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荇之一个激动:墟剑回来了!而且还回到了本尊壳子里!他琥珀色眼底倒映着男人身影, 睫毛一颤又倏地垂下目光:完了,还没适应墟剑本尊这副正经又高冷壳子……一想到他们都已经做了那么多害羞事,江荇之就陡然生出一股情窦初开般羞臊来。钟酩还站在入场口处, 清冷挺拔身形在出现那一刻就引得众人瞩目。交错视线落到他身上,整个席间议论纷纷:“墟剑圣君怎么出现了,他没有飞升!?”“这…这是来砸场子?”“不愧是几百年死敌,庭雪一回来,墟剑就重新出山了!”……众人议论间,钟酩脚下一动, 径直朝着主座大步走去,停在了江荇之跟前。整个宴席会场一静。所有人视线全落在了他两人身上,心惊胆战, 生怕两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尤其是墟剑圣君那眼神……一瞬不眨, 简直像要吃人。钟酩这会儿全然顾不得旁人如何揣测,他一双眼紧盯着江荇之,心急又气闷, 甚至还有点委屈——他好不容易把柏慕进度推满了,眼看就要结契,居然又把他摁回了本尊壳子里!而且江荇之喜欢上了柏慕, 那他墟剑该怎么办?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最遥远距离,是他站在江荇之面前,却还要假装自己是他死敌!三步距离间, 两人一站一坐面对着面。主座上,江荇之紧张又期待:墟剑瞅着自己干嘛, 怎么不说话?还不快冲上来抱抱他!他在位子上故作镇静地等着, 前方钟酩却还没有动作。他两人不说话, 席间众人也不敢吱声。一时间, 气氛陷入了僵持。一旁蔺何看得忐忑,忍了忍,没忍住起身调节气氛,“那个……来都来了,不如就一起坐坐?”钟酩视线一下转了过去。这一看,条件反射醋意又翻涌了上来:玄天剑宗,他曾经“情敌”!这会儿还光明正大地坐在离江荇之这么近位置上,替江荇之张罗他这个“客人”。钟酩目光顿时冷得像是料峭寒风。落在旁人眼中,更像是来挑衅。蔺何被他目光看得浑身一抖,赶紧求助般地叫了一声,“……荇之!”江荇之从暗搓搓等待中抬眼,却看钟酩正紧盯着蔺何,不知道在盯什么。他皱了皱眉:墟剑在做什么呢?自己这么大一个灯灯摆在他面前,一直盯着蔺何干什么?他就轻瞟了钟酩一眼,故作矜持地开口,“墟剑圣君,请坐。”墟剑圣君!请,坐!多么客套而又生疏招呼。钟酩后槽牙“嘎吱”一响:果真是不喜欢他“墟剑”了,立马就和他划清界限。他幽深目光又转向江荇之,压着恼意问道,“坐哪儿?”江荇之余光瞥向自己身旁位置,“随便坐。”放眼整个席间位子都已坐满,仅剩空位就显得格外瞩目——况且还是离江荇之最近座位。钟酩目光落过去,透出一股不易察觉嫉妒和危险。随即他脚步一转,毫不客气地走了过去。席间顿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吸气声:嘶!坐得好近,一伸手就能给对方一杵子……旁边蔺何、霜苓、桓玑君三人同时睁大眼,“诶…!”等等,那不是江荇之专门空出来特殊位子?他们忙转头去看江荇之表情,却见后者没有开口阻拦,面上也无任何不虞神色。三人相视一眼:???·高大身影转瞬在那位子上落了座。江荇之偷偷瞄了眼身旁钟酩,后者侧颜深刻冷峻,垂下睫毛都掩不住瞳底锋芒。只一眼,他心跳又砰砰快了起来。他收回目光,喜滋滋地扬声道,“起舞,奏乐!往喜庆奏~”花团锦簇般乐队立马鱼贯而入,红衣彩袖,琳琅环佩,飘飘仙乐片刻便萦绕在整座栖停山山头。席间顿时充满了一派喜气。云袖挥舞间,钟酩咬紧了牙根:他灯灯,可真是快活!天知道他一剑镇灵后满怀欣喜地回了昆仑,结果发现江荇之整个人都消失了,是有多么震怒!好不容易劈了天道再追回来,居然看见江荇之在欢欢喜喜地办宴席。他们多少花前月下,浓情蜜意……江荇之就一点也不留恋自己!?钟酩气得胸口都在起伏,却又无处诉说。毕竟对于现在他来说,江荇之不留恋“柏慕”反倒是件好事。这样他“墟剑”才能重新独占江荇之喜欢,再也不用担心结契掉马问题。…不同于钟酩丰富多彩内心活动,江荇之这会儿满心满眼只想着:墟剑怎么还没来和他贴贴?他已经借着场中央歌舞掩映偷偷朝钟酩瞥了好几眼,却只看见对方微微低着头,盯着手中酒杯不知在想什么。“咳……”江荇之状似无意地轻咳了一声,试图拉回某人注意力。但他这一咳没有唤醒钟酩,反而唤醒了席间其他人。阂苑尊者看江荇之好像在暗示些什么,思绪一转立马恍然——他随即起身献礼,“庭雪圣君。此乃三品琅株,恭喜圣君归来!”仙气袅袅琅株端至主座前。江荇之只能暂时按下心思,看向阂苑尊者,“此花甚好,尊者有心了。”有了这个开头,在场宾客纷纷起身献上贺辞。来宾众多,待所有人都献完礼,时间已过小半个时辰。一挑挑贺礼被人抬了下去,江荇之面上显而易见地带上了欢喜:这么多好东西,以后都是他和墟剑~他想着,没忍住又朝身旁座位看了一眼。这会儿恰逢所有人献礼完毕,场中唯一没有起身只有墟剑圣君。众人便随着江荇之目光转向钟酩:……众人眼底意味不言而喻。钟酩默了几息,随即抬眼对上江荇之看来视线。视线相撞一瞬,幽深瞳底似燃起了炽热火焰,透过相交视线舔舐着江荇之神魂。江荇之呼吸一乱,几乎以为对方就要起身而来,不顾场合地拉过自己肆意拥吻。他被那道视线烫得快维持不住表面淡定。但钟酩只是看着他,咬着牙一字一顿,“今日来得匆忙,没有备礼。下次补上。”语调中带着憋不住意有所指。落到旁人耳中却像是敷衍借口,故意不给人面子。场中几十道目光就刷地看向了江荇之。江荇之赶紧别开眼神,“没事,不用送了。”他就是墟剑,搞那么多虚礼做什么?席间气氛一震。江荇之识海里颤巍巍响起蔺何几人传音:“你真是荇之?”“是不是被夺舍了?还是被墟剑下降头了?”江荇之,“废话,我……”“不用?”低哑声音打断了他传音。江荇之重新转向钟酩,只见对方还定定地看着自己,“我没送贺礼,你也不介意?”江荇之体谅道,“嗯,不介意。”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懂吗?墟剑说“来得匆忙”,肯定是马不停蹄赶来。他们能一起回家,就是给对方最好礼物了。他语调轻松,面上确没有丝毫勉强。钟酩见状,一口气蓦地哽在了胸口。也不管四周目光如何在他两人之间来回,抿着薄唇捏紧了酒杯。当真是不喜欢他了,自己送不送礼也无关紧要。因为不在意,所以不生气。明明喜欢了他几百年,怎么能忘得这么干净!·江荇之体贴地说完,却看钟酩低眉不语,终于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他先前满脑子都是:一起回家!结契!这样那样!甚至在看到墟剑追来时,还暗搓搓地期待和本尊壳子来个贴贴。但这会儿回想起墟剑刚刚看他那个眼神……情思浓烈之余,好像还夹杂着克制、纠结、恼怒、嫉妒……这么丰富多彩情绪,上一次看到还是在“柏慕”上位时候。咯噔。江荇之心头一跳,不敢置信:墟剑该不会,还把自己套在马甲里搞自我对立!?他们不是都快要结契了吗!难不成墟剑打算把“柏慕”马甲撇个干净,再用本尊和自己从零开始???江荇之瞪大了眼,被这突然归零进度条冲击得神魂俱震!在他兀自震撼时候,蔺何几人端着酒盏找了过来。他们仨受到冲击一点也不比江荇之小,桓玑君甚至又谨慎地卜了一卦,推算坐在主座上江荇之到底是不是本人。“荇之,你怎么回事?你们……”蔺何偷偷瞟了眼近处钟酩,背过身贴近了江荇之低声问,“你是因为重活一次,大彻大悟,放下仇恨了?”江荇之还没从“墟剑打算从零开始”震荡中缓过劲来,转头又听见此等屁话,顿觉头疼。他伸手扒开蔺何脸,“少点脑补。”蔺何不罢休,他直觉江荇之肯定有问题!他朝霜苓和桓玑君使了个眼神,后两者会意,立马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江荇之。“快,坦白从宽!”江荇之被三人困在中间,两只胳膊都被抱得绑紧。他心累不已,“你们……”砰。一声闷响从旁边座位传来。几人循声看去,只见钟酩一手撂下酒杯,目光幽幽地看过来。蔺何咕咚咽了咽口水:怎么,怎么觉得好像哪里惹到了墟剑圣君?江荇之了然地看了钟酩一眼,心底轻哼:不是不打算和自己相认吗?现在又在那儿醋个什么劲儿。对视一息,江荇之假装随意地别开头,把自己胳膊抽回来,“你们别闹。”“你才是,别想转移视听。”蔺何继续拦住他,忽然又想起来,“诶对了,你不是说要把丧葬费给——唔唔!”一只手飞快地捂住了蔺何嘴。江荇之死死捏住他嘴皮子,想到墟剑还在旁边,肯定听得一清二楚,心头就生出一股羞恼。桓玑君和霜苓赶紧问,“什么?什么丧葬费,要给谁?”江荇之,“不给谁!”一道如有实质视线就刷地落在了他身上。钟酩透过蔺何几人身形空隙,目光牢牢锁住江荇之身影:说好是给自己表白呢?江荇之果真把对自己喜欢收回去了。就连一点残留感情都没有了吗?他居然输给了自己马甲,还输得这么彻底!江荇之一边敷衍着几个严刑逼供好友,一边还能感受到身旁投来视线。震惊、恼怒、但又敢怒不敢言。最后全化作铺天盖地委屈滚滚而来……他都能想象,若这会儿墟剑是在“柏慕”马甲里,肯定早就扑上来又亲又啃,缠着问他到底还喜不喜欢自己。他投去一瞥:哼,倒是扑上来啊,从零开始座某人。…被蔺何三人围着逼问了好半天,江荇之无可奈何,顺起手边酒壶往嘴里一灌,“啪”地撂在桌案上。他起身醉遁,“本尊不胜酒力,各位随意,尽兴而归。”随着他起身,钟酩视线也跟了过来。此时歌舞已散,只余几名乐师在场面奏乐抚琴。席间宾客大多已经放开,伴着乐音聊得正欢,闻言皆拱手一礼:“恭送圣君。”“圣君不必顾及我等,回去休息便是!”江荇之点点头,故意没去回应身旁那道紧粘在自己身上视线。他撇开蔺何等人下了主座,穿过场中就要离席。刚走出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动响。桌案吱嘎一声被推开,伴着周围人低呼:“要干什么”“荇之当心!”江荇之若有所感,心跳骤然急促起来,停下了脚步。正要转头,一个紧实怀抱就从背后拥了过来,将他紧紧搂入怀中——噗通。整座山头陷入死寂,连抽气声都戛然而止。剧烈心跳声透过胸膛撞击在他后背。钟酩像是再也忍不住,从背后搂紧了江荇之,贴着人耳朵咬牙恨声,“江荇之,走了这么久,你就一点都不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