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细密的睫毛轻轻一颤,随即,睁开了那双淡漠漂亮的眼。眸底昨晚的欲念已经无影无踪。
他什么也没做,坐起身,穿好衣服,随即,安静地看向窗外。
晨光微露,可以听到隐约的鸟鸣,花香从窗外飘入。
他五感都很好,感官甚至是极为敏感的,明明有一颗迟钝冷漠的心。
可以清晰地听到,她是怎么努力地逃离他。
言月想离开他。
他不愿见她去跳窗,摔伤腿。于是,给她打开了大门。
他用用了很多办法爱她,却依旧不能留下她的心。
每一次,她依旧都选了同一条路。
……
言月坐在副驾,女孩一直没说话,她是唐姜在海城的朋友。
“对不起,麻烦你了。”言月疲惫地说。
“不麻烦,顺路,姜姜拜托我的嘛。”女孩说。唐姜还告诉她,遇到了什么都别问。
这种时候,她无比庆幸,她还有唐姜这样的朋友,这种时候,可以什么都不问,包容她的任性。
言月给许映白编辑了一条短信。
“我想起来了以前的事情,脑子有点乱。”
“想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我们暂时分开吧。”
言月回到了栎城,踏足了这片暌违已久的土地。她早早和言高咏打了电话,说要和他见面。
回了栎城之后,言月回了自己位于拂月街的小别墅,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找言高咏。
言高咏比之前富态了一些,看起来颇为志得意满。
见到她的时候,他短促地笑了一下,“许映白呢?怎么没和你一起?不会吵架闹翻了吧?”
言月咬着下唇,“没吵架。”
言高咏最近没得到什么相关消息,不过是为了刺言月随口一说。
许映白处理事情极为周全,甚至于他本人离开栎城这么久,也没误事,大家都只以为业务要往海城搬迁了。
言月脸色苍白,她在言高咏对面落座,“当年的事情,我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这是我的事,和他没关。”
言高咏略微有些惊讶,但是只是很轻微的惊讶,没多少意外。
他点了根烟,忽然说,“你和你妈妈很像。”
“性格极端自我、本质心硬而且自私。”言高咏说,“别人对你再好,你的心都像是石头做的,根本捂不热。”
“你是因为想起来了,所以对许映白不满?”他说,“接下来想做什么,分手?离婚?”
言月凝着他的脸,轻轻说,“我没有对他不满。”
“我不信。”她说,“当年,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情。”
当年她太小,性子简单单纯,一切都是言高咏在管着。
言高咏这次倒是有些意外的模样,正眼打量着她。
“当年,他确实是搬家回去了,你可以自己去查,学籍都转走了,你给他寄的那些破玩意他也确实全都不要,给你原路退回来了,我撒谎做什么,你可以自己去查记录。”言高咏笑了笑,“怎么,要过来问我,你是不敢自己去问许映白吗?”
言高咏淡淡道,“言月,这么久了,一点点小事,我劝你别矫情了。”
“人长大了都会变,他现在喜欢你不就行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在桌角磕了磕烟灰,“说实话,你能嫁给他,也算是高攀。”
言月脸色煞白,没说话。
言高咏打量着她,抽了一口烟,“不过,结婚这么久了,也没怀孕。”
“看来,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也还不一定。”他说,“嘴巴上说的都是虚的,他愿意让你怀他孩子,给他们许家生出来后代,才是真的认可你。”
“不过,我一直不懂,你们女人对情啊爱啊看那么重有什么意义。”言高咏说,“许映白长得好,有钱有地位,你现在和他结婚了,应该知足。”
“早点怀个孩子,办了婚礼,进门安安心心当许太太,后半辈子也就不愁了。”言高咏说,“现在离婚,什么都捞不着。”
他边说,看到言月煞白的脸,想到谈珊琳,心里弥漫起浓郁恨意,越说越痛快。
言月却没像他想象的那么失态。
她看着他,淡淡说,“我会自己去问他。”
“他什么时候都不会扔我的礼物的。”她似乎笑了下,“许映白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不是给我寄过信?”言月问,“被你卡住了?”
言高咏一愣,表情不自觉波动,意识到对面女孩平静透亮的眸子正盯着他的表情时,言高咏方才发觉到自己着了计,随即便是恼羞成怒。
言月以前是个稚嫩、毫无心机的女孩。
她也变了。
言月心里波动很大,她不傻,能看出刚才那一瞬间,言高咏波动的表情。
她意识到,许映白是个很守承诺的人,当年,只要他说过的话,就算是心里再不情愿再厌恶,也必然会按承诺办事,可是,她当年,没收到过许映白的信件。
既然言高咏可以卡许映白的信……那么,她寄出去的礼物,他也一样可以卡。
只是,倘若是真的,她想不通言高咏这样做的理由。
言高咏冷笑道,“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事情,我有时间精力管这么多?”
“我下午还有会。”
和言高咏分别后,和言高咏分别后,言月心情舒畅了一些,像是心上的大石头被挪开了一小块。她没停歇,叫了一辆车,回去了以前她住过的那间疗养院。
不是什么正规的疗养院。
言月发现,现在疗养院早已经停业了,改为了一间按摩馆。
言月找人多方打听,只打听到了屋主的主人名字。
丁海河,138xxxxxxxx。
言月睁大了眼,她记得这个名字。
竟然是当年,她和许映白去海岛旅游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做水产生意的男人,怪不得,他当时会表现得那么熟悉。
电话拨打过去后,言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踌躇着自报家门,不知道丁海河还会不会记得她。
她想找丁海河打探一下当年的事情,又不好直接问,于是委婉地和他说,自己已经都记起来了,想找丁海河聊天确认一下当年的情况。
丁海河很惊讶,又有些高兴,“听起来你精神状态还不错。”
言月抿着唇。或许因为她现在年龄大了些,谈珊琳自杀的事情,这么多年反复折磨她,影响反而已经淡化。如今更让她痛苦的是许映白的事情。
不料,丁海河却说,“你老公几个月前找过我一次,问我你住院的详细情况。”
许映白?
言月惊呆了。
“是的,我和他说了说了一下当年的事情。”丁海河说,“说你失忆是因为受了刺激,因为母亲自杀,然后有个特别重要的朋友走了,小孩子嘛,一时接受不了现实,就失忆了。”
丁海河犹豫了一下,又道,“言小姐,我感觉,你老公是个心很重的人,情绪都压在心里。”
“建议你们以后有事多沟通沟通,试着多互相关心了解。”
“毕竟是夫妻嘛。”
那个男人丁海河印象很深,看着清清冷冷的,实际上性子很细致。而且非常爱自己的妻子,只是不擅长表达。
挂了电话后。
言月消化了一下现状。许映白去找过丁海河,丁海河对他说,当年,是因为他,她才失忆。
所以,他才会一直觉得,他对她有所亏欠么。
许映白是个责任感极强的人,尤其在对她的事情上。
有了记忆之后,言月对他的了解,似乎也变深了不少,记忆里那个小少年、中学时代孤独的他,成年后的许映白,似乎都开始慢慢交融,成为了一体。
言月皱着眉,事情的轮廓似乎在脑海里被慢慢拼凑出来。
她回了别墅,吃了点东西,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云蒸霞蔚,她心情似乎舒缓了一些。
随即,又开始想起了许映白。
在海城的日子,他们每天都待在一起,许映白厨艺已经练出来了,经常亲手给她做饭,都是她爱吃的口味,送花给她,送各种礼物给她。
他惯她惯得不像样。
言月鼻尖有些发酸……许映白从小就不爱说话,可是,他为她做的事情,桩桩都在表达。
假设,她的猜想都是真的。
言月心里一块巨石似乎正在被慢慢搬开。
那样,她是不是需要对他说一声抱歉……言月紧紧抿着唇,言高咏说她的那些话,其实也不全错。
在许映白面前,她确实一直很自私。
似乎从重逢开始,她就在一直享受着他给她的无条件的爱。
那个咨询师说,许映白很爱她。
言月有些迷茫,那么明显吗?似乎全世界,除去她之外,都觉得许映白爱她。
她这次离开,手机并没有关机。可是,许映白也没给她发消息过来。
言月回了学校一趟,撤销了假条。
路上,她遇到了越繁,很热情地给她打招呼,问她身体好些了没有。
许映白给她请的假条非常完美,大家都在关心她的身体,言月回了一趟宿舍,舍友说她怎么剪了短发,很好看,还说她病了一场,怎么看起来更漂亮了。
或许因为之前和许映白一直朝夕相处,现在,陡然一个人,她觉得身边有些空空荡荡。
言月去校门吃了一碗馄饨。
庞洁家的烧烤摊晚上做烧烤,白天做馄饨。
言月喝着汤,庞洁忙来忙去,“你老公呢?”
言月动作停了一下,“工作呢。”
“我说今天你们怎么没一起。”
言笑了笑,“你们记性都好好,见过一次,就都记得了。”
“长得帅啊。”庞洁说,“而且,以前,我在学校里见到过他。”
言月愣了一下,“你以前见过许映白?”
庞洁说,“可能一两年前吧。”
她笑了下,“我以前还认识你呢,你那么漂亮,入校就出名了。”
她没说的是,当时,言月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
那个帅哥当时只是远远看着他们,淡泊寡淡。
那个是个弥漫着薄雾的深秋清晨。
他站在树下,穿着黑色风衣,高高瘦瘦的,生着一张淡秀的脸,昨天刚熬夜工作过,他眉间还笼着一点浅浅的倦怠和厌世,让他看起来更为冷淡寡欲,不好接近。
早餐摊子有几个女生互相起哄着去搭讪,他垂下眼睫,掐灭了狭长指间半根烟,谁都没理,一句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