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多久,就要停止吗?
时澄月咂了咂嘴:“这糖葫芦好像有点甜,我牙好疼。”她张开嘴巴,啊了一声,“医学生快帮我看看是不是长蛀牙了?”
嘴巴张得还不够大,远远不够。
林一砚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湿纸巾,抽出一张仔仔细细擦了下手指,而后捏着她的嘴角,微微低头,小拇指顶着她的下巴,稍稍用力,就能让她毫无保留地抬头。
他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只需大拇指和两根手指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捏住她的脸,于是食指得以伸进她嘴里,指腹沿着那一排牙齿慢慢挪。
手指探到最里面那颗才停下。
还处于浅龋阶段。
“有一颗,在最里面。”他轻声说。
明明是她主动张开嘴巴让他进来的,可是他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么自然。
“是吗……”手还未脱离她的口腔,时澄月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她拍拍林一砚的手臂。
从她口腔里退出时,时澄月抬起两手,左右揉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长时间地撑开口腔,好酸。
时澄月盯着他看,又下意识咬了口糖葫芦。
那颗蛀牙在左侧,糖浆在口腔温度下融化后淌过龋齿表面,连带着牙神经都有些突突跳。所以她舌头转了一下,把糖葫芦挤到右侧。长时间触碰右侧口腔,柔软的口腔壁内一阵酸涩,她甚至被酸到闭上了眼睛。
“这颗也太酸了。”时澄月抱怨。
林一砚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指,帮她拿过另一串:“还吃?待会儿右边也蛀掉了怎么办?”
时澄月说:“那就让它蛀着吧,不疼就没事。”
林一砚侧着脸,垂眸看她,语气里带恐吓:“给你敲掉。”
“好凶哦!”时澄月耸耸鼻子,“你以后给小朋友拔牙肯定要把人吓哭了。”
“我不一定是给人拔牙的那个。”
“那你是什么?”
林一砚想了想:“给医生递钳子的。”
临了,他补充,“如果来拔牙的是你,我就递老虎钳。”
时澄月哼哼唧唧一声,不轻不重地捶他肩膀,他即刻捂着胸口叫着疼。
恍惚间,时澄月回到了那年初春三月,他不知道说了什么惹恼到她。她也是给了他一拳,他捂着胸口连声说好痛。
过了这么这么久,他怎么还是来这一招。
时澄月稍稍落后于他一步,糖葫芦外层裹着的糖浆在她口腔里慢慢融化,一点一点渗进心尖。她又咬下一颗,手拽着林一砚的衣角。
然后突然一个猛冲,跳上他肩膀,左手手臂紧紧搂住林一砚的脖子,像小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
在他耳边雀跃地叫着:“时澄月好累啊时澄月要累死了,需要一个大帅哥背着走。”
林一砚原本松弛的肩颈线条又下意识紧绷,他牢牢抓住她的腿弯:“这糖葫芦签子差点戳瞎你男朋友。”
时澄月低头,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重重的吻,甜腻黏稠的触感留存他一脸:“对不起哦。”
“再亲一下就原谅你吧。”
于是时澄月又低头亲他:“够了吗?”
“如果能再亲一下就更好了。”
“……林一砚,不要得寸进尺。”
“可是你都好几个月没亲我了。”
“谁让你后面几个月都不来找我的,我室友说你肯定是变成老赖上不了高铁了!”
起先,林一砚每个月都会来看她,后来时澄月觉得他的到来会影响自己的学习,三令五申地禁止他来看自己,也禁止给自己打电话。林一砚满脸怨气地挤出一个“哦”字。
怎么如今又被她倒打一耙?
林一砚笑:“我女朋友上辈子是猪八戒吧,这么会倒打一耙。”
“那你就是高翠……林翠兰!”
林一砚说不过她,身子故意大幅度往左晃了一下。时澄月吓到低低尖叫一声,搂他搂得更紧。
南风款款,夕阳斜照,将交叠的影子无限制拉长。
林一砚,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谈恋爱啦!
·
出高考成绩的那一天实在漫长又焦灼,有人欢喜有人悲。就像分别身处南北半球的人类,有的人在渐沉的夕阳中道尽途穷;有的人迎着东升的旭日,畅行无碍地奔向康庄大道。
而这一次,时澄月是当之无愧的后者。
查成绩那天,时澄月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手心覆着鼠标,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片濡湿。
圆圈在屏幕前无休无止地打转,时澄月不由心躁。
她刚想打开手机找祁嘉虞聊聊天,分数就猝不及防地跳出来了——
总分662
下面还有一排各科目成绩,但时澄月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这一年的一本线是605,而这一年的时澄月超过了一本线整整57分。
没有冲动到想要放声尖叫,也没有兴奋到想要原地雀跃。肩膀在一瞬间放松,她用力地呼出一口气,肩膀后靠在椅背上,这是没日没夜学习一年的时澄月所应得的。
她点开和林一砚的对话框,打了好长一段话又删掉,最后只发出去一句话。
收到时澄月消息的时候,林一砚已经早几天回到了学校,距离彻底放暑假还有一个星期。此刻,马哲老师在讲台上划重点。
手机屏幕亮了一瞬,林一砚点开。
一张成绩截图,和一句话。
【时澄月:662,你已经配不上我了。】
林一砚对这成绩并不意外,准确来说,无论时澄月考出的成绩多么出人意料,他都不惊讶。
因为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他的时澄月,就该是这么优秀的。
他低声笑了下,翻开马克思主义哲学。
“早八不困?”身旁的男生是他室友,好奇地问。
林一砚:“好好学习了,不然配不上我女朋友。想想要是被她丢掉,那还怪害怕的。”
·
时澄月度过了一个完美的暑假。
游泳、滑雪、攀岩、跳伞都玩了个遍,沉寂整整一年的朋友圈像一座休眠时间已结束的活火山。
田鑫泽在下面评论:下次屏蔽我,谢谢。
祁嘉虞跟着附和:下次屏蔽我,谢谢。
郑冉冉回祁嘉虞:没事,再让她跳几天,她就要军训了。
时澄月:……
气死了。
如郑冉冉所言,这个日子到来得飞快。
北理工大一本科生提前半个月开学进行军训。
大学的军训和高中真不是一个量级。这半个月里,天天站在太阳底下,时澄月快晒成小黑炭了。她心里泪流满面,惆怅望天的功夫还要被教官问为什么不打报告就动。
她实在不明白军训这件事真的有意义吗。
半个月的锤炼,一只白白净净的兔子已经变成了一根冒着烟的小黑炭。
时澄月性格外向大方,跟谁都能轻易玩起来。一次军训下来,她成功和她们寝室的人混熟了,一回宿舍就和几个室友在一起捣腾面膜和身体乳,誓要将自己白回来。
四个人敷好面膜一起躺在时澄月的床上,腿呈九十度翘在白墙上。
时澄月边和林一砚发微信边听她们聊天。她身边的夏云巧一扭头看见时澄月的腿,小腿肚白皙匀称,双腿笔直。她不住啧啧两声,贼手覆上她的大腿:“瞧瞧这腿。”
时澄月下意识抖了一下,腿动了动:“好痒。”
“你这么怕痒啊。”夏云巧另一只手大剌剌摸上另一边倪薇的腿,“学学人家。”
倪薇轻描淡写:“哦,我被我男朋友摸习惯了。”
夏云巧不怀好意地笑:“怎么摸的?”
倪薇也笑:“那怎么能告诉你呢。”
“哎,摸习惯了,那是高中同学啊?”夏云巧抓住盲点。
倪薇点头:“我们在一起很久了,两三年吧。”
夏云巧长长“哦”了声:“怪不得我上次帮你拿卫生巾的时候看到里面的——”
她戛然而止,慌忙捂住嘴巴,脸红耳朵红脖子红,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它们俩放在一起我不小心就看见了!真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时澄月把视线从手机中脱离开,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们。
倪薇:“没事,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我男朋友十八,又不是八十。”
虽然相识不过半个月,但见倪薇不避讳这个话题,夏云巧八卦因子上头,她换了个姿势,面膜下的脸上充斥着好奇:“那你觉得怎么样啊?”
倪薇挑眉:“钻石男高……不对,现在是钻石男大了,你懂的。”
时澄月表面不在乎,背地里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闻言,她眨眨眼。
哇哦,盲盒随便一开就是自己喜欢的。
倪薇还在那边和夏云巧说这件荒唐的事情会发生完全源于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两个人第一次去了酒吧之后,她喝醉了挂在她男朋友身上,一遍一遍地冲他叨叨看看鸡。
时澄月闷闷地笑,一低头,灿烂笑容僵在脸上。
和林一砚的对话框里,她的那句“看看鸡”大剌剌地暴露在屏幕上。耳畔似有沉闷钟声轰鸣了一下。
晴天……黑天霹雳!!!
这是她打出来的字吗?
完了完了,脑子里全是鸡,打出来也都是鸡了!!!
时澄月一骨碌起身,面膜掉在手臂上,她慌乱地长按聊天记录,手指一抖,“撤回”按成“删除”。
她沉默了几秒。
……
北理工女寝发出一阵凄厉悠长的尖叫。
电线杆上的麻雀一抖,扑腾翅膀纷纷散开。
·
林一砚刚从浴室回来,挂在脖子上的毛巾被他随手用来擦头。
“哎,你电话响了好几次。”缪则旭正在打游戏,见林一砚进来,提醒。
林一砚边擦头边拿起手机,解锁打开。
“电话”右上角有个鲜红的六,“微信”右上角则是11。
林一砚:……?
他打开微信,时澄月的消息连珠炮似得弹出来。
【看看鸡】
“撤回”
“撤回”
【[图片]】
【你看这个新疆黑鸡,肉质上乘,口感鲜嫩,鸡肉内含有丰富营养物质,实在是餐桌上的一道必备佳肴啊。】
剩下的几条消息来自五分钟后。
【你为什么不回我?】
【怎么连电话也不接?】
【不至于吧林一砚!!!】
【都在一起这么久了,那我提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啊,你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吗!!!】
【小气鬼!!!】
林一砚:……
他只是去洗了个澡而已。
而且……这么明晃晃的暗示,他自然听懂了,但他有些懵。时澄月有必要给他打这么多个电话吗?
“堵这儿干嘛呢?”室友拍他肩。
林一砚往旁边挪了一步,没抬头:“点外卖。”
室友问:“吃什么?”
林一砚说:“大盘鸡拌面。”
刚准备下单,想到时澄月的那句小气鬼,他从下单页面返回,在【加料】一栏点上双份的鸡肉量,又多加了一份皮带面。想想不够,最后又加了两串羊肉串。
他真希望他的女朋友能明白,他和外面斤斤计较的抠男不一样,他从来都不是小气的人!
室友看着他的操作,表情有些复杂:“你不是刚吃完?”
“给我女朋友点的,她……”林一砚迟缓地擦擦头发,眼里露出一丝他自己也不是很懂的困惑。
她好像很迫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