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是哦,说得也是啊。”甚尔这样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他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那个表情甚至带着点自嘲和受伤。
“呵,”他轻笑:“那你走吧。”
迷你美穗凑过去抓住他的一只大手,她想说,说就算不回来住,她也会一直一直……
甚尔忽然将手抽开了,这个动作甚至让她差点摔跤。
衣料摩擦的这点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尤为突兀,它让一切都静止起来。
美穗惊诧地看着他。
她读不懂小甚的动作。
“我不懂你,”甚尔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他说:“反正我也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你。”
这个模样的小甚,的确让美穗觉得陌生。
分离真的让他变了不少。
不过几年,他的肩膀变得宽阔,脖颈结实粗壮,喉结在吞咽中起伏,肌肉隆起,嗓音富有磁性而低沉,行径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锋利。
小时候他会露出相当脆弱的表情,现在却藏起了那种脆弱,而变得压迫,连生气时阴沉沉的表情都让人感到害怕。
就是这样看过来,他瞳孔微缩,露出大片眼白,上眼睑斜上去,双眼皮褶明显,眼睛下面有一点的浅浅的轮廓线,有点深重凶狠的戾气。
就好像回到了禅院入躯俱留队最开始那段时光,眼神寂灭。
他在憎恨,他在寂寞。
但他在憎恨什么,又在寂寞什么?
从前小甚就会露出那种逞凶斗狠的表情,后来离开禅院家,他很少再露出那种表情了。
“小甚?”迷你美穗慌忙地想凑过去,甚尔却后退了一步。
他像是个忽然泄气的皮球,丧气而疏离地说:“抱歉。”
美穗重重打了个冷颤。
“走啊,”甚尔看着她:“不是说要回去吃饭了吗?现在已经晚了吧,那家伙说不定都等急了,还有,以后也不要来我这里偷吃章鱼烧了。”
他侧过头说:“我不会再做了。”
他想,傻子才给她做。
美穗忽然感到一种恐惧。
这种恐惧,按照人类的说法,叫对一个人感到害
怕。
美穗不应该感到害怕。
从力量的角度来讲,她不害怕任何人类,甚至任何神祇,她能凌驾于任何人或神之上,作为神的祂们恐惧于她随时可能会醒来,害怕她会失控地毁灭掉所有。
那么她在害怕什么?
她害怕的是小甚这种陌生的情绪,这种情绪并不锋利,却像钝器反复摩擦人的肌肤。
“抱歉,我刚才可能有点反应过激了。”看着美穗的表情,甚尔忽然这样说。
他的眼睛依然是一片葳蕤的绿,但他用一种美穗觉得不舒服的笑容笑了笑,他说:“你脸上有酱汁。”
他伸出指尖轻擦了下美穗的脸,再往后退得好远,看上去既轻浮又有距离,美穗讨厌这种奇怪的距离感。
这样的小甚,让美穗想逃离。
于是美穗那样做了,她一下子跳出窗外,直接撞碎了玻璃。
玻璃因为一下子碎掉发出清脆的响声。
美穗只是觉得难过,她想要逃跑,跑到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再待在小甚所在的地方,那一瞬间,她有眼泪掉在玻璃上。
美穗跑走了。
甚尔看着自己擦过迷你美穗脸上的那根手指,那上面有褐色的酱汁,他伸出鲜腻的红舌舔过,手指重重擦过下唇。
他走到外面美穗破窗而出的地方,捡起地上很小的一粒玻璃碎渣放入口中咀嚼。
他感到疼痛。
寻常人的口腔和胃极其脆弱,当然不能咀嚼吞咽玻璃,一不小心就会受很严重的伤。
但他的身体却不一样。
他童年很多次尝过那种滋味。
他当然也会受伤。
无论疼痛过多少次,或是有多严重,甚尔最后总是能化险为夷。
事已至此,他早已不知道肉体强化的“天与咒缚”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同时,他也讨厌在美穗面前这样的自己,在她面前,他既嫉妒心强,又小气。
他多么希望他在她面前表现得无懈可击。
他看见玻璃上有很小的水滴,伸手蘸了一下,舔了舔。
是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