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厕所。沈非走出了教室。他没去上厕所,走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想透透气。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没点火,叼在嘴边盯着草坪上的小野花发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似乎越来越清晰地在他脑内浮现出来。想来昨晚惊诧的情绪好像也并没有多么强烈,那么神奇的事情,他接受得很坦然,甚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许还是因为觉得不太真实。现在缓过来了,回过神了,真实感变得强烈,伴随着难以置信的感觉猛地袭来。沈非这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原来发生了一件这么不可思议的事啊。他咬着烟,一张长着绿眼睛的漂亮脸蛋在他脑子里一晃而过。绿眼睛美少年=白秃秃=猫=他整天又亲又闻又抱着睡觉的猫沈非的大脑自动做了个等式。想到之前自己一直都是对着个大男人又是闻又是亲,沈非捂住了眼睛。羞耻,极其羞耻。这都什么事儿啊郁肆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很安静,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洒满整个沙发,洒在了他的脸上。他眯着眼睛,墨绿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平时他都醒得很早,习惯于跟随沈非。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也有可能是因为变成人形的缘故,身体暂时没适应,所以早上没醒得过来。屋里安静无声,沈非应该是已经出门了。郁肆站起身把被子叠了一下,翻来折去折腾了老半天,才勉强叠出了一个封闭的形态。他看着沙发上的被子。挺好,起码没有稀烂的一团,还是有形状的。叠完被子他就不知道该干嘛了,坐在沙发上发呆。他伸手摸了摸脑袋,耳朵还没消失。他本以为丢了晶石吊坠,自己顶多就是身体状态差一点,郁野曾经也是这么说的那块晶石可以保证他的身体状态更稳定,但也只是保持稳定而已。所以没有那块晶石,自己应该也不至于连正常的人形都难以维持,连耳朵都藏不了。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现在,他对自己的体质还是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郁野到底是把他保护得太好了。就算这样,他还是跑出来了,莫名其妙闯进了一个男人的生活里,安逸得快要记不得当初跑出来的目的。中午,沈非在学校食堂吃完午饭后,又打包了一份午饭。你干嘛?怎么又买一份,没吃饱?管琦问他。不是。沈非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盯着玻璃窗后面的小菜看了一会。那人应该喜欢吃肉吧?反正小猫儿形态的时候是挺喜欢吃肉的。给我一份水煮肉片、红烧肉、咖喱牛肉沈非思考了几秒,对打饭阿姨说:再来个鸭腿吧,就椒盐的那个。一旁的管琦瞪着眼瞅他,喂猪?!嗯。沈非点点头,刷了卡,喂猪。不是自己吃的?管琦问他,你点那么多肉干嘛?给谁吃啊?沈非拎着饭盒沉默了几秒,回道:我家猫。它吃得了那么多??管琦一脸惊讶。不知道。你又要回去?回去喂它?嗯。沈非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我走了。一上午沈非都挺坐立不安的,大概是之前担心过度留下的后遗症。早上一声不吭就出门了,留那个人独自在家,他总有点不太放心,毕竟那人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沈非在上课的时候竟然抱着一丝小小的、连他都觉得荒唐的期待期待那个人会像之前秃秃来学校找他一样,突然出现在教室的后门口。明明心里清楚,那种状态,那个人根本出不了门,就算出门了也可能会遇到未知的危险,他还是不死心地期待着。他一边嫌弃自己的期待,一边又期待地等。结果当然是期待落空。就跟昨天晚上一样,他让他睡沙发,那个人竟然没有半句怨言,沉默着就接受了。之前小猫儿形态的时候,明明怎么都赶不下床,死命黏糊着他,趴枕头旁边都不行,非要窝在他怀里才行。这种让人憋闷的落差,大概就是沈非失落感的来源。郁肆站在阳台上,盯着窗外看,他已经在这看了很久了。他想去找沈非,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又没办法出门。门铃响了一声,郁肆转过脑袋,本来耷拉着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耳朵尖儿抖了一下。这个时间,难道是沈非?郁肆走到了门口,杵在原地犹豫着。万一不是呢?门铃响了几声忽然不响了,郁肆听到了拿钥匙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门把手已经转了一下。你谁啊?门外传来沈非的声音,郁肆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哎哟,儿子你吓我一跳。沈母转过了头,埋怨道:连你妈的背影都认不出了?今儿穿得太漂亮,一时没认出来。沈非说。沈母笑得很开心,臭小子你怎么来了?沈非走了过去,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按住了他妈握着门把手的手。哎哟干嘛呢,一惊一乍的。沈母松开了手,说:你哥让我来给你送个资料,说是什么将来出国用的出什么国?沈非打断了她,皱眉道:那个人又在发什么神经?哎别这么说,先进去吧,进去再说。诶!等等!沈非还没来得及拦住他妈,门就被打开了。第16章沈母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白晃晃的影子从她眼前一闪而过。诶吓死我了,什么东西?她往后退了一步,看到那只小白猫一溜烟儿窜到了沙发上。身后的沈非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就又被突然变成猫咪形态的郁肆唬得一愣。这就变回去了?这是什么?沈母低头看到了地上的衣服和裤子,弯腰捡了起来。这不是你的睡衣吗?沈母转头问沈非,怎么把衣服丢在这了?猫叼过来的吧。沈非往沙发那看了一眼。沈母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皱着眉埋怨:我让你别养别养,你看看,到处咬东西,还把衣服叼门口来了哎我瞎说的沈非把衣服拿了过来,不是它咬的,它乖着呢。不是它咬的,是你咬的啊?沈母看了一眼沈非手里拎着的饭盒,问:你还没吃午饭?吃了。那你手里拿的什么?给猫吃的。沈母板着脸,猫猫猫,成天就知道猫。沈非没理会他妈,心思全被沙发上的小猫儿勾去了。秃秃趴在沙发上,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沈非在它面前蹲了下来,伸出了手,小猫儿见状立刻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沈非心里一暖,一瞬间竟然有种自家儿子出走了一晚上第二天又回来了的感觉。这猫漂亮倒是挺漂亮的。沈母走了过来。看到沈非他妈,小猫儿蹭的一下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跑进了厨房。这么怕我啊?沈母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躲在碗橱后面的猫咪。废话。沈非把睡衣丢在了沙发上,上次不知道是哪位老人家把它送到别人家去的。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沈母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沈非走进了厨房,把躲在碗橱后面的小猫儿抱了起来。见小猫儿回来了,他就忘乎所以了,自动无视这只猫的真身还是那个碧眼银发的男人这个事实,把羞耻了一上午的那点黑历史瞬间抛到脑后,又开始跟小猫儿快快乐乐地亲热起来。沈非在秃秃的脑袋上吧唧亲了一口,给它顺了顺背上的毛,柔声道:我给你买肉了。喵小猫儿昂着头看他。儿子,这是你哥让我带过来的资料。沈母把一个文件夹放在了茶几上,你抽空看看。拿走。沈非看也没看桌上的资料。儿子,你好歹也看两眼,不管你有没有出国的想法,就当给你哥个面子。沈母说。我干嘛要给他面子?沈非从橱柜里找了几只小碗,冷言冷语道:妈,麻烦您回去转告他一声,别闲着没事随便替别人做决定,我知道他是想打发我走,省得以后成为他的绊脚石,您让他放心,我对老爸的公司,没有一点兴趣。小非,你别这么说。沈母的脸色有点难看。妈,您就是太迁就他了,那个傻逼才会肆无忌惮。沈非的脸冷了下来,这么多年了,他叫过您一声妈没?您对他不好吗,他凭什么用那种态度对您?爸看在眼里却从来也没说过什么。沈非冷笑了一声,毕竟是唯一的亲儿子。小非!东西您都拿走吧,不拿走我也会扔掉。沈非把打包的饭菜倒进了小碗里,祖国大地不好吗?我就乐意在中国呆着。我没有逼你出国的意思。沈母有些无奈地看着沈非,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跟许熠闹得太僵,到时候为难的还是你爸。再说了,这么多年来你做什么决定,你看妈干涉过你吗?沈非在餐桌前坐了下来,把猫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说:我没想跟他怎么样,他别来烦我,少在我面前出现就行。沈母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问:你有什么衣服要洗的吗?妈帮你洗了再走。您把那资料带走就行,我一会儿还要回学校上课,您先回去吧。行吧,那我先走了,你早点回学校,别又踩着点进教室。沈母拿起了桌上的文件袋,走了啊。嗯,对了,沈非叫住了她,不爽道:以后别随便把我房子的钥匙给许熠,他问您要您就给啊,有您这么办事儿的吗?沈母不好意思道:知道了知道了,妈下次注意。沈母一走,小猫儿就从沈非的怀里钻了出去,一个跃起跳到了沙发上,叼着沙发上的睡衣跑进了浴室里。干嘛呢?沈非疑惑地看了一眼它着急忙慌的背影,跑得太快,都跑出重影了。沈非走到浴室门口想一探究竟,门一打开,就跟一双近在咫尺的绿眼睛对上了视线,两个人鼻尖顶着鼻尖,距离近得两只眼睛都变成对眼了。靠。沈非吓得往后趔趄了一下,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你怎么又变回来了?郁肆已经恢复了人形状态,顺带还把衣服穿上了。郁肆拨了拨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说:刚刚在门口听到你妈的声音,我没来得及躲,就只好先变成猫了。原来你能控制自己的形态啊?沈非一脸恍然大悟,心情有几分愉悦,这么说,你想变人的时候能变人,想变猫的时候就能变猫?也不是。郁肆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大部分时间可以控制,有时候不行,一直维持人形,身体有时候会吃不消。那你昨晚干嘛一直维持着人形?沈非盯着他脑袋上的耳朵,不解地问:还有现在,刚刚不是变成猫了么?怎么突然又变回来了?郁肆揪着衣服下摆没吭声。干嘛不说话?沈非眯起了眼睛,你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郁肆犹豫了一会,小声道:人形状态,我可以跟你说话。沈非一愣。郁肆微微抬眸,看着他,我想跟你说话。第17章这话一说出口,瞬间填补了沈非之前在高冷美少年和粘人小奶猫之间感受到的心理落差,之前包裹在内心深处的那股失落感稍稍被剥去了一层。心情变得挺不错,就是感觉气氛怪怪的。沈非一时语塞,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沉默了好久,才说了一句:去吃饭吧。午饭?郁肆坐在餐桌前,扫了一眼小碗里的各种肉,这么多?你居然嫌多?上次吃烤肉我看你都能把人家店给吃破产了。沈非把碗推到了郁肆面前。因为你一直喂。郁肆说。呵,所以还怪我了是吧?沈非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低着头说:一直喂你就一直吃啊,怎么不撑死你。你喂的,好吃。郁肆小声说。沈非低头看着手机,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嗯?郁肆沉默地摇了摇头。沈非脸一沉,刚刚那阵高兴劲儿还没从心尖上溢出一点儿就立刻被堵回去了。刚才是谁说想跟自己说话的??这才说两句又变成闷葫芦了,还不如变成猫的时候,还能软绵绵喵两声,招人喜欢的要命。我回学校了。沈非站了起来。郁肆看了他一眼,垂下脑袋点了点头。沈非啧了一声,微微蹙眉,心情莫名的有些烦躁,他没再说什么,拿上书包直接出门了。没有一句嘱咐,没有一句交代,他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