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看看别的。”周世襄下达命令。林鹤鸣照做,在这偌大的密室里转了一圈,除了墙角堆放的陶罐以外,只剩下这一个拉环,他无计可施,在经过周世襄同意后无可奈何地拉动拉环,同时在心里做好死的准备。在拉下拉环后的几秒钟里,二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等到眼前新的困难,然而似乎是密室的建造者良心发现,这里面并没有别的机关,而是咬住周世襄整条手臂的圆孔竟然慢慢松开,让他能够保住这条手臂,两人面前的石门也缓缓打开——里面还有一间密室,比现在这间大气许多。林鹤鸣上前去帮周世襄按摩手臂,使他的血液能够流通,不至于留下后遗症。眼前这间密室空间并不很高,然而顶上是按照星图贴满了大小不一的夜明珠,在黑暗中闪出熠熠星辉。在地上,排列着数不清的人像,均身姿挺拔,手持长-枪,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林鹤鸣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被震撼到说不出话,只好从心,伸手去摸了一把顶上的夜明珠。周世襄这回倒是警惕起来,厉声一喝:“住手!”林鹤鸣手一抖,顺势收回来。两人绕开陶人队伍,从左侧绕到前方,一辆四乘轺车上立着两个人像,左边身着龙袍,右边是一身戎装,轺车上插着赤金黑旗,上有一只麒麟图案,与门上的一模一样。周世襄越发确定这里是中北皇室造的一座墓山地宫,可据他了解,中北历代皇帝的墓园都在北方,这不合理。林鹤鸣在心里得出与周世襄一样的结论,他用衣袖捂住口鼻,在身前扇扇,而后向中间走去,站在阵前指挥的陶像手中也持有一面黑色军旗,他小心翼翼地上手拉开,赫然见那旗上是大篆写出的一个“林”字!“难道这里是林泉墓?”林鹤鸣低声嘟囔。周世襄站在台阶之下,想起前世第一次进宫朝见皇帝的那一幕——也如今日一般,他站在台下,江石端庄稳重地坐在高台之上俯视着他,让他几乎不敢直视。下了朝会,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心理素质产生质疑。一口全黑的巨大青铜棺置于正中,四周光洁干净,没有半分异样,但位于这样的场景之中,没有异样便是最大的异样。周世襄伶伶俐俐地攀上高台,站在中间的位置向下凝望林鹤鸣的身影,他感到自己似乎能够透过他的背影感知他的情绪。在那一刻,他忘记自己正置身险境——他活了两世,横跨了上千年的岁月,在这漫漫长河中,于他而言最为特殊的一个人,是林鹤鸣。---------------第67章==============================他从嘴边漾起一圈浅浅的笑纹,连带着眼睛边上也显出一点褶子,自从与林鹤鸣在一起后,他的皮肤上就渐渐长出皱纹,那都是笑太多的产物。林鹤鸣回身望向他,两人目光相接,不约而同地笑起来,空气里沾上一点甜蜜的气息,沁人心脾。“这里一定是江石给林泉做的地宫。”林鹤鸣笃定而认真地对他道:“他后悔了。”周世襄不可置否地一笑:“他应该后悔。”林鹤鸣见他比自己还要笃定,顿时觉得自己先前不该和他开那个玩笑。对于周世襄是林泉这件事,有迹可循;但于他是江石这件事,已经过去上千年,自然是无迹可寻。他的表情消失了,转而深深叹一口气,他忽然很想知道,林泉心里那个人到底是怎样的?除此之外,他还想知道,现在的他是周世襄,还是林泉?在他心里,虽然认同周世襄灵魂穿越这一说,但他并不能说服自己,周与林是完全重合的两个人——因为爱他的人不是林泉,是周世襄。只有肯定自己是江石,他才能接受这个天大的乌龙。“那你还爱他吗?”周世襄一愣,点点头:“有点。”林鹤鸣心里紧了一下,盯住他的眼睛,语气平和地问“那你现在很后悔吧?”周世襄想,这小孩是吃醋了。“不后悔。”他对着林鹤鸣坦然一笑。林鹤鸣内心大定,将脸隐没进黑暗里,偷偷笑起来。周世襄对他招手:“快来!你想不想看我的前世?”经过这墓里奇怪的陪葬和装饰陈设,还有那杆军旗,他能够肯定,这一定是江石后悔之后对他做出的补偿,他上辈子最爱闪闪发光的夜明珠啦!林鹤鸣一把抓住周世襄的小臂,从台下攀上去:“你要扒了自己的棺材?”周世襄无奈一笑:“你不好奇吗?”他的灵魂已经全然活成周世襄,林泉那一生,是无法忘怀的记忆,就当是做了一场长长的梦吧,他常自己这样说。林鹤鸣的灵魂并未经历过这样刺激的洗礼,所以对开棺看尸这件事仍然抱有敬畏之心,即便是这具尸体的灵魂就在眼前,他也止不住心里发憷。“好奇啊。”他去握住周世襄蠢蠢欲动的手,在掌心里摩挲许久:“那你爱的是我吗?”周世襄含着笑点头:“我最爱你了。”嘴上说着好听话,然而心里想着,问个一遍不就得了,怎么还没完没了的,给林泉听见,恐怕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林鹤鸣的性格向来很小孩,而今得到肯定的回答,自然是按照惯例要对周世襄又抱又亲,但刚抱上,他就觉得这四周的环境不对,不适合接吻那样神圣的事,于是及时收回嘴,一副很不甘心的模样:“不行不行。”哪有在别人棺材面前亲吻的,这样不好。周世襄被他逗得发笑,想着既然他不想看棺材里的人,那么自己也不必再费力气了,于是负手绕着棺材打量一圈,发现两端是由两根铁链相连,将它固定起来,在铁链孔的上方,各有一只狮型拉环,应该是机关吧?周世襄暗暗地想,有几个人能亲眼看到自己是一堆白骨的形态呢?这的的确确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他蹲下身体,手指沿着狮型拉环的外围转动一圈,像是在寻找暗扣一类的东西,点燃打火机才发现,那外围一周上,是有按顺序排列的数十个刻上的大篆文字,他正要扭动狮头,门外便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重物焊进地面的声音,周世襄被吓得身体一抖,林鹤鸣相当警觉地将头探去看,却又毫无异样。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二人心跳的声音,林鹤鸣抹抹额头的汗,一手拍上周世襄的肩膀:“他动了!”“谁?”“陶像!”林鹤鸣万分惊恐地望向夯土台下手持林家军旗的副将,觉得自己再待下去简直要得精神病了!他不敢再看,回头拽上专心致志对付棺材的周世襄就要跑,周世襄被拽得几乎要摔倒在地,然后放下手头的事,望向那一板一眼的陶像,并无半分异样。“快走快走!”林鹤鸣催促道:“我真看见他们动了!”副将又向后转一下,这一幕正落进周世襄眼中,他疑心自己眼花,还特意愣住不动,等着他再动一次。不过两分钟,那副将果然又向后一转,举起军旗,这时那台下站着的数千士兵皆是一动,发出整齐划一的轰隆声。二人心中又惊又惧,眼神一对,拉起对方的手就向后退,最后竟发现到了这里,已是无路可退。眼见得陶人大军就要攻上高台,林周二人又是无处藏身,忽然就将主意打到那棺材上,周世襄率先接收到信息,上前去蹲在那狮型扣跟前继续左右的扭:“小林,你去对面,依次用铜扣上的狮嘴对准‘合天下,止杀戮’这六个字,顺序千万不能错。”林鹤鸣在他身边看到时是怎样操作的,就迅速跑去另一头蹲下,一面用打火机照着认字,一面上手去扭铜扣,他是第一次接触机关这一类的东西,心里到底有些恐惧,并且一想到打开棺材,他俩要躺进去,他就更怕了。“快点儿啊!别磨蹭啦!”周世襄那头已经完成一半,他将耳朵贴上去,听见“咔塔”一声,于是对林鹤鸣催促起来:“你看看他们。”夯土台下的陶人都已经走到台阶上了!林鹤鸣眼神向后一转,见身后的陶像离自己越来越近,遂从心中生出一阵紧迫感,其间还因为太过紧张而扭错一次,只能从头再来,周世襄刚解开手头的铜扣,就见林鹤鸣身后的陶像挥枪要刺,他踩着链子飞身向前,用十成腿劲将陶人踢得碎了一地,而后拿出警戒状态:“还剩多少?”当他踢碎一个陶人,后面的陶人就像受到刺激似地前仆后继地冲上来,周世襄胜在动作灵活,能将他们的每一次攻击都完美地挡下,但双拳难敌四手,再精妙的技艺也抵不过车轮战术,加以对方又是不知疲倦的东西,他就更加不好对付了。周世襄被围挡在陶人之间,几乎要被他们的长兵器给挑起来,在他分身乏术之际,那名持林家军旗的副将精准地将枪头刺进他的肩胛骨。这时洞中又是一声巨响,林鹤鸣起身用尽全力去推开青铜棺的盖子,却是无济于事。周世襄握住那支枪头,从自己皮肉里扯出来,怒喝一声:“别推,等它自己开!”林鹤鸣听出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疑心他是体力不支,于是上前去帮忙,从外围将那些陶人一一打碎,这时周世襄才得以脱身。他一手按住自己的伤口,一手放在身前做出格挡的手势,林鹤鸣并不害怕自己被包围,只是向里冲,要在第一时间抓住他的手,他们要一起逃出去。青铜棺椁的盖子缓缓打开,林周二人终于看到一点生的希望。林鹤鸣拽住他不管不顾地在前方冲出一条血路,他的衣服裤子被刮得破破烂烂,简直到了不能蔽体的程度,周世襄肩上和手臂疼得厉害,加以失血过多,额头暴汗不说,脚步更是虚浮,他定定神,知道再这么拉拉扯扯下去,可能两人都逃不掉,既然他已经受伤了,那不如让林鹤鸣完好的回去。下定决心,周世襄甩来林鹤鸣的手:“你快走!”林鹤鸣向后一望,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你呢?”“我没事儿,别担心我。”周世襄深深望他一眼:“我出不去了,家里人还等着你呢。”他回身继续作战,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落了下风,林鹤鸣犹豫一刻,上前与他一起拼杀,对付这些特意制造的杀人机器,很容易就让人精疲力尽。两人背对背,林鹤鸣喘着粗气:“我不走。”“别任性。”“是爷们儿,就不会让你一个人呆在这儿!”话音未落,陶像的行动像是缓慢下来,林鹤鸣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周世襄就向青铜棺椁打开的一头跑去,因为时间紧急,他便直接伸手向棺材里探去,周世襄嘴唇发白,疼得几乎说不出话,一句:“别摸。”还没说完,林鹤鸣已经试探完毕,确定里面没有机关后,放才把周世襄从背后抱起来放进去,好在里面空间足够大,等他躺下后,林鹤鸣也爬进去,两个就此隐没在黑暗里。由于紧张的缘故,二人的心都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林鹤鸣听出周世襄的呼吸里夹着一点哭腔,一时认为他是触景生情想起前世,便转身去抱住他,周世襄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将头埋进他的肩窝,不声不响地流出一点眼泪。他的血液淌到林鹤鸣身上,林鹤鸣觉出异样,低声问他:“伤到哪里了?”四周安静下来,无人应声。林鹤鸣身体向后一移,却觉得整个人呈悬空状态正往下坠,还未等他惊叫出声,他们已经双双砸进冰冷奔腾的水里。---------------第68章==============================林鹤鸣被水面拍得生疼,好在掉下的地方的不高,不然他非被水拍死不可!地下水阴冷刺骨,他在水下攥紧周世襄的手臂,而后潜行过去,将周世襄搂在怀里。周世襄已经是人事不省的状态,林鹤鸣抱着他将头浮出水面,让他能够呼吸,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姿势,他只能是现在在水下闭气托着他,直到实在撑不住方才放下手,自己浮出去呼吸。林鹤鸣顺着河流的方向呈一个仰泳的姿势将双手从周世襄腋下穿过,保证他能呼吸,不至于呛水过多,眼见得光源越来越近,他的身体却被冻得发抖,“宝贝儿?周长官?”他颤抖着声音唤了两声。不见回应,他忽然害怕起来:“你别吓我。”“咱们还要一起回家,一起在山上养老呢。”“你醒醒,应我一声好不好!”林鹤鸣心中又惊又惧,可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水声,他随着水流出了洞口,发现正是山下那条吃水河,左右两边都是庄稼地。他深吸一口气,想要踩水带周世襄上岸,却是疏忽了背后,当头撞上一块隐藏在水下的大石,手上减减脱力,当即昏死过去。二人都失去意识,与两具尸体并没什么区别,他们顺流而下,由河水尽情冲刷。正是午夜时分,一轮圆月从乌云的禁锢中逃脱,月光透过葱茏的树叶在地上投射出几点斑驳的光,喜鹊从枝头跃下,向一处四四方方的院子飞去,最终在屋檐上安了家。直至东曦既驾,一抹耀眼的红霞渐渐渲染开来,月亮方才隐没入山。林府书房。江石身着黑红长袍,正站在与人同高的书架前翻阅竹简,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自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就有人进入屋中。江石定心一笑,回身合上手中的竹简,眼里立刻也溢出笑意,将将要开口,眼前之人就拱手作揖:“末将来迟,请陛下恕罪。”“将军不必多礼。”这姗姗来迟的将军,正是林泉。他上前扶住林泉的手腕,让他起身,林泉抬眼,正对上他清澈的目光,便忍不住要多打量一眼,陛下生得唇红齿白,鼻梁上那点不大不小的黑痣,正是起到一点锦上添花的作用,加以一双眼懵懂得宛如初生的小兽,平日又不吝笑颜,真真是个勾魂摄魄的青春少年郎。林泉向他走进一步,含着笑,全然忘记了不能直视天颜的规矩,一双眼定定地盯在江石脸上,简直叫人面红。“寡人脸上可有脏物?”江石被盯得发虚,索性将竹简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去摸脸。这行为在林泉看来十分可爱,他反应过来,颔首低眉又是作揖:“末将失礼,请陛下降罪。”他诚心诚意的致歉,只希望这位陛下别对他治罪。江石内心大定,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拉住林泉的小臂,把他往里间带:“几日不见,将军真是越发客气了。”两人在榻上的小几相对而坐,江石把竹简放下,将双手放在两侧膝盖上。林泉在城外听闻小皇帝造访林府,立刻骑马飞奔回来,好在没让他等太久。此时见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也是安心不少,他端起茶,轻轻抿一口后放下:“皇上有事,尽可以召臣入宫,实在不必纡尊降贵来这一遭。”江石见林泉将自己抬得这样高,忍不住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宫中闲来无事,寡人想着将军军务繁忙,抽不开身,这才特意入府等候。”他是想让林泉体会自己对他的器重与体贴,方才特意做这一番解释。林泉听后却想,每日早朝的奏折都批了么?怎会闲来无事?难不成是太后专权,小皇帝想要拉拢我,所以入府相见?他的脑子动得飞快,脸上带着笑意,嘴上不落下乘,语气轻快甜蜜犹如一盏蜂蜜燕窝:“多谢陛下美意。”江石为他斟茶,把他吓得立刻伸手接过:“陛下不好如此。”江石蹙起眉尖,不以为意地盯住林泉的手,眼神却是锋利如刀,林泉被扎得生出一阵寒意,遂将手收回去放回膝盖上:“谢过陛下。”“以后对我不要称陛下,要说你。”江石心满意得地点头,而后将视线对上他的双眼。林泉一怔,像是从眼神之中接收到某种情愫,顷刻间钻进他的心底,迸出一朵蓝色的火花,带着微小电流沿着血液迅速遍布全身上下。他的四肢百骸生出暖意,连脸颊也微微发烫。虽然林家是被太后提拔才得以在京城升官加爵,但究其根本,这一国之君还是江石,如今他只是稚嫩,对于他的示好,林家决计不能视之不见。林泉心跳如鼓,然而被他迅速平复下来,他微微颔首,谢过江石的恩典,双方算是达成秘密约定,他用温柔如水的眼光回应江石:“陛下不必忧心,所有事情都会水到渠成的。”江石自八岁登基后就一直被太后当做傀儡,如此巴巴等过十年,他已不明白,到底什么是“水到渠成”?他被林泉戳中心事,笑意当即消散了,转而换上一副不辨喜怒的神情:“将军所说的水到渠成,难道是熬吗?”他还年轻,一定能熬过太后。林泉微微侧头,做出一副思考的神情,实则用余光瞥着他,见他眼底仍然是藏不住的委屈难受,不由得心头一紧,像是为他痛心起来。他想,自己是该要表明忠心让陛下安心,于是深深颔首作揖:“末将誓死效忠陛下。”江石知道林泉此人最是一言九鼎,此刻得了保证,立时喜上眉梢,将他扶起,转而用坚定自信的语气对他道:“有朝一日,寡人要赋予将军千军万马之重任,为国尽忠。”“林泉万死不辞!”二人分别向对方表忠心,画大饼,方才内心大定。江石趁机握住他的手放到身前,将头伸过去对着二人的掌心轻轻哈出一口热气:“还暖和吗?”林泉一怔,想不明白他的真实意图,只觉得事已至此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遂笑:“暖得末将都快不是林泉而是温泉了。”江石笑一声,又向里面吹一口气,林泉及时抽手:“天色不早,陛下起驾回宫吧,以免太后派人来催。”他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生怕自己深陷其中,所以搬出皇太后来做挡箭牌。江石听自己被下了逐客令,不羞也不恼,更不以为自己越矩,反而对他坦白:“寡人八岁时幸得将军护送回宫,继承皇位,打那时起,我就是真心实意地爱你,念你,若有冒犯之处,将军勿怪。”林泉微微活动眼珠,将眼神从江石身上移走,他像被雷劈过一道,久久不能回神,而后将手垂下,不再说话。江石手里空落落的,连带着心里也空了,他深深望向林泉,靠近他浅浅地笑:“寡人年纪还轻,盼将军多疼我爱我。”林泉从未想过在众人心中面热心冷的小皇帝会对自己有如此眷念,一时不知如何应他,只好是站直身体,对他又是一躬身:“请陛下明示。”要效忠他或是领兵出征,他都不会拒绝,只是希望江石不要用这样的大事来开自己的玩笑。他未经情-事,实在经不住这样撩拨。江石见他并不抗拒,心头大喜,用手去抬起他的手臂,一双眼水盈盈地盯着他,声音轻柔地几要融化了:“将军何苦整日想着打打杀杀呢,咱们谈谈情,说说爱,不好吗?”林泉又是一怔,对此感到好笑,肉到嘴边,他不能不吃,于是噙起一抹淡笑:“那末将只好是却之不恭了。”江石得了肯定的回答,行为更加大胆,上前环住林泉的腰身,强行让两人额头相抵,林泉并不适应如此亲昵的行为,将将向后一退,却被抱得更紧。这个小皇帝怎么会看上自己,他可是军中出了名的威武将军,到底哪一点像是能被养在身边的兔子?这让林泉感到疑惑。江石不说话,单是笑吟吟地沉默着温存。林泉腹诽半晌,心道毕竟对方是一国之君,自己既然答应要做兔子,那么就该对他做出点回应。于是含羞带怯地迎着他的目光望回去,做出一副享受的神情。真是稚气未脱。他在心里暗想,他们大抵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身为皇帝,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要传宗接代,否则自己即便将天下送到他手上,也起不到想要的效果啊!江石却不管什么好果坏果,他被压抑太久,早已失去了相信旁人的能力,唯独林泉这个话少能干的木头美人让他可心,并且他能确定,林泉能够帮助他集政权,除外戚,更要紧的是——他确实爱林泉,只不过是在这爱里面,有一点点附加条件。想到这里,他的眼里又溢出一点笑意,像是对林泉回应的肯定。“将军没有拒绝,这让我感到很温暖。”他向前一凑,轻轻吻住林泉的嘴唇。作者有话要说:纯情上将军不会想到自己下辈子会活成炮王感谢在2020-04-19 22:00:02~2020-04-21 23:4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隔壁老王、谢顶女孩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9章==============================少年的气息是不浓烈的广藿香,含着点点辛辣,如风一般拂过林泉的鼻尖,让他在那一瞬间恍惚起来。好在他到底虚长江石几岁,即便是坠进江石有心编制的情网之中,也坠得有限。江石用那透彻清亮的眼死死盯住林泉的脸,从中读出一点不同的意味。林泉为人敦厚正直,满朝文武无不对他赞扬有加,但这并不妨碍他有玩弄权术的手段,只是藏得深又不屑玩,从而未被人发觉,当做他身上的污点。当年轻的江石意识到他这一特质时,就决意要让他成为自己的人,但可恨的是,他手中并没有拿得出手做交易的筹码,所以就只好以身饲虎,再让他为己所用。加以自己本就爱他,这就更让江石生出一种此计可行之感,于是巴巴的来到林府,向他表明心迹。事情确是在他的掌控之中,林泉作为一个敦厚的下属,没有拒绝他的示爱,往后他要做的事,便是先明哲保身除掉外戚,再将他们的关系大白于天下,以太后挟制林泉。想到此处,江石不动声色地笑起来,林泉背心发汗,身体僵直,感到自己需要冷静,于是侧头避开他的眼神:“皇上,好了。”再不走我就顶不住了,林泉怨怼地想。“快回吧,待会儿宫里来人了。”他想要避开江石炙热的眼神和淡淡的体香。江石见他是当真羞怯,忍不住笑起来:“有劳将军挂心,寡人明了。”而后他毫无预兆地松开双手,林泉向后一退,因太过用力而险些摔倒在地,江石又作恶地捏住他的手腕向前一拉,到自己身前:“哎呀,我的将军,你可不能将寡人视作洪水猛兽啊!”林泉意识到他在调戏自己,难免面子上抹不开,当即站稳身体,收敛那副动心动情的神情,横眉冷对地直视江石:“陛下,请回吧。”江石忽然发现,林泉的气势变得强硬起来,他并不认为自己冒犯了他,而是如牛皮糖一般地黏住林泉:“寡人对将军一心一意,望将军多爱寡人。”话音未落,他便拂袖离去。林泉尚未能反应过来,他的心底像被挠了一下,轻而微小的,有一点发痒,但立刻就被随之而来的内疚湮没了。江石是个热烈明朗的少年,若非自己伤了他的心,他绝不会转身就走,林泉对于情感的感知不算灵敏,但仍然察觉出来江石的异样。晚间,林泉食不甘味的用完晚膳,想起今日发生之事,只觉得如在梦中。他一动不动地站在书房的窗前,月光透过竹林洒下几点斑驳的光影,他回身坐在桌前,提起毛笔洋洋洒洒写了一晚。三月后的早朝,那捆竹简被递到江石手中,他心满意得地吩咐退朝。灯影照壁,满室寂静,江石孤零零地坐在长安宫里,斜靠在团椅上望着林泉呈上的竹简,用手托着半边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不明白,分明林泉已经被撩拨得不能自持,这些天来他们又都是有来有往,怎么自己就要一直处于下风。对于谈情说爱这件事,他自认,他的经验比林泉可要丰富得多。也许这就是姜还是老的辣?林泉入宫面圣而来,刚进内殿便看到江石一手托着下巴,竟是睡着了,呼吸平缓,面容安详,正是有干净无害的气质。林泉停下脚步,立于一人高的青铜烛树旁,不远不近地瞧着他,忽然浅浅笑起来——江石的神情像一只熟睡的小兽,以至于他联想到这些年来他在朝中的遭遇,不由得怜爱之心发作,如他这般稚嫩的年纪与心境,要做万人之上,太累太难。他抬手挡住内侍阿蒙的去路:“陛下在歇息,我就在这里等着。”阿蒙向他微微颔首,低声道:“将军不必拘礼,陛下说了,将军来是一定要通报的。”林泉不再阻止,阿蒙脚步轻快地去到江石身后:“陛下。”话音未落,江石就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他睡眼惺忪地望向林泉,眼底盈出甜甜笑意:“将军。”颇有久别重逢的喜悦,然而他们今日早朝才刚见过面。林泉心底某个角落像被击中,也随之笑起来,甚至于忘记行礼。阿蒙浑身上下像是有个雷达,能够精准识别出身边每一个人的情绪变化,他感受到空气中浓重的爱意,宛如秋季江浙上供的新鲜秋蜜,浓稠而甜蜜,即便稀释开来,也是一盅沁人心脾的糖水。他极有眼色地告退而去,江石站起身来,走到林泉身前,一双眼滴溜溜地在他身上转,林泉当即抱拳:“末将见过陛下。”江石不言语,拉住他的手腕就往里间走,最后在龙床前停下。林泉不解其意,抬眼对上他平静如水的眼眸,细看之下,只觉得他眼底那潭黑水之下,波涛汹涌。良久,江石定下心神,恢复往常的神情,寒声道:“将军呈上的奏章,寡人都看了。”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任林泉再打量,也瞧不透他心底在算计什么,于是隐隐不安起来。林泉向后一退:“末将不过是世间最平凡的一个寻常人,不敢亵渎陛下圣人之体。”算是婉拒江石对他的好意。原来,他的奏章之中,正是陈述自己对江石的感情与忠心,原本这是该让人放心之事,然而江石却从中读得出,林泉对他的感情并不盲目狂热,反而十分清醒克制。作为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他不允许自己落于下风,是故希望他们之间能够更近一步。“将军认为自己是个平凡人,这不错。”江石先是肯定林泉对自己的评价,转而握住他的手,细细摩挲半晌,温温柔柔的开口:“可将军不知道。”林泉抬眼:“什么?”他说自己是普通人只是客套,江石竟然认同他的说法,那么这爱定是假的,他在心里暗暗想。江石对上他疑惑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在寡人心里,将军是天下第一。”林泉双目微合地笑起来,眼角挤出两道褶子,江石趁热打铁,继续开口道:“现在是,将来是,一直都是。”林泉作为一个未经情-事的大男人,听完这这一番深情告白,自然是缴械投降,然而表现得十分矜持,单是笑,不做回应,最后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皇上保准以为自己在唱戏,但是无妨,不管往后会怎样,他都愿意陪他演完这出戏。江石说话时相当认真,不带丝毫调侃与笑容,这足以保证他说话时的专注,在确保拿下林泉之后,他看准时机,上前环住林泉的腰,将嘴巴凑上去——他已经垂涎林泉的的嘴唇许久了。自他十六岁上,太后第一次往他宫中送人,在与妃子亲吻前,他搂着那不盈一握的楚腰,两人面面相觑,他打量许久,为什么嘴唇有那么多的形状,在他见过的许多人里,却只有林泉的唇,生得最为精致美丽,唇峰呈“m”型,中间的唇珠正是他身上钝感的由来,长在他那张周正体面的脸上,形成一副令人过目不忘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