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因为季时珹打架的事情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不管,其实是因为他当时还在气头上,季时珹没有和他商量就私自报考了t城的高中,这让他很担心,你可能不知道,季时珹患有轻度的偏执型人格障碍,必须得定期去接受心理师的治疗,否则就会伤害自己和其他人,”闫丽扶着杯子,语重心长地道:“我和你说这些,也是希望你能帮忙劝劝季时珹,毕竟你和他现在最要好,他还住在你家,季董事长非常担心,如果可以......”闫丽话还没说完,夏嵩月便轻轻打断了她,“他说你就信了?”夏嵩月向来待人温和有礼,可能是因为模样生得精致乖巧,所以总是会让人觉得他生来就是谦逊有礼,从不对人横眉冷眼,然而此时闫丽却发现他的神色异常冰冷,下颚线条紧绷,一副十分不屑的态度,说出来的话也好像带了刺儿一样,“就因为他送了你一份礼物,所以他说什么你就信了?”被戳破了收了礼的闫丽脸上挂不住,随即便拧眉不悦地看着他,“夏嵩月,请注意你的言辞,现在不是你任性耍脾气的时候,你要知道季时珹的病情可大可小,就拿他当时打孟维的事情来说,如果不是你及时制止了,恐怕孟维就不是住院那么简单了,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不要逞一时意气。”夏嵩月抿着唇,一双清澈圆圆的猫儿眼一片冷色,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身体力行地告诉闫丽自己拒绝和她就季时珹有没有病这件事情再继续深入交谈下去的态度。钟子宁本来是侧身跟周毅讲题,然后就看见夏嵩月从后门进来,坐下之后长腿一叠,抱臂背靠窗台,神色冰冷地垂着长长的睫毛,精致白皙的面容没有任何情绪,像是被谁气到了一样,他心下一动,看着季时珹空了的位置,多好的机会啊,他顿时胆子就大了起来,“谁惹你生气了?”夏嵩月没有理他,拿了本书打开,挡住了自己的脸。钟子宁没有气馁,从周毅口袋里搜刮出了一堆糖,周毅急急忙忙拉住他,小声道:“这是我准备送给雪怡的,你干嘛?”“第三小问的解题过程你到底还想不想要了?”钟子宁抬了抬手,“松开。”迫于学霸的淫威之下,周毅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眼睁睁地看着钟子宁将他口袋里的一堆糖都捧到夏嵩月跟前,“周毅说请你吃颗糖,消消气吧。”不知道是周毅还是糖起了作用,夏嵩月从书本底下伸出一只手,从钟子宁的手心里拿了颗糖走,但是并不打算和他说话。总比没拿好,已经算是一个质的飞跃了。钟子宁盯着夏嵩月浅色的发梢看了几秒,然后将剩下的那把糖都塞回给周毅,转过身继续和他讲题了。桃子味的水果硬糖被咬碎在口腔里,夏嵩月用舌尖轻轻抵着犬齿,想起刚刚闫丽说的那些话,他就觉得心里那股子气怎么也消不下去,去他的偏执型人格障碍。下午放学的时候,夏嵩月拒绝了周睦阳的打球邀约,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回家,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从学校到小区的这一段路上都种满了绿植,绿色的枝叶覆上了一层浅浅的暮光,那是夏天的傍晚里最浓烈的颜色,他走在树荫下,路边忽然开了辆车上来,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他的身边。又是那辆眼熟的黑色迈巴赫,只不过这一次不一样,后座的车窗被轻轻摇了下去,很快便露出了一张斯文俊逸的面容。“小朋友,方便谈谈吗?”那人脸上端着温和的笑容,棱角分明的五官看上去跟季时珹有三四分相似,“我是季时珹的父亲。”季盛川是b城最大的房地产集团川衡集团的董事长,现年四十三岁,两年前二婚娶了个小他十多岁的妻子,的的确确就是季时珹的父亲。高级的咖啡馆里播放着不知名的小众法国音乐,夜晚还未来临,里面的客人寥寥可数。服务生态度恭敬将咖啡和牛奶端上来之后便离开了,季盛川将一个十分漂亮的纸袋推到了夏嵩月面前,微笑着看着他,“初次见面,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最新款的限量游戏机,一上市就被抢光了,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夏嵩月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甚至都不看一眼,态度疏离而冰冷。季盛川也不生气,依旧是微笑地看着他,“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对小珹的照顾,他身体不好,再加上又有精神病,很多时候我都不放心他离我太远。”毫不避讳地,就这么微笑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的亲儿子有精神病。夏嵩月捏着牛奶杯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依旧是没有说话。“我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让我很操心,”季盛川就像是一个为了照顾儿子心力交瘁的父亲,在向旁人诉说着自己多年来的辛苦和无奈,哪怕对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离开了,我一个人抚养他长大,公司的事情又忙,根本没有办法分心去照顾他,等发现他有病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他会自残,经常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也会在大半夜的时候摔家里的东西,我没有办法,就把他关在了一个房子里,尽管如此,他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甚至越来越严重,所以我只好锁着他......”“嘭”地一声,摔在地上的牛奶杯四分五裂,滚烫的牛奶甚至溅湿了夏嵩月的裤管,但是他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一双清澈圆圆的猫儿眼静静地注视着季盛川,眼底的情绪晦明不定,“季先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一件事情?”季盛川的视线从那个被夏嵩月失手打翻的牛奶杯移动到他精致白皙得就像是用冰块雕刻出来的像完美工艺品一样的漂亮面容上,饶有兴致地笑道:“哦?什么事情?”清澈漂亮的浅色眼眸泛动着不屑厌恶的冷笑,夏嵩月一字一顿告诉他,“像你这样的败类人渣,根本不配有儿子送终。”就像是被戳中了死穴一般,季盛川脸上温和的面具忽然就裂开了,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阴鸷,连带着眉目看上去也狰狞了几分,仿佛要生吞活剥了夏嵩月一般。不等季盛川开口,夏嵩月便施施然地起了身,跟服务员结了那杯牛奶和那个被打碎了的牛奶杯的价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家咖啡馆。夏嵩月买了一张去b城的机票,临上飞机前给夏元庆发了一条短信,让他帮忙跟学校请两天假,做完了这一切,他就给张斐然发了一条微信。张斐然听说牛奶小方要来b城找他,第一个反应就是what?然后就是操!尽管有些小惊讶,但是他很快就愉悦起来,毕竟面基这件事情还是让他觉得很兴奋的,尤其是和牛奶小方这样游戏打得溜而且也聊得来的网友面基,吩咐了小弟帮他搞定明天早上的课,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去机场接人。这个时间点来b城的人不多,张斐然支着长腿玩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很快便看见了一个穿着t城博雅一中校服的身影走出来。身形清隽挺拔,面容白皙精致如玉,看着夏嵩月一步步走近,张斐然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在他说出那句“我就是牛奶小方”的时候,跟着内心世界一起彻底崩塌了。机场附近的小公园里,张斐然抱着脑袋坐在台阶上,一副受了极大打击的模样,夏嵩月用脚尖踢了踢他的鞋子,伸手递给了他一瓶水,“喝吗?”张斐然用力锤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然后抬起头愤怒地看着他,“你这是诈骗,诈骗你知不知道,你个心机鬼!”夏嵩月在他隔壁坐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之后,才重新开口说话,“我想问你一些关于季时珹的事情。”张斐然心想关你屁事,你个小杂种!只是等他抬头看向夏嵩月白皙乖巧的侧脸,他忽然又说不出来话了,这小杂种长了张极具欺骗性的脸,他实在是下不去这个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道:“你要问什么?”“季时珹的爸爸来找我了,”夏嵩月捏着矿泉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紧,像是竭力忍耐着心头翻涌的怒气,“说了很多季时珹的坏话,我想知道季时珹来b城前发生过的事情,请你告诉我。”一提起季盛川,张斐然立刻就啐了一口,“呸,他爸就是个神经病。”夏嵩月蹙起眉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废话。“.....我不是在骂人,”张斐然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银灰色细框眼镜,十分正经地看着他,“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作者有话说】:非常抱歉周日有点事情,存稿只够发一章了,还有一章今天晚点儿再补上哦!第42章 季时珹的过往有些人的离开意味着永远失去,九岁的季时珹摔得头破血流,最终也没能挽回决然离去的母亲,他抱着血流不止的胳膊一瘸一拐地走回家,季盛川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吸着烟,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多到放不下了,屋子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看见他回来,他狠狠吸了一口烟,脸色阴沉地盯着他,“你妈呢?”“妈妈......走了。”季时珹胳膊还流着血,膝盖和手肘都擦伤了,加上之前玩了一身汗,看上去整个人狼狈又可怜兮兮,但是季盛川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拧着眉忽然愤怒地抄起那个装满了烟蒂的烟灰缸朝他丢去,“没把你妈拉回来你还回来干什么,没用的废物!”季时珹已经躲得很及时了,但是那个烟灰缸还是将他的额头砸出了一个小口,血水很快打湿了他修长的睫毛,他的左眼一片血红模糊,痛得仿佛半个额头都要裂开了,尽管如此,都远远不及此时暴戾阴郁的父亲让他感觉震惊和陌生。季盛川一直都是个温柔顾家的好男人,对妻子和儿子爱护体贴,在季时珹六七岁的记忆里,他的父母一直都是恩爱有加,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得非常幸福,和睦,而最近这两年,妈妈总是爱给脸色爸爸看,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就发脾气,或者是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看都不看就丢到垃圾桶里,也会时不时地抓住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跟他吵架,而爸爸一直都是无限包容乃至纵容的态度,有时候甚至爱得小心翼翼,很久以后季时珹才明白,所谓物极必反,有时候太过深沉卑微到了骨子里的爱意,是能将一个人摧毁的。那天季时珹抱着受伤的胳膊,额头上的血干了又冷了,被季盛川关在门外吹了一夜的冷风,后来倒在台阶上,是隔壁邻居送他去医院的,因为高烧差点儿烧成了肺炎。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季时珹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季盛川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易怒,阴沉,狠厉,暴戾,因为季时珹母亲的出轨和抛弃,他就像是活生生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烟酒不沾现在样样都沾齐了,起初季时珹还觉得他很可怜,所以每一次他喝醉了或者气在头上动手打他,事后又乞求他原谅的时候,季时珹还是心软了。直到有一天,季时珹下课回家,突然听见楼上传来非常激烈的争吵声,然后就是一堆瓷器摔烂的声音,以及季盛川撕心裂肺的嘶吼,他心下一惊,立刻丢下书包冲上楼,结果却看见季盛川一个人在卧室里,时哭时笑,对着落地镜子自言自语,面目狰狞,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一样,季时珹当时还不能理解精神分裂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那一刻的父亲实在是太吓人,他拔腿就想跑,但是却被季盛川发现了,于是他将他抓进了卧室,抽起衣柜里皮带就狠狠往他身上打,一边打一边骂:“逃,你要逃到哪里?你是不是想跟你妈一样要跑,我对你们那么好,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那么狼心狗肺,为什么......”他双目赤红,神情痛苦,阴狠混杂着愤怒在他的眼里交织成疯狂的颜色,他甩出去的皮带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季时珹那时还年幼,八九岁大的孩子力气远不如一个成年的健壮男人,他很快便被打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等季时珹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浑身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火辣辣地疼,他的嗓子干哑,难受得四肢百骸都像是泡在烫水里,每一丝痛觉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过了一小会儿,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季时珹认得他,是季盛川的老朋友邹寰,在市中心医院做副院长,而季盛川每年都会给这个医院捐很多钱,多到可以让这个副院长轻轻松松就答应伪造一份甚至是无数份假病历的钱。“季少爷,你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都只是些皮外伤,筋骨都没伤到,过两周就会好的。”邹寰看了看点滴瓶,将病历本搁在床头桌上,然后拉了把椅子在他床头坐下,“您这次受伤的原因,是因为受到了不小心摔了,你,明白吗?”邹寰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当时季时珹还太小,看不懂他眼里内敛复杂的情绪,只是不解和不甘地用沙哑的嗓子问他,“为什么?”什么人能自己摔跤,摔出一身的皮带鞭打痕迹,这样的谎话听起来未免太不入流了,是季盛川觉得根本不需要伪装,还是觉得他傻好糊弄。邹寰看着他,脸上忽然涌起了一片悲悯之色,“季董他,有重度的神经衰弱和轻度的精神分裂,因为你母亲的出轨和离开,让他大受打击,季少爷,您也不希望看着你爸爸去死的,对吧?如果让他知道你这一身的伤都是他造成,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一个爱子如命的父亲知道是自己伤害了孩子,愧疚和自责足以将一个本就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的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季时珹的神情似乎有些动摇,邹寰见状,便拉着他继续说道:“季少爷,千错万错都是你妈妈的错,如果不是她,季董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和那个男人已经出轨多年,连孩子都有了,就比你小两岁,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这都是致命的打击啊,尤其季董明明知道还自欺欺人希望能好好过下去,但是你妈妈还是太狠心了......”未完的话语凝结在叹息声里,季时珹偏头看着自己缠满了绷带的手臂,半晌之后,他才妥协一般开了口,“好,我答应你。”......“......就是这样,阿珹就被那个人渣骗了五年,”张斐然的手指抓着发根,头埋在膝盖上,仿佛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连转述季时珹那五年被折磨的过往都觉得堵心和难受,“那个人渣每次虐待完了阿珹,都会给他用最好的医生和药,伤疤好了又继续打,在外人眼里,阿珹就跟个自虐狂一样,没事就喜欢把自己弄伤,之后后来阿珹才查到,什么狗屁神经衰弱,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那个人渣身体状况好着呢,而且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一切都只是骗阿珹不要告他而已。”他说着便抬起头,冷不丁就看见夏嵩月脸色苍白的面容,只见他垂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着拳头,手背青筋凸起,淡青色的血管在异常白皙的皮肤衬托下有种紧绷到要破裂的感觉,他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血肉里,透明的指甲盖都染上了一层深深的红色,像是竭力克制和压抑着愤怒,但是红透了的眼眶和被他强行压回去的眼泪,还是让张斐然吓了一大跳。“你你你.......你怎么了?你别哭呀......”张斐然急得抓耳挠腮,他虽然哄过不少女孩子,但是还是哄男孩子真是结结实实头一回,尤其还是夏嵩月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他在心里纠结着,到底是跟安慰哥儿们一样撞撞他的肩膀,还是跟安慰女孩子一样搂着他,撞肩膀的话他又怕撞坏他,但是搂着也很别扭,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没事。”夏嵩月的声音有些低哑,眼睛里水雾压下去之后,一滴眼泪也没有留下来,他抓着矿泉水瓶灌了两大口,愣愣地望着脚下的台阶,模模糊糊的,他好像可以看见张斐然口中那个被关在黑屋子里被打得奄奄一息,脆弱又可怜的季时珹,光是想象,就觉得有无数只手狠狠地拽紧了他的心脏,让他感觉到一阵窒息的痛苦。那是他喜欢的季时珹啊,那么优秀又高高在上的季时珹。“小......方,”张斐然本来想喊小杂种的,幸好嘴巴转得够快,他看着夏嵩月苍白精致的侧脸,看着他手心里渗出了血色的四个指印,忽然好像能够明白,季时珹为什么临时变卦了,上一代人的恩怨,真的没必要牵扯到下一代,尤其是,这个小杂种看上去好像还挺心疼季时珹的,他想了想,便生生将那句季时珹他妈外头那个姘头就是你爸这句话吞了回去,顺势安慰了两句,“你也别想太多了,如果那个败类人渣还来找你,你就告诉我,我告诉阿珹......”出乎意料地,夏嵩月却是很坚定地打断了他,“不要告诉季时珹,包括我今天来找你的事情,统统都不要告诉他。”一种近乎于命令式的口吻,夏嵩月下颚线条紧绷,精致的眉眼里落满了冷冽的颜色,矿泉水瓶已经被他反复揉捏得有些走形,“我不希望他知道,你明白吗?”夏嵩月比张斐然要小上两岁,模样生得漂亮温和,分明是一副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旦强硬起来,连一向自诩狂妄不羁的张斐然都有些吃不消,虽然是句类似于请求的话,但是却让人听出没有一丝回旋余地的语气。张斐然抓了抓头发,总觉得这个事情不对劲儿,明明他才是被欺骗的那一个,怎么反过来被这个小杂种给统治了,他正想着反驳,目光忽然瞥见夏嵩月因为坐下而微微拉起的裤管露出来那一截隐隐泛红的清瘦脚腕。“你这是,烫伤了啊?”张斐然伸手去拉了一下那裤管,一下子就看见夏嵩月脚踝上白皙的皮肤被烫红了一大片,因为肤色过白,那片红色被反衬得异常明显和骇人。【作者有话说】:由于今天回来比较晚,所以明天就不能十点更新了,但是明天会三更哦,谢谢一直支持我的小伙伴们。第43章 想见你大概是那杯被摔了的牛奶,夏嵩月拢了拢裤管站起来,之前因为想着要马上来b城找张斐然了解季时珹的事情,所以一直无暇分心去想其他,现在倒是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那块被烫伤的皮肤传来的麻麻热热的痛感,“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呗。”张斐然不太自然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他本来是想说买管烫伤膏给他涂涂,但是一看夏嵩月这细皮嫩肉跟个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公主似的,忽然感觉烫伤膏有点太寒碜,万一留下疤什么的,多不好,虽然他是个男孩子,但是好歹,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啊,而且加上知道对方还是自己颇有好感的小方后,他就更讨厌不起来这人了。不同于张斐然曲折十八弯的心路历程,夏嵩月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朝他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得走了。”说罢他便迈开长腿走了,张斐然在他身后摆出了一个尔康手,诶诶了两声最终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关于小方等同于夏嵩月这个事情,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夏嵩月买了一点三十五分的车票,一个人独自坐了六个多小时的车,从b城来到了季时珹集训的地方,那是个很繁华的北方城市,车水马龙,满眼望过去都是陌生的行人和街景。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夏嵩月跟着导航来到集训营地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他站在路灯下摸出了手机,屏幕上显示只剩下不到百分之十的电量,打开季时珹的联系电话页面之后,他忽然止住了动作,不管是去找张斐然问情况还是来要来看季时珹,他都是一时冲动,全凭情绪左右行动,根本顾不上其他,只是如果待会儿看见了季时珹,他又该怎么跟他解释他冲动的行为?早在季盛川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季时珹内心对于在原生家庭里这一段过往的排斥和厌恶,他的过去就像是他身上一道道表面愈合了但是腐烂在血肉里隐秘又不可提及的伤疤,如果这道伤疤被无端端撕裂开来呈现在众目之下,光是想象夏嵩月都很痛苦。拿着手机思考了半晌之后,夏嵩月便做好了决定,既然季时珹不希望自己知道,那么他就装作不知道好了,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其中还夹杂着某个熟悉的声音,夏嵩月避无可避,一转身便与季时珹撞了个正着。季时珹身旁站了两个人,应该是他集训营的同学,那两人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饮品,大概是刚刚从外面吃完东西回来。陡然在路灯下看见这么个模样生得精致漂亮的少年,徐一流还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就看见身旁向来面冷心冷、一派生人勿近样子的季时珹径直朝那少年走了过去,长臂一伸就把人用力搂在了怀里,要不是对方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徐一流觉得自己都要尖叫了。“怎么来了?”季时珹宽阔冰凉的手掌托着夏嵩月的后脑勺,微微低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薄薄柔软的耳朵,十分不舍但是又忍住了想要当众亲一下他的冲动。“嗯,想见你。”夏嵩月一侧的额头贴着他的下颚,眼睛越过他清瘦的肩膀去看他身后那两个呆若木鸡的同学,轻轻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腰,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有人在看。”季时珹的力道松开了一些,改为用一只手搭在他瘦削的肩膀上,手掌轻轻贴着他颈侧雪白柔嫩的皮肤,带着他往那两个人所在的方向走去。“季神,这是你弟弟吗?”说话的是个头发蓬松的男生,长了一张圆圆的娃娃脸,但是是个大高个,看上去有些憨厚。夏嵩月认得他的声音,是季时珹宿舍里那个老爱问他竞赛问题的男生,叫云飞凡,也是t城高校的学生,但是跟他们不是同一所高中。季时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指着那两人分别跟夏嵩月说了一声,“云飞凡,徐一流,跟我一个宿舍的。”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夏嵩月礼貌地朝他们笑了笑,“你们好,我是夏嵩月。”徐一流是个喜欢将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的那种人,所以看上去严谨而呆板,但是面相极佳,一股子斯文气质,为人安静,虽然不会像季时珹那样生人勿近,但是多少也会有些书呆子的毛病,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对于眼前这位模样生得极为漂亮,据说是季时珹弟弟的少年,他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开口回句话,那边云飞凡就激动得哇哇叫了。“季神,你弟弟长得好漂亮哦,而且跟你一点儿也不像。”云飞凡是个嘴巴里兜不住话的人,也不会看人脸色,只是想到什么就爱说什么,他惊奇地打量着夏嵩月,仿佛觉得像季时珹那样高冷沉默智商超群像是神一样的人有个弟弟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甚至还想伸手去戳一戳夏嵩月白皙柔软看起来就很好摸的脸颊,但是没碰到就被季时珹打了回去。“季神,你干嘛打我。”云飞凡委屈巴巴地捂着手背,“我只是想跟弟弟亲近亲近。”听见他这话,夏嵩月忍不住笑了,一双清澈圆圆的猫儿眼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本就精致出众的面容顿时变得更加鲜活漂亮,他拉了拉季时珹的衣服,笑道:“哥,你这同学可真逗。”季时珹的注意力全在他那一声轻轻温温的“哥”上,根本听不清夏嵩月到底说了什么,倒是云飞凡被他这么一说,脸顿时就红了,挠了挠后脑勺,他傻乎乎地跟着笑了起来,看着夏嵩月的笑容似乎是有些羞涩地道:“你,你笑起来真好看.......”大高个子配着那样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看起来无比傻憨傻憨,说出来的话也不加修饰,想什么全写在脸上,就跟只二哈一样,夏嵩月看着他,笑得更加欢了。站在一旁插不上话的徐一流静静地看着季时珹拢着夏嵩月脖子的那只手掌,看着夏嵩月笑欢了下意识地把脑袋抵在季时珹下颚上的放松姿态,心里头忽然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但是具体又一下子说不上来。跟云飞凡和徐一流说了晚上不回宿舍睡觉之后,季时珹就带着夏嵩月到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趁着夏嵩月洗澡,他抽空回了一趟宿舍拿了些换洗的衣物和在楼下打包了些小吃上来。夏嵩月洗好了澡站在浴室里纠结着要穿酒店的浴袍还是继续穿换下来的衣服的时候,季时珹便敲门递了一套衣服进来。衣服不是新的,都是季时珹常穿的,夏嵩月穿上的时候,忽然生出了一种这个人被季时珹气息笼罩的感觉,他用冷水洗了好几次脸,等脸颊和耳根上的温度降下去之后才出来。季时珹比夏嵩月高了十厘米,他的衣服穿在夏嵩月身上显得有些大,宽大的领口遮不住夏嵩月精致凸起的锁骨,宽大的衣袖仿佛一抬手就能顺着衣管看见里面白生生的皮肤,动作稍大一些,甚至能看到滑落的衣襟露出来的半截肩窝和紧绷细致的肩胛线条,当真是让人感觉活色生香,无比煎熬。只不过季时珹的这种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夏嵩月右脚脚腕上泛红的一大片皮肤,因为烫伤后没有任何处理,上面有些皮肤开始溃烂,在周围一片白皙细腻的皮肤衬托下显得尤为狰狞和显眼。因为脚踝疼所以夏嵩月走得很慢,还没走两步季时珹忽然就过来横抱起他,像是对待精致易碎的瓷器一样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了床上,左膝点地半跪下去将他的脚腕抬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细细查看,片刻之后皱着眉抬起头看着他,“怎么弄的,发生什么事了?”“没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小心打翻了热牛奶。”夏嵩月有些不太习惯地抬了抬脚,总觉得把脚搁在别人膝盖上不礼貌。季时珹轻轻将他的脚放在了地毯上,然后一言不发地起身拿着房卡离开了。夏嵩月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腕,刚才他洗澡的时候没注意这伤口,稍微搓破了一点皮,现在流了些血,但是也不算特别严重,不上药的话慢慢也会好,他也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这点儿小伤其实也不算什么。就在夏嵩月想不明白季时珹到底是不是生气了的时候,门再一次被打开了。季时珹拿着刚去楼下药店买回来的烫伤膏,拉了把椅子坐在夏嵩月对面,动作轻柔地抬起他的脚腕,轻轻地用棉棒将烫伤膏仔仔细细抹在那伤口上,然后慢慢缠好医用纱布,做好了这一切之后,他便拿出手机坐在床的另一侧玩起来,也不和夏嵩月说话。夏嵩月现在肯定季时珹真的是生气了,他想了想,便凑过去故作轻松地问他,“你在玩什么呀?好玩吗?”第44章 柜门关不住了屏幕里的数独游戏很快就通关了,季时珹继续玩起了下一局,并没有理会夏嵩月的话。夏嵩月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也没能等到他说半个字,不免觉得有些失落,加上也有些疲惫,他便翻身躺了下来,刚闭上眼睛,便感觉季时珹的影子笼罩了下来。脑袋埋在夏嵩月的颈窝里,季时珹叹息了一声,抱着他有些无可奈何地开口,“我还没气完,你怎么就睡了。”清冷低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有些委屈。夏嵩月睁开眼,看着季时珹近在咫尺的耳朵,他轻轻抬手摸了摸,指尖捏着他耳垂上那颗小红痣晃了两下,好笑地问他,“那你到底在气什么?”季时珹撑起半个身子,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浅浅地倒映着他精致白皙的面容,不答反问:“为什么突然来找我?还弄伤了,跟我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