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团身影在即将撞入江荇之怀里前一刻, 被一只大手稳稳拽住了后领。江狼嚎在半空中一个急停,“嗷~又是谁呀!”它抬头顺着那只胳膊看向钟酩睨来脸, 隔着朦胧泪光,那熟悉眼神带了点威胁,让它浑身一个激灵,眼泪都缩回去了,“……徒子徒孙?”钟酩冷笑了一声,“呵呵。”江狼嚎扑腾着要往江荇之怀里蹭, “祖宗,徒子徒孙怎么也长得不一样了?他也化形了?”江荇之,“……”噗通,江狼嚎被丢到地上。钟酩转头和江荇之说, “我看过了一千年它也没什么长进。”还是这么没文化。“哼!”江狼嚎气得头发炸了。它环视一圈, 看四周门众一脸呆滞,就知道自己苦心经营了千年高冷人设在此刻轰然倾塌。它挥挥手遣散众人, “去去去, 都出去!”门众便“哗啦”一声全退出了大殿。四下再无旁人, 江狼嚎没了老祖包袱,又蹭起来往江荇之身上贴贴,“祖宗~我好想你!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人家?”江荇之抬手挥去一抹灵力, 替它将炸开头毛捋顺, 煞有介事道,“本尊若常来看你, 你怎么能静下心来修行?这都是为了磨练你心智。”江狼嚎恍然大悟, 瞬间动容, “祖宗真是用心良苦!人家好感动~”钟酩看它眼神带上了淡淡天真。“那祖宗现在怎么又来了?”“自然是来检验成果。”一人一笔唠上了嗑, 殿中弥漫着淡淡温馨。钟酩在一旁环着胳膊, 看江荇之三言两语就把江狼嚎哄得心花怒放,开始思考这人平时对自己说甜言蜜语中有多少真实成分……唠了半晌,江荇之清清嗓子,“对了狼嚎,本尊要结契了,你也来参加吧。”“结契!”一声尖叫响彻殿内。江狼嚎瞪大眼,看看江荇之,又转向钟酩,“该不会是和这个坏男人!”钟酩眯了眯眼看向它,“你说什么?”“嘤……”江狼嚎立马怂哒哒地往江荇之身边靠了靠。江荇之摸摸它脑壳,“没错,我们要结契了。你要不要来参加?”“祖宗结契大典,人家当然要来。哼,虽然是和这个男人……”江狼嚎哼哼唧唧地说完,又开始发愁,“是什么时候啊?时间仓促话,人家都来不及给祖宗准备大礼。”江荇之正想客气两句,就听钟酩开口,“没关系。”两道目光同时落在后者身上。钟酩神色自然地点名讨要,“把你千年灵毫拿出来当贺礼就行。”做定情信物缺就是这个,正好了。江荇之,“……”他就知道。“可以吗,祖宗?”江狼嚎不确定地问,“会不会太简单了。”江荇之慈爱,“当然可以。”“那等我一下嗷~”江狼嚎说着摇身一变,嘭!一只硕大毛笔出现在眼前。柔软茂密狼毫泛着顺滑光泽,它咻咻地抖了抖,一大把千年灵毫就从它笔头掉了下来,“给祖宗最好~”钟酩赶忙毫不客气地收入囊中。江荇之搓了搓它毛夸奖,“我们狼嚎真有孝心。”江狼嚎腼腆地抖了抖毛毛。以一种意想不到方式拿到了千年灵毫,江荇之和钟酩便准备回昆仑。还没踏出殿门,江狼嚎就一个飞扑黏了上来,扯住江荇之袖摆。“人家好不容易见到祖宗,不要这么快分开~”江荇之安抚它,“等结契大典时候就又可以见到了。”江狼嚎眨了眨眼,“喔!那我直接跟着祖宗一起回去不就好了。反正没几天就是结契大典了,我就住在祖祠里!”……都说了没有祖祠。江荇之看它黏得紧,便答应下来,“那我们走吧。”一道凉飕飕目光往江狼嚎身上瞥了一眼。钟酩靠近江荇之,传音说,“带回去可以,但是不准它上山巅,打扰我们二人世界。”江荇之在一大一小两个活宝夹击下,艰难地端水,“好……”,他们来南疆原本是想求千年灵毫,没想到来这一趟,直接把人家“老祖”一起端走。江荇之看了眼身边化作孩童模样活蹦乱跳江狼嚎,叹了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带着狼嚎回到昆仑。两人一笔落在半山腰瑶池外,江荇之正想叫诛严给狼嚎安置个住处,就听背后山阶上落下一道声音,“卧槽,江荇之!这小孩是谁!”转过头,只见桓玑君从山阶上一路奔下来,片刻停在他们跟前。“你怎么来了?”江荇之问。“昆仑几百年来终于开了禁制,我当然是来拜见我师傅。”桓玑君揣着袖子围着江狼嚎打转,“不说这个……这小孩是谁,哪儿来?”江荇之同他介绍,“它叫江狼嚎。”姓江!桓玑君一下震惊了,连鼻孔都张大几分。他不可思议目光在江荇之和钟酩之间来回了两圈,“这才几天,你们居然真连孩子都有了,还长这么大了!”江荇之,“……”钟酩,“……”桓玑君略过两人无语表情,热情地朝江狼嚎张开双臂,“来,叔叔抱。”江狼嚎看他眼神如同看变态。桓玑君毫不在意,又转头夸了钟酩一句,“墟剑圣君果然有够努力!”江荇之受不了了,招手叫来诛严把江狼嚎带去住处,免得给孩子留下童年阴影。接着一把拍掉桓玑君张开双臂,难以理解,“大师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徒弟?”“呵,自然是慧眼识珠。”“地里跑那种猪?”毫无营养斗嘴来往了三两番,江荇之后颈皮忽然被人一捉。他侧头,就看钟酩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玩得很开心?”江荇之立马去搂他腰,“是不是冷落你了?”“没有。”钟酩说,“在我面前你可以随意。”桓玑君露出一副受不了表情,正要识时务地开溜,便听钟酩对江荇之说,“你好好和朋友玩,我把千年灵毫送去给瞿檀。”喔~给他定情信物。江荇之喜滋滋,“那你快去吧。”“嗯。”高大身影一瞬离了昆仑。瑶池外,只剩江荇之和桓玑君相对而立。桓玑君看得啧啧称奇,“你们这关系转变得真是突兀又自然。当了几百年对头,几天之间就能立马过得蜜里调油,真不愧是一对!”重生奇遇说来复杂,江荇之没多解释,哼哼两声转移话题,“走,我们去玄天剑宗找蔺小何。”“找他做什么?”“玩呗,顺便有点事。”这几日来,先是无芥、诛严、诛绪,接着又是宿尤和江狼嚎……往日故人纷至沓来,说不定游苏青他们也能找回来。江荇之隐隐怀了些期待。桓玑君没想这么多,欣然答应,“走!”·玄天剑宗。知道江荇之和桓玑君要来,蔺何已经摆好了花生瓜子、叫上霜苓,在小池塘桌台边等着两人到来。“蔺何!霜苓!”桓玑君刚到,就迫不及待地和他们分享爆炸性消息,“我们要做叔伯了,江荇之都有孩子了!”他双臂一张,比划道,“这——么大一个!”对面二人两脸震惊。霜苓开始陷入了对医学修养自我怀疑中。江荇之挥手给他们一人后脑勺一巴掌,拍醒他们昏聩头脑,“都说了不是。”他跳过这个话题,从袖间摸出一张请帖递给蔺何,“拿着。”“请帖?你不是已经给过我了。”蔺何不明所以,“双倍快乐?”“别闹,给你们剑宗祖师爷。”“???”江荇之看他满头问号,试探道,“你们祖师爷还在吧?若是还在,替我转交一下。”“我,我不知道啊。听我爹说,祖师爷当年将宗主之位传给他后就隐退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我可以把请帖给我爹,让他试着帮你递递……诶,不对呀。”蔺何狐疑地看向他,“你结个婚,怎么还请到我们祖师爷头上了?”江荇之淡定地抿了口茶,“让你们祖上也沾沾喜气。”三道有病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姑且说服了蔺何帮忙递请帖,江荇之又瘫在座椅上晒起了太阳。几人边嗑瓜子边聊天。霜苓感叹,“自从你和墟剑圣君谈了恋爱、火速结契,就很少有这么悠闲时间和我们在一起排排瘫了。今天怎么有空,没和你墟剑圣君在一起?”“他有事。”江荇之噗噜吐出一片瓜子皮,“给我做定情信物去了。”“定情信物!!!”三人刷地起身。桓玑君目光如炬,“难怪刚刚他离开时候,你笑得这么甜腻!”“墟剑圣君看着一副不近人情样子,居然这么浪漫。”霜苓问,“那你呢?给人准备什么了?”说到这个江荇之就犯愁,“还没,我就是在想能给墟剑送什么。正好你们都在,快给我出出主意。”蔺何咔嚓咔嚓磕着瓜子,“还用送什么,把你自己打包送过去不就得了。”“什么馊主意,一点都没有诚意。”“你懂什么?这叫投其所好。”江荇之正想反驳,说墟剑才没这么不正经。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墟剑还真挺不正经。他正色,“就没有那种,给人爆炸式惊喜礼物吗?”“爆炸。”蔺何斜视一眼,“你要多炸?”江荇之形容,“让他一看就激动得浑身发抖。”三人:……那不是惊喜,是惊吓吧。在群策群力之下,一大堆花里胡哨主意涌了上来。淘汰掉几轮馊主意后,蔺何忽然咳了一声,“荇之啊,我倒是有个主意,保证让你墟剑圣君看一眼就激动得浑身发抖……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江荇之凑过去,“什么主意?”“趁着还有几天时间,你去找鹊织坊赶制一件薄纱里衣,那种云雾缭绕,半遮半掩,穿在身上如出水芙蓉一般……”卧槽!这蔺小何懂得还挺多。江荇之小脸一黄,望着天空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但我觉得墟剑不适合穿这种风格。”三人:……蔺何恨铁不成钢,“傻吗你?是让你自己穿!”江荇之恍然大悟,小脸顿时更黄了。…鹊织坊是九州之内最大成衣坊,也是唯一一家接受加急订单工坊。这家成衣做工极好,哪怕是短时间赶制出来,也和别家几个月做出成衣相差无几。只要钱到位,甚至连每一分细节都能按照顾客要求量身定制。江荇之在三位狗友陪同下来到了鹊织坊。鹊织坊前身就是云织坊。经过千年更迭,作坊规模更大、成衣款式更多、附着其上功法也精深了不少。“待会儿你一进去,我就直接带你去找掌柜,把你那些花里胡哨要求通通给人讲清楚!”蔺何边走边叭叭。桓玑君也出声鼓励,“对,你不要不好意思。他家保密性做得很好,绝对不会让人知道庭雪圣君要定制一件薄纱……”啪!江荇之一手一边捂住两人嘴,“快住口吧。”说话间,已至鹊织坊门前。门口站了名伙计,看见他几人忙上前道,“蔺少宗主,这会儿里面有人……”“你小子,坊里什么时候没人啊?”蔺何拍拍那伙计肩,笑着带江荇之三人跨入门中。他一进门便大手一招,扬声招呼,“掌柜!我们——”他一嗓子嚎出来,才发现一楼大堂清场了,堂中站着几个人。诛严和钟酩闻声转过头来,掌柜搭着手“哈哈”笑了两声,旁边还有一圈陪同伙计。几人面前正挂着两套华丽大红喜服,一针一线流光溢彩,成色崭新,显然是刚刚完工,在同人做展示。双方目光相对,蔺何声音瞬间哑在了嗓子眼儿里。“荇之?”钟酩看向似乎呆住了江荇之,眉峰微挑,“你怎么来了?”江荇之张开唇动了动。早在看到钟酩一刹那,就有千万句脏话翻涌在他心中:他草了!墟剑怎么在这里!余光里,蔺何和桓玑君同时退开一步,顺便拉上了还杵在原地霜苓。江荇之深吸一口气:……好一对卧龙凤雏。他稳了稳心神,反客为主地问钟酩,“你又怎么在这儿?”钟酩侧身向他展示背后衣架上两套喜服。诛严适时地开口解释,“前些日子托鹊织坊赶制喜服做好了,属下便说来看看。出门时正巧遇见柏……圣君大人从外面回来。”钟酩接话,“我就说一起来看看喜服。”江荇之嘴缓缓合拢,“喔。”钟酩回答完了,又垂眼看他,“你呢?”“……”江荇之在他注视下状似自然地走上前,抬手拂过华丽丝绸,细细欣赏,“好巧,我也是来看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