智慧多了,稳重却不执拗,才华横溢却谦虚恭谨……池泽正欲要和善的笑笑,却在一低头时,瞧见自己一身布衣。如今,他是借了小藕救下太子与公主的光,才被宽恕,他是罪臣,不再是荣耀满门的翰林院学士了。父女相认后,他不仅无力庇佑小藕,还会让她也抬不起头,无法堂堂正正的做人……夏藕见池泽紧紧皱着眉心,沉默不语,趁机打量了一下对方,见他穿着单衣,不禁暗暗奇怪。高夫人不是渤海世家的嫡女,同清河的那个高知县,还是姐弟?池泽为了不连累高夫人,都写下休书了,按理说高知县那么有钱的人,怎么也要给池泽些安家费吧?不然,就不担心池泽在穷困潦倒时,做出些纠缠高夫人的事?“走,走走,别堵着我们铺子生意!”伙计见池泽被人扶起,心里的那点儿优越感没有得到释放,心里堵的更难受了。伙计端起一盆乌黑的洗砚水,对着门外的人泼了上去。只见,稷澂翩然而起,矫若惊龙般抬腿,对着那盆污水踢了过去。霎时,伙计就被自己端着的盆,盖了一脸。乌漆麻黑的脏水浇了一身,因为温度低,而身体暖,伙计湿漉漉地身上生腾起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伙计冻得牙齿打颤,直打哆嗦。他也顾不上生气,忙往铺子里跑,换衣裳去了。夏藕见坏心的话伙计被提督大人制住,心中很是开心,娇嫩的小脸笑得好似花朵一般灿烂。稷澂颔首低眉,看向池泽,面上换了一副痛惜之色,蹙额沉声道“池大人学富五车,稷某久闻才名,如今会试将近,欲聘池大人为师。”夏藕眨了眨眸子。提督大人可不是良善之辈,怎么会这般好心,救济池瑶的父亲?对了,她是池瑶的妹妹,池瑶的父亲,岂不也是她的父亲?!嗷!天啊!看高夫人与池瑶的做派,就知道池府是什么门风了……她可不想给自己找个麻烦!可提督大人的话音刚落,她就忙着拒绝,总不能打他的脸面吧?她眸子滴溜溜一转,不动声色的划开界限,道“您别客气,束修您定,我们能做到的!”“为父不要束修,包吃包住就可以……”池泽听女儿这般为他着想,还担心自己没有银子用,心底猛然划过一丝暖流。他吸了吸鼻子,感动的眼眶发红,欣慰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