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流苏坠儿横在两人中间, 钟酩目光紧紧附在上面,却没有伸手去接,“给我的?”江荇之, “嗯。”“这不是……”钟酩喉头动了动, “不是给你的墟剑买的?”江荇之把他的话还回去,“反正他都有这么多了, 不如就分你一个。”看对方半晌没动, 他作势要收回来,“你不要就算了。”“要。”钟酩一把接过来收下。他拇指在流苏上细细摩挲了一下, 自己分自己礼物的感觉有些微妙…但他就是拒绝不了。江荇之看钟酩没有立马戴上,也不催他, 一手拉上门,“我要睡了,你快回去吧。”钟酩的视线从流苏坠回到他身上,“嗯。夜安, 灯灯。”“夜安,柏慕。”屋门“吱呀”关上, 收束了地面上尺宽的月光。…翌日, 江荇之推门而出。天际浮出一线瑰金, 看样子今日又是大好天气。他目光一晃, 却晃见了另一抹浅黄,比天际的朝阳还要显眼夺目。江荇之转头就看钟酩站在院前,一条流苏坠赫然挂在了腰上——单个儿挂着,和他梦中墟剑悬挂的位置一模一样。他心头陡然一跳。他知道有些感觉来得毫无根据, 就算挂的位置一样也无法真的说明什么问题, 毕竟那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但冥冥之中, 真会有这么巧的事?江荇之的视线太强烈, 钟酩转头看他一直盯着自己腰间,立马朝人开屏,“灯灯送的,我特意挂上了。”“怎么挂这儿?”江荇之还在盯。“挂在这里显眼,好让大家都看到。”钟酩说着语气幽幽,“特别是诛绪。”看他还敢不敢再用怜悯的目光看自己。江荇之,“……”钟酩揣测着他的眼神,“不合适?”江荇之又打量了他几眼。面前的男人一身玄色衣衫,透出一股肃杀料峭的意味,腰间却坠了枚堪称可爱的流苏,一眼望去十分突兀。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梦里的墟剑也这么挂着,叫自己挺心动的,江荇之觉得也不算怪异,只是看着……有种反差萌。他说,“还可以。”钟酩就望着他笑了笑。江荇之咳了一声,“还走不走了?”“嗯,东西你带上了吧?”钟酩提醒他,“彼岸花。”“带了。”江荇之一直塞在怀里的,他闻言低头翻开衣襟确认。衣衫翻动间露出一截锁骨,火红的彼岸花露出来,衬得襟口上方的皮肤更白。钟酩视线落在那一小片皮肤上,心跳微微加速。江荇之确认好了正打算塞回去,手却被一把拉住,啪。江荇之:?钟酩垂眼,“你放储物袋里吧。”要是等到了缥缈宫,江荇之还这么翻来翻去,那不就被其他人看了去?江荇之说,“储物袋里东西太杂,不好掏。”钟酩抽出那株彼岸花往他储物袋里塞,好声哄道,“好掏好掏…你用灵力专门隔出块地方来,还能保鲜。”“……”无意义的拉扯只会浪费时间。江荇之没再纠结,顺着他的意思塞储物袋里了。·做好准备,两人一道上路朝着缥缈宫而去。缥缈宫位于九州北,殿如其名,耸立在九重云海之中,恍若仙境。江荇之和钟酩到时,缥缈宫宫主应琉仙亲自在宗门外迎接。四周候着一众门人,门中女修居多,放眼望去皆身着纱裙手挽披帛,姿容清丽。唯一一名男修便格外引人注目。“应宫主。”江荇之落地后招呼。应琉仙同两人施了一礼,“神灯大人,灯座大人。”说完她视线一晃,落在钟酩腰间那枚相当显眼的流苏坠上。她目光微凝:……这是什么三界新风尚?感受到对面打量的目光,钟酩主动开口,“灯灯送的。”应琉仙反应极快,夸赞了一句,“真是合身。”钟酩罕见地同人弯了弯唇角,“嗯。”上扬的尾调透出几分愉悦。江荇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把流苏送人……静默的场面中,应琉仙轻咳一声拉回几人注意力,向江荇之和钟酩介绍身侧的男修,“这位便是悯霜君。”江荇之暂且收回目光,转而投向前方的人。悯霜君一脸淡然,瞳色很浅,整个人看着比缥缈宫还要缥缈,“见过二位长老。”他对上江荇之的目光,“是这位大人需要炼药养魂?”江荇之适时地将自己透明度调低了点,“嗯。”钟酩侧目,“……”悯霜君又看了看钟酩,“那这位大人又有什么病?”他整个人一副超脱世俗、并不了解外界是非的模样,连说话用词都不讲究。应琉仙惊了一惊,忙觑向钟酩的神色。江荇之没觉得有什么,柏慕最近好像是挺有病的。大概是先前夸奖流苏坠博得了钟酩欢心,他面色未有不虞。应琉仙松了口气,解释道,“灯座大人是陪同前来的。”悯霜更为不解,“为什么要陪?”应琉仙小声,“因为配套。”“……”江荇之闪了闪神光,打断他们一点也不小声的小声逼逼,礼貌问话,“应宫主,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去了?”应琉仙赶忙侧身,“这是自然,二位快请进。”缥缈宫内纤云飘飘,仙乐袅袅。江荇之和钟酩随应琉仙入了春隽庭,庭院打理得精致优雅。虽说现在是入秋时节,整座春隽庭却依旧如初春般生意盎然。江荇之一路走一路观赏,识海里轻飘飘落下钟酩的声音,“你喜欢这种?”“嗯,看着就让人心情好。”“昆仑也可以这样。”“……?”说这话的人似乎没觉得让整座山四季如春有多么费劲。江荇之侧头正想同钟酩说声“不必”,就听应琉仙说,“请入座。”传音就此打断。几人落座后没多寒暄,直奔主题。“毕竟只是一缕残魂,辗转几千年总会有一些损耗。”江荇之道,“听说彼岸花能补全魂魄,悯霜君可能炼化?”“彼岸花!?”悯霜君淡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我还没真正见过此花,得先看一眼再说。”江荇之,“好说。”一株艳丽的彼岸花从储物袋里掏出,单是一株拿在手中,就仿佛有种慑人的吸引力。对面应琉仙和悯霜君同时一滞,目光竟无法移开。咚、指尖轻点在桌案上的声音像是打破了魔怔,叫对面两人回过神。应琉仙惭愧,朝敲桌的钟酩道谢,“多谢灯座大人。”钟酩只关心结果,“怎么样,能炼吗?”他身形坐得挺直,问这话时指节朝里一蜷,看着比旁边坐没坐相的江荇之还要紧张。悯霜君抬手虚搭在彼岸花前,托出一道灵力环绕四周,似是在查探。江荇之任他摸索了一会儿。不消片刻,对面放下手摇摇头,“彼岸花生于阴界,魔障太重。强行叫我炼化是可以,但效果不好,浪费了这罕见的彼岸花。”江荇之心底有些遗憾,却也没抱太大希望,“无碍。”正将花收回囊中,便听身侧的钟酩沉沉开口,“那要何人能炼?”江荇之转头看去,只见后者面色冷凝,眉心拢起深深的沟壑。悯霜君对钟酩道,“可以去万药谷问问,如果不行……也不必拘泥于正道。”钟酩眉心稍微松了些,“好。”他说完察觉到江荇之的视线,扭头安抚道,“不急,灯灯。”“……我不急。”江荇之倒觉得是他比较急。·此行未能得偿所愿,应琉仙歉意,“还是没能帮上神灯大人。”江荇之说,“有劳宫主、悯霜君费心了。”他说着和钟酩一道起身准备辞别,对面的悯霜君忽然叫住他,“大人面色看着有些虚弱。”江荇之顿了顿,不,应该是自己调低了透明度。他就把透明度调回来,整个人又实实在在地站在了悯霜君跟前,“现在呢?”悯霜君却依旧道,“不是这个问题。我刚好会些医术,看大人神色疲惫,应是睡觉多梦,没休息好。”睡觉多梦,没休息好。这几个字放在人均三月不休的修真界,不论哪个字眼都透出一股荒唐的味道。更别说所用对象是实力莫测的江荇之。话落却见江荇之眼睛一亮,“对对,你怎么知道?”他这段时间被梦里梦外的人影拉扯得都快分裂了!悯霜君从袖中掏出一饼安神香递过去,“此香可凝神安眠,一夜无梦,特赠与大人。”“这么好?多谢你。”江荇之欣然接过。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香上,紧随自己的手收回储物袋间。他转头对上钟酩眼巴巴的目光,“你也想要?”钟酩,“……”他说,“我不用。”江荇之又奇怪地盯了他一眼。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他不便多说,只同应琉仙二人道别,“下次见。”两人就此拜别,离开了缥缈宫。回昆仑的路上,江荇之迎着风目视前方。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身侧好似频频传来欲言又止的目光。待他转头看去,钟酩又一副滴水不漏的模样。很快,他们回到了昆仑。落到山顶后,江荇之和钟酩打了个招呼就走回屋中。屋门“砰”地一关,隔绝了身后跟来的视线。悯霜君送的安神香大概有巴掌大一饼。据前者所说,每次只用取一小撮置于香炉“隔火”上,这么一饼大概能用上好几十次。江荇之记得自己有个香炉,但他翻遍了储物袋却没找到,便起身出门打算置办一个。推开屋门,抬眼就见钟酩还杵在自己院子跟前,半步都没挪。“柏慕,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江荇之走过去。那双线条分明的薄唇动了动,“没什么。”钟酩说完又问,“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屋里没有香炉,我出去买一个。”“你要点那个香?”“我……”江荇之本来也没想立马点上,只是想着万一自己哪天打算睡个纯洁清静的觉,再点上试试。但他现在看着钟酩微微发紧的眼神,话头蓦地一转,“当然。”“为什么?”江荇之忧虑,“我近来总是梦见他。”钟酩呼吸轻微地乱了几拍,“你不想梦见他了?”他这语气透出几分难以掩盖的急切,若要理解为“期待江荇之赶紧移情别恋”也可以,但好像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成分在里面。江荇之默了默,随即眼睫一垂,把语调放得又轻又缓,“万一我补全不了魂魄,回不去想回的地方……总不能一直陷在这段感情里。”跟前的人好像屏住了呼吸。江荇之说着抬眼看去,“阿座,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