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剥虾的动作十分优雅,没有一丁点汁水溅在他白玉般好看的指间。剥好虾,他放到林槐夏的碗中,唇边镌着温润的笑意:“喜欢的话,就多吃些。”林槐夏没想到他是给自己剥的,脸上一红,轻轻道了声谢。说话间,他又剥好两只放到她的碗中。程栖泽看着方渡的动作,气得不行:“哎,夏夏你别吃。谁知道他手上脏不脏!”“关你什么事。”林槐夏压根不想理他,她从碗里夹起一只虾放到方渡碗中,嘴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你也吃。”方渡睨了眼碗中的白虾,又望向程栖泽:“她小时候不爱吃虾,虾都是我剥的。怎么了?”他疑惑地眨眨眼,口吻着实无辜。看他说什么来着——程栖泽被方渡气得不行。方渡总是这样,明明心思深沉,却总是装出一副无害的模样。家里大人偏偏爱吃他这套。程栖泽冷笑一声:“方渡——不,哥。”这还是两人分开那么多年后,程栖泽第一次管他叫哥。方渡微微一怔。林槐夏也跟着怔了怔,觉得程栖泽这个叫法十分奇怪。程栖泽向后一靠,指尖有一搭无一搭地叩着桌面。良久,他缓缓开口道:“你——能不能有点做哥哥的样子?”方渡轻轻笑了声:“怎么?”程栖泽垂眸望向一旁的林槐夏,淡声道:“如果当初我和夏夏结了婚,她就是你弟媳,和我一样管你叫声哥。哪儿有当哥的给弟弟媳妇剥虾的道理?”方渡笑意不减,语气清冷:“可你们两人,不是没有结婚么?”虾肉哽在喉间,林槐夏怔愣许久,才勉强听明白两人的对话。她将食物噎了进去,不由自主地攥紧指尖。他们……两人认识?林槐夏不敢想,也不愿意想这个假设。隔了许久,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方渡:“他是什么意思?”她期盼着是自己想多了,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可方渡却道:“之前一直没有和你说,我和阿泽是堂兄弟。”-“槐夏姐,你没事吧?”周苒苒从旅游景点回到招待所,就见到林槐夏把自己闷在被子里。起初她以为林槐夏睡着了,可卸完妆回来,听到被子里传来呜咽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告诉林槐夏不要蒙着被子睡,可林槐夏没有理她,还是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她实在担心,走过去小声询问。“苒苒,我想一个人呆着。”林槐夏的声音闷闷的,似乎还带了些许的哭腔。“你怎么了?”周苒苒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在她印象中,林槐夏像是无坚不摧的勇士,从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如果有什么伤心的事,可以和我说说?说出来就好了。”“没事,我就是想一个人呆着,谢谢你。”“好吧。”周苒苒没再打搅她,“那我需要出去吗?”“不用,你干自己的事就好了。”林槐夏小声道。周苒苒点点头,坐到阳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翻出手机刷外卖。她选了几款林槐夏平时爱吃的东西,想着吃点好吃的,林槐夏的心情兴许会好些。忽的,有人敲门。周苒苒连忙放下手机,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看到来人,她疑惑道:“方教授?你怎么来了?”“我找林工。她在么?”方渡问。周苒苒往旁边一让,给他让开门,有些担忧道:“在的。只不过她……”话音未落,周苒苒便听到林槐夏在屋子里扬声道:“苒苒,我没事!你问他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已经进来了。”方渡朗声道。“啪”的一下,林槐夏翻开被子,头发被被子搞得乱糟糟的:“我刚才在睡觉,有什么事么?”哪儿有人穿着外出服睡觉,眼睛还红彤彤的?方渡歪头看着她,没说什么。他把手中的纸袋放在桌上:“看你中午没怎么吃东西,怕你饿,带了些粥过来。”“啊,谢谢。”林槐夏抱着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我过些时候喝,你可以回去了。”方渡敛着眸静静地望她半晌,而后,他扭头对周苒苒道:“能让我们两个聊一下么?”“啊。”被点名的周苒苒回过神,“你们聊你们聊。”她抄起沙发上的手机,匆匆跑出房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方渡关上门,问林槐夏:“发生什么事了?”林槐夏依旧坐在角落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她故意装傻:“没什么事呀?”方渡叹口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回来的路上状态就不对,我很担心。”林槐夏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自从得知方渡和程栖泽是表兄弟后,她便开始心不在焉。她夹在两人中间,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吃完饭回到酒店,她直接躲了起来。怪不得程栖泽会和方渡长得像。原来两人早就认识。她一直不敢和方渡提起前男友的事,就是怕他遇到程栖泽,怕他看到程栖泽和他长得很像,怕他知道自己做的那些荒唐事。她怕方渡讨厌她,她怕方渡再次从她眼前消失。又是因为她。可方渡其实早就知道她和程栖泽交往的事,早就知道他们两人差点结婚,早就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她做的那些荒唐事,他从始至终都知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林槐夏小心翼翼地问。见方渡神色疑惑,她小声补充了一句,“你和程栖泽的关系。”“接你那次想告诉你的。”方渡解释,“但你不想聊这件事,我就没说。我怕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顿了顿,他问,“我和他的关系,你很介意?”林槐夏抿了抿唇,轻轻点点头。怎么可能不在意。要是知道程栖泽是方渡的堂弟,她断然不会做那么荒唐的决定。她一定会离得远远的,就算他和方渡长得再像,她也不会以这种不正当的手段接近。就算是把他当做方渡,也会将这件事藏在心底,远远的,看一看就好。方渡沉默。他没想到林槐夏会这么介意他和程栖泽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这么介意?”他轻声问,“如果你是觉得我作为兄长,会替他说话,让你原谅他做的那些荒唐事,你放心,我不会这样做的。”“不是他,是我。”林槐夏彻底崩溃了,将脑袋埋进被子里。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不停地涌了出来,洇湿了白色的被单。方渡有些慌乱,想要上前安慰她,又怕这样做会让她哭得更厉害。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拳头在口袋中不自觉地攥紧。“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么。”林槐夏泣不成声,声音哽咽,“我好像……变成了很让人讨厌的样子。”“为什么要这么说?”方渡的语气比以往还要和煦温柔,仿佛掌心拂过轻柔的羽毛,让人不自觉地平静下来。林槐夏抱着被子,吸吸鼻子。她不清楚要不要和方渡说,将最赤/裸裸、肮脏不堪的自己展露给他,把他吓跑。但他有权知道真相。林槐夏深深呼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告诉他真相。“我和程栖泽在一起,是因为……他长得像你。”方渡一怔。他一直以为,林槐夏和程栖泽是因为互相喜欢才交往的,从未往这方面想过。鼓足勇气将第一句话说出口,之后的内容便没有那么难讲出了。林槐夏蜷成一团抱着手中的被子,小声将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秘密讲给他听。“你还记得18岁生日那天晚上么?我说我喜欢你,可你并没有答应我。那时候我年纪小,以为我喜欢你,你就该同样喜欢我。我没法接受你不喜欢我的这件事,所以和你哭闹,说我讨厌你,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可那些都不是真的。“我就是在耍脾气,说那些狠话很解气,我只是在拿你发泄脾气。可是你为了哄我,跑去给我买糖,结果却不小心出了车祸,真的离开了我。我——”林槐夏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堵得难受,她止不住不停留下的眼泪。顿了顿,她继续道:“我没想到你会真的离开我。我不是故意说那些的,我不是真的不想见到你。”方渡蹙起眉。见她哭成泪人儿,他的心脏就像悬了把刀子般,血粼粼地剌下无数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