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目深望住她。
久久,宋知的心将平静,正欲主动为他寻一个拒绝的借口。
却听陈焰一字一句对她说:“你开口,我就留下。”
楼外燥热的风似骤然吹进来,带走宋知的呼吸,仿似酷暑一下降临,全世界陡然升温。
她望着少年的眼,像跌入无法抗拒的漩涡。
越界却蛊人的提议,本该不假思索拒绝,然而她竟然想答应。
宋知的手揪住白色防晒服,心一横,就要不管不顾的开口。
恰是此时——
楼上忽然传来喧嚣,旋即,科一的考生陆续自上而下。
“陈焰?!我靠,真是焰哥啊!”有粉丝将少年认出,直直冲了过来。
而人潮也将宋知的决定生生截断。
她陡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游走在怎样的越轨边缘,她丢下句“我先考虑一下”,转身匆匆而逃。
宋知到家就开始后悔。
她也不懂,自己那刻为何会萌生出逃开的想法。似乎更像一种本能的行为,与泰晤士河那夜一模一样,觉察有什么在失控,只能粗暴斩断和隔绝危险信号源。
落荒而逃奇怪而丢脸。
宋知冷静后,点开与陈焰的对话框,想重拾被中断的话题。
“你会在国内呆多久?”
太像是真要开口留下他,删掉。
“你考完驾照才走?”
看起来在特意探听他的行程安排,再删。
“谢谢赛车手,还是驾校教练的水准更合适我。”
真的拒绝,好像又不太舍得这么好的机会。毕竟自己学车的终极目标,是要在大学车队做车手,其实跟赛车手学习反而更有益。
……
反复编辑又反复删除,宋知最终懊恼放弃。
内心升起股躁意,她不喜欢这样的纠结,更不喜欢逃避式的处理方法。这不太像自己,反而更趋近于周亦婵的处理方式。
深深呼吸调整,几次之后,宋知有了决断。
她决定采取冷处理,不回复不表态,相信以陈焰的脾气,并不会过多的追问和刨根问底。
思及此,她果断退出对话框,转而去跟驾校教练预约起实操的时间。
而另一端。
陈焰便见聊天框顶端,不断的闪现“对方正在输入……”,整整三分钟,反反复复。
最后却无任何的新消息进入。
隔着屏幕他都能感受到她的迟疑。
答应和拒绝,哪一个才需反复犹豫?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但既然她没有直白说出口,陈焰也只当不知道。
他收起手机,打消要联系她的想法,返身回到驾校。
陈焰本已计划好再见,却于当晚被打乱。
这夜,他回到家,发现母亲依旧等在空荡的客厅。
预想中的失控叫骂却并没发生,今夜,母亲的状态似乎还好。
见他进屋,女人怔怔地盯他半晌。而后,她拍拍身边的沙发说:“来陪妈妈坐会好吗?”
陈焰猛地一顿,些许失神。
片刻,他才回应:“当然好。”
坐下的一瞬,母亲便握住他的手,冰凉,他反手回握,给予母亲一点温度。
梁清和有所感,朝儿子一笑。
恍然间,陈焰以为母亲终于痊愈,那些伤痛终于可以停止蔓延。
不料——
下一瞬,母亲便对他道:“西川,我没告诉小焰你回来了。我送他去了英国留学,算作他犯错的惩罚,所以西川,你不要再离开家了好吗?”
陈焰很难形容此刻的感受。
耳边一鸣,像在赛道把赛车飙出极限,死亡威胁自四面八方齐齐压来。一团又辣又酸的棉花堵在喉咙,沉默亦痛。
“西川?西川!”
他久久不言,母亲的声音又尖刻起来:“你怎么不理妈妈,你还在生气吗?西川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妈妈不会忘记你,妈妈今年也为你办纪念会好不好……”
陈焰方才回过神来。
他拥住母亲,将额头抵在她肩上,涩声道了句:“妈妈,对不起。”
女人便停止了语无伦次的话语,也抱住儿子,失声恸哭。
没一会,父亲和保姆均闻声而来,母亲被带上楼安抚。
陈焰静等在原地,果真,不多时父亲便去而复返。
这次,没等父亲开口,陈焰主动问:“妈妈口中的纪念会,是什么?”
陈文栋默了瞬,才回答:“每年你哥忌日那天,你妈都会为他办一场纪念会,提前一天,她会宴请西川的所有朋友。”
“你就让她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撕开伤口吗?”
陈焰怒目看向父亲,他质问:“流放我这么多年,你就做了这个?”
陈文栋对上儿子泛红的眼,冷静到近乎冷漠:“那一天,是你母亲精神最稳定的一天。”
陈焰彻底失语。
而父亲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说:“今年你回来了,这是最后一次纪念会。”
于是陈焰暂时搁置其他所有计划。
他没再联系宋知,也没再去往那所驾校。
宋知从最初紧张于又与少年偶遇,渐渐地,转为对他忽然又彻底消失的疑惑。
她忍住了没再去搜索有关陈焰的行程,单方面地,将他先前所有的言语与行为,都归为无聊时的消遣。
直至三天后,周衍在饭桌上拆开一封黑白的邀请函。
男人忽然问她:“小婵,今年西川的纪念会,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