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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咬狗》TXT全集下载_3(1 / 1)

天井里的绿梅被血染得煞红,旁边还堆着数日前割下的烂肉。戚如珪走过去,将那绿梅折下,捧在手中,视若珍奇。被血染红的绿梅盛绽着妖冶芬芳,恰如此时此刻的戚如珪,被血淋得更见诡艳。她半坐在地上,美得近乎不近人情。“太公已死!”戚如珪对着门外高呼一声,风念柏立刻走了进来。“回禀长使,确实死透了。”副使徐祥上前探了探,确认史文澜已身亡。风念柏扯过一件旧袍,盖在太公身上,陷入了沉默。他虽与这位太公往来甚少,可多少知道一些他的事迹。风念柏感念他的赤诚,敬他是自己前辈,却不曾想,还没来得及细细品摩他的光辉,便由此见证了他的陨落。着实痛惋。与之相反的是戚如珪,她冷冷地坐在地上,神色平静至极。好像刚刚那些争执杀戮都与她无关,而身前倒下的男人,亦不曾与她有半分牵连。“你做到了。”风念柏扶起她,忽而觉得这个女人有些过分的冷漠。这就是太后要的结果,她不是白做善事的好人,而是看准了戚二一身反骨。蕃南王顾重山与长子顾巍、次子顾修盘守南方六郡,独独放了幼子顾行知回京。太后怎能不知,这是蕃南王钉在蔺都的一道眼线。她须得尽快在七贵子弟中找到一位能够制衡顾行知的人,只有钳住了顾行知,蕃南王在封地才不敢造次。太后要的,是一个肯全心为她左右的棋子。而戚如珪,就是这棋子的最佳人选。庙外风声愈烈,汹涌之势海啸山呼。戚如珪身披新衣,低头噙起一弯浅笑。风念柏等人先行出了庙,戚如珪不舍,回首陪着太公。她将那匕首从尸身里拔了出来,旋而一转,反手又插了下去。师父,是你教我的,该割舍时,必得割舍。………………“你在想什么?”风念柏看向副使徐祥,想到太公的死,仍心有戚戚。“小的不大明白。”徐祥挠了挠头,一头雾水:“长使在边沙,对顾行知说的是羁押戚如珪回京,怎么到了戚如珪跟前,又说请她回京了。小的想不通,长使这两套说辞用意几何。”“这就想不通了?”风念柏笑了笑,低下眉说:“其实到底是请还要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把人先拽在自己手里。顾行知先我一步抓到了戚女,我若是按太后说的,“请”她回京,你觉得顾行知会放人吗?”“小的懂了。”徐祥点点头,补充道:“长使对顾将军说羁押二字,便是在替太后表态,她是与衡王一样,在春水江战役这件事上是同样厌绝戚家的。当然,太后态度并非如此,她真正是要长使完好无损地把戚女带回蔺都,长使说羁押,是在顺应顾行知的态度,也就是衡王的态度。”“没错,只是没想到这顾行知这么没用,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还被人摆了一道。”风念柏吸了吸鼻,言语讥冷。“那么问题又来了,太后远在蔺都,如何未卜先知,这史太公身处燕北何地?还让我们赶了个巧,一口气把差事做完,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些蹊跷。”“蹊跷?”风念柏捻动玉扳指,哼了一声,说:“太后要想知道一个人的行踪,办法多的是。”“小的不是说这个。”徐祥蹙眉,“长使你想,太后在长使动身燕北前就备好了密函,想她早就料定我们会遇到史文澜。而事实上,我们是在追寻戚二小姐途中,碰巧发现他们在一起,长使难道不好奇这个中因果吗?”“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古怪……”风念柏转过身,打眼看着山神庙,后脊背一凉。“这倒让我想起一事来。”风念柏陷入沉思,“太后数月前刚提拔了司天监的一位监正,听说最擅卦象推演。据说他还是太后特意从钧州请来的江湖异士,做了几个月五官保章正,在大内攒出不少名声。你说会不会是他,提前卜出了史太公的动向,才让太后做了长臂军师,有这诸般神通?”“能有这么邪乎?”徐祥摆摆手,说:“这种东西我从来不信,他叫什么?等回了蔺都,定要彻查此人。”“叫什么来着……”风念柏飞速转动着扳指,“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哦,叫公孙惑。”风念柏恍然:“公孙惑。对,就是公孙惑。”“好,那咱们就查这个公孙惑。”徐祥眉头一松,暗下决心。“没什么可查的。”风念柏摆了摆手,替徐祥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们要对付的是衡王,不是太后,公孙惑是太后的人,就算查出了什么,对我们也无益,咱们风家以后还得靠她庇佑不是?”“长使说得有理,下官知道了。”“知道就好。”风念柏将扳指戴回到拇指上,提胯上了马。☆、醉乱左靖换班归营后,顾行知仍蜷在被窝里。昨夜他心情不大好,拉着孙副将喝了一宿的酒。结果孙黎没醉,倒把顾行知自己给喝趴了,直到日上竿头,也没见他有醒来的意思。孙黎吩咐了底下人,顾将没醒,谁也不许叫。后来左靖放心不下,偷摸进了营,推醒了顾行知。“顾将可算醒了,快些起身吧,外头要变天了!”左靖压着嗓子,尽量不去惊动外人。顾行知伸出半个脑袋,一脸惺忪地瞅着左靖,说:“有事?”“衡王听说了边沙的事,已经来了燕北。”左靖扶起顾行知,将毛巾递给他,迫切道:“掐着日子算,今天就该到了。”“哦。”顾行知耸了耸肩,又缩回了被子里。“将军难道就不急?”左靖抓起床被,眉目满是焦灼,“边沙十六营被戚家女搅得乌烟瘴气,风长使来就算了,如今都惊动了衡王本尊,将军不怕他治罪于你?”“倒不至于。”顾行知打了个哈欠,嘟囔道:“我和建寰的关系,哪里是和风念柏能比的。风念柏说话能夹枪带棒,我没撕烂他的嘴,那是给我爹面子。要不是想着顾家和风家上头是世交,曾也进过祖祠拜过把子,否则就我这脾气,还不弄死那姓风的。”“话是没错,可……可……”左靖仍心有余悸。“可什么可?”顾行知爬下床,蹬脚踩在皂靴上:“衡王亲驾燕北,为的不是来治我的罪,相反,他是来护我周全的。我的人头金贵的很,如果我在燕北出了什么事,那么派我来燕北的衡王肯定脱不了干系。到时候被太后抓住这把柄,治罪于他,你让建寰以后如何在朝中走动。”顾行知抹了把脸,将漱口水吐进铜盆。左靖上前替他系好盘扣,又听他说,“这衣服暗沉沉的,不够喜庆。”“快去把我从蕃南带来的那件刺金龙虎长袍拿来,还有那条御赐的金玉带,也一并取来。”“将军这是……?”“好兄弟来看我——”顾行知佩上快雪时晴,提了提裤腰,道:“我又怎能不整装相待。”………………衡王李建寰赶到十六营时,顾行知正候在帐檐下。兄弟俩多日未见,都有些兴奋。来边沙前,李建寰就知道了火烧十六营的事,如今亲眼见了这满地惨状,更觉得顾行知不容易了。两人站在风口,任由大风将他们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看着顾行知脸上的新伤,衡王怆然道:“顾兄受累,是本王连累了你。”顾行知摆摆手,笑得轻松。他领衡王入营,驱散了下人后,才喃喃道:“这次是我轻敌,低估了戚家女的手段,让她钻了空子,反咬了我一口。”“我知你不是个好色的人。”衡王拉着顾行知相对而坐,侃侃道:“我倒也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顾兄都卸下心防?输得这样狼狈。”“她哪里是女人。”顾行知斟了酒,推到衡王面前,嗯哼一笑:“分明是妖精。”“此次十六营近万伤亡,皆拜此妖女所赐。”顾行知抿了口杯中残液,龇着牙说:“好冷!”“其实能花这近万条人命给顾兄上一堂课,也不算亏。”衡王端起酒杯,碰了一碰。“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建寰兄怎能这么说。”顾行知一想到风念柏那眼神,说话都有些不大利索。“说来说去,还是怪我自己。怎么就这样把持不住,受了那妖女蛊惑。事后我总在想,这女人怎么就能如此心狠,她要想对付我,就冲我来啊,无故牵扯上底下的将士们,着实可恨。”顾行知愤愤然抛下杯盏,满脸因愧怍憋得通红。衡王见他这般自责,更没了训导的心思,他只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接下来,你就该更加小心。”“本王听说太后已经坐不住了,自打你父亲将你调回蔺都,她就一直在让风家物色人选制衡于你。”衡王拾起两颗花生,扔进嘴里,半咀嚼道:“戚家女闹了这一出,太后还不得偷着乐儿,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太后选中用来对付你的人。”“长晖,你在蔺都的日子会很难。”衡王面色逐渐阴郁:“怀德帝沉疴难愈,驭龙宾天之日恐不久矣。太后着急扶位傀儡新君,在六部中遍插沈党眼线,现在又多了位戚家女入局……所有的箭都搭在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射了出去。”“我能托住的就只有你。”衡王握住他的手,眼中满是动容。顾行知将另一只手盖在李建寰手上,说:“你我交情,这些话本不用说。”“本王知道长晖不爱听酸话,只是现在不说,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说。”衡王长吁了口气,眉目间满是哀愁:“等咱们一一归位蔺都,这一切争斗,才算刚刚开始。”营外风声呜嚎,雪水透过细缝送进丝丝清寒。顾行知举目眺向营口,许久不语,似愁非愁。“戚家固然有罪,可它到底还是七贵之一,太后绝不会令戚家就此被除名。”衡王说上兴头,语速也不由自主地加快:“长晖,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把皇位守在李家人手中,断不可将这万里山河拱手相让于他人!”衡王举起酒杯,一口饮尽了那酒,眼中坚定如烈火燃烧。营外风吹得更猛了,嗷嗷似狼嚎鬼哭。顾行知看着李建寰满眼□□,就知他对皇位的渴求已深入血髓。这不是什么坏事,顾行知反倒觉得,这也是李建寰与自己最像的地方。那种对猎物纯粹的渴求,那种炽烈的饥渴,那种像狼一样的目光,横亘在两人之间。他生平只对一个人有过这种感觉,那人有对桃花眼,里头装着一池波光。顾行知的心就跟着那波光一个劲儿地晃,晃呀晃呀,晃得他不知不觉地踩进了迷魂网。戚如珪就在那网里等着他,对他哭,对他笑,肆意拨弄着他的心弦。等顾行知乍一惊醒,这才发现,原来这女人是带着利齿的。………………孙黎不请自来进了营,见左靖扶着顾行知正往外走。这顾三吃起酒来也没个正形,东倒西歪全无半点将人气概。衡王看样子还算清醒,自个儿坐在正席上有一口没一口嘬着。孙黎笑嘻嘻凑过去,斟酒道:“衡王殿下喝尽兴啦?”衡王点了点头。“喝尽兴就好,再试试这个,这可是燕北特有的——”“你想说什么?”衡王拿起筷子,夹了片肉放进汤里涮了涮,一口塞进嘴里。孙黎复又低眉,阿谀道:“果然什么都逃不过衡王殿下的眼睛。”他乌睛一转,顿了一顿,说:“也没什么大事,下官只是有些好奇,这顾行知闯了如此大祸,怎么也没见殿下罚他……”衡王停住了筷子。“孙黎,本王且问你,你官从几品?有多久没有擢升了?”孙黎一听到擢升二字,目光立马清亮了几分。他忙答道:“下官秩从四品,区区副将微衔,恐惹殿下耻笑。”“从四品啊……”衡王放下筷子,撇过头说:“既然这样,那回了蔺都后,就去禁军挂个名吧。”“禁……禁军……”孙黎愕然,“殿下怎么想起要下官去禁军……那禁军的品级可……”“可什么?不愿意?”衡王沉了沉嗓子,语气跟着威严了几分。孙黎品出了衡王话里的意思,吓得立刻跪下身去。“下官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衡王捏起拳头,努力平静道:“说说吧,十六营的事,你掺和了多少?”“下官……下官听不懂殿下的意思。”孙黎冷汗连连。“装傻?以为本王就那么好糊弄?!”衡王一把将案上酒菜一应卷落在地,目光由热及冷,盛气逼人。“戚如珪一个小丫头片子,还真有这通天本领能烧死边沙近万将士?这里头你藏了多少猫腻,只有你自个儿知道,本王懒得说透,是不想让孙家蒙羞。孙老帅若是知道他儿子这般卑鄙,只怕那张老脸都要被羞得无处安放!”“你还不说?!”衡王“噌”地一声拔出佩剑,抬手刺在孙黎额前。剑尖离眉心只差分毫,稍不留意,便有可能穿透进去。“我说!我说!我全都说!”孙黎吓得眼泪飞流,哪顾得上什么体面不体面。他抱头痛哭道:“戚如珪放火,起初确实有人察觉,只是下官压住了此事,放任火势蔓延。本只想借此杀一杀顾行知的威风,没想到会死这么多人!更不会料到戚家女还有一手,放出了百十来条恶犬四处乱咬,殿下明鉴,你看我这腿,就是被戚家犬咬残废的!”孙黎一边说着,一边拉起裤管,露出那半截烂腿。衡王瞥着那乌黑发臭的腐肉,亦没了追责的心思,只是可怜了那些将士,就这样被掌权人充作了牺牲品,死得不明不白。衡王背过身,眉头紧凑,道:“出了这个营,本王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你先起来。”孙黎收住眼泪,缓缓从地上爬起。“本王没有对顾行知多加责怪,不仅是为着与他的兄弟情义,更多的是顾虑蕃南王的权势。”“他还是个十六岁的小毛孩子,想不了这么多。有些亏总归要吃,吃下去了,下次才知道如何应对。”“下官明白。”孙黎抹着残余的泪水,语气轻微,“殿下是不想得罪了顾重山,毕竟顾行知可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走在哪里,那都是金尊玉贵的高主儿。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妄想与他争势,真是愚不可及。”见衡王半字不吐,孙黎又说道:“殿下若想与太后抗衡,免不得要与蕃南亲好,与顾家亲好,只有这样,蕃南六郡与龙虎军才能在必要关头为殿下效力。”“你不是都知道吗?”衡王收起剑,眼中失落一闪而过:“夺权之路何其漫漫,局中人看局中人,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殿下……”“你退下吧。”衡王转过头,在孙黎走到营口时,叮咛道:“代我好生照料长晖。”………………左靖打了水来,给顾行知擦了遍脸。正要去换水,顾行知一把拉住了他。“别走。”顾行知阖着眼,带着不可置否的命令口吻。他将手挽在左靖身上,迷糊道:“干嘛,不让摸?”“你知不知道,像你这种货色,蕃南满大街都是。”左靖站着不动。“你有什么资格反抗……嗯?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反抗?”顾行知突然哭了起来。“我的第一次啊……呜呜……这可是我的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就被你骗走了……戚如珪……你不是人!”“你给我滚过来……”“我们没完……我跟你……跟你没完……”顾行知扯了扯衣领,吧唧吧唧嘴,翻过了身。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这个狗男人的属性终于一点点露出来了,哈哈哈~谢谢观看!☆、贱籍“等到了蔺都,就该新岁了。”风念柏骑马在前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徐祥说着闲话。戚如珪坐在后面马车里,细听着他们说笑,心情不禁也跟着放松了些。徐祥说,“我记得以往每年新岁,温嫂嫂都得进宫陪太后备宴。每回回府都能带回一堆好吃的,府里人吃不完,就分发给我们,也不知今年还吃不吃得到那一味桃花酥,听说只在宫里有,外头是买不到的。”“那可不,就你最会吃。”风念柏勾起一抹笑意,说:“新岁宴百官云集,那吃食自然是挑最好的来。我倒更喜欢那西葫芦糕,咸而不苦,越吃越上瘾,以往每年都能吃个好几碟。”“你还笑我呢,自个儿说起吃的来,也是满眼放光。”徐祥咧嘴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说:“话说正使这次来燕北,留温嫂嫂一人在蔺都,你能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风念柏低头瞥了眼玉扳指,喃喃自语道,“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娶了温澜为妻。”“哎呦,这才什么时辰,就开始没羞没臊了。”徐祥佯装嫌弃,努嘴道:“谁不知道风家大公子金屋藏娇,这府里的温夫人赛天仙儿一般的美。我看能比得过的,也就风二小姐和戚家女了吧?”戚如珪在马车里听到他们在说自己,忙探出了头。她听徐祥又说:“来燕北之前,我没想到戚家小姐能这么漂亮,我还以为将门出来的女人,各个都是母老虎呢。”“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风念柏语气玩味。“哪有生得这样娇媚的母老虎?”徐祥啧啧了两声,迷醉道:“就算是也无妨,我看她那身段……”“你够了。”风念柏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威严了几分:“擦擦口水吧,都快流到马鞍上了。”徐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咽下唾沫,不再言语。戚如珪安心回到了马车里。“她可是太后的人,少动点歪心思。”风念柏扭头看了眼马车,闷声道:“她能从顾行知手里逃出来,还弄死了边沙那么多将士,岂会是个寻常女人?”“你平日里花楼买、春好一口美色也就罢了,可别把心思用在她身上。且不说太后会不会把你怎么样,就怕还没惊动太后,就先被她嚼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是,下官知错,下官以后不敢了。”徐祥抬手摸了摸背,竟湿了一片。“听说衡王也来燕北了?”风念柏看着前路,眼神飘忽不定。“回禀长使,确有此事。”徐祥正了正心思,说:“听说他不但没有发落顾行知,还赏了他好些个兵器料子。看样子,顾行知并没有因为戚如珪火烧十六营而受到任何影响。”“他现在可是衡王的贵人。”风念柏一脸正色,“衡王哪里会舍得罚他。”“那边沙的事总该要有个交代。”徐祥说。“问他们自己咯,反正不关我们的事。”风念柏抽了抽马鞭,放声道:“我们就静等好戏开演吧!”……………………戚如海又在做那个重复的梦。在梦里,他失去了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戚如海朝四周放声大喊,没有人回应,他就伫在这无边黑暗里,等候着宣判。有时他也会梦到阿爹与妹妹,他们稍纵即逝的笑,消失得比流星还要快。梦到最后都只剩一片黑暗,一点声音也没有,逼得戚如海每次都在大哭中醒来。八天了,他在床上躺了整整八天。这八天里,他一直在思考着以后的路。爹爹死了,妹妹也不知所踪,戚家现在成了千夫所指的叛徒,他顶着戚如海的名字,也就没了任何作用。更何况,他最在乎的声音与容貌也被毁得彻彻底底,就算回到了边沙,也没人会相信他是戚家人。戚如海坐起身,轻轻推开窗。风雪迎头飘落,吹得他双颊生疼。老翁从后替他关上了窗,问:“伤好些了?”戚如海点了点头。“我要去蔺都。”他说,语气莫名坚定:“恩公,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去蔺都?”“好好的,去蔺都做什么?”老翁不解,“你要知道,那蔺都可不是什么金鳞池,那是蛇鼠窝,是龙虎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场,你去了蔺都,如何谋生?还是说,你在蔺都有什么家人朋友?”“没有。”戚如海闭上眼,清泪直流:“他们都死了。”他抹了抹眼泪,又道:“我只是不服。”“不服?你不服什么?”“我不服就这样困守在燕北,不服白白让伤过我的人逍遥快活!做错事,就该付出代价不是吗?这是天理,谁也不能违抗天理!”戚如海咬牙切齿,眼睛仿佛能溅出血来。“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老翁皱了皱眉,看着戚如海,说:“你真的想好了?”“嗯。”戚如海沉沉地点了点头,自顾自说:“若不是恩公之前代我出门打听,说十六营的孙黎孙副将受封入京,我也不至于非蔺都不去。”“老身明白了,你是因为他才决意入蔺都的,对吗?”老翁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说:“你们这些官场风云我不懂,我只知道,人活着就为那一口气。既然你有那一口气咽不下,就放手去做吧,蔺都也好,刀山火海也罢,等你咽下了那口气,你此生也就无悔了。”“恩公懂我。”戚如海满眼精光,“所以还请恩公帮忙!”“我儿战死时,我还没来得及去官府销籍。本想留个纪念,现在想想,可能老天冥冥之中就安排好了一切。”老翁颤颤巍巍地走到角落里,从一个木盒子里拿出一沓加盖官印的黄纸,不舍道:“我儿名叫裴云,恒德二十三年生,应该与你差不了几岁。他从小跟我长在这蛮荒之地,底子干净,用来做新身份最合适不过。”“恩公……”戚如海一时语塞:“这让我如何承受?”“没什么承受不承受的。”老翁将黄纸一张张理好,笑着说:“话说起来,我还怕你嫌弃呢。老身无能,给不了他贵籍,所以只能委屈官爷,披个“贱民”身份入京。”见戚如海一脸推辞,老翁又道:“燕北每年年关之际都会从贱籍百姓里征用军隶,在上前线前,都会送到蔺都训练个一年半载。时下正逢征收之际,你替了我儿的身份,就可以去蔺都了。”“恩公这般待我,我不知该如何报答。”戚如海紧握着老翁的手,满脸诚挚。“也不是仅仅为了你。”老翁收起笑,正经道:“也是为了阿云。”“他自小就嚷嚷着要去蔺都看看,听说那里是大辽最繁华的地方。后来参了军,如愿以偿地去了,写信告诉我说,高兴得好几天都没睡觉。只是没想到啊,那是他第一次去,也是最后一次,他大概再也看不到蔺都的风光了,再也看不到了……”老翁说至伤心处,不禁掉起了眼泪。“去,一定要去,代阿云好好去看看蔺都。”老翁望着戚如海的双眼,铿锵道:“往后你就是裴云。”……………………顾行知醒来时,见衡王正在一旁用茶。看左靖的眼色,他应该等了许久。外面风雪已停,偶有几声莺雀呢喃。顾行知晃了晃脑袋,慢吞吞地滑下了床。“你醒啦?”衡王放下茶盏,柔声道:“醒了就好,我们说点正事。”顾行知闻罢,连脸也顾不上洗,只仰头灌了大碗姜汤,坐到了对面。“你看看你,怎么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衡王将倒好的茶递给他,慢条斯理道:“也没见你喝多少啊?”“酒不醉人人自醉,我这不是看你来了燕北,心里高兴嘛。”顾行知嬉皮笑脸着,全然意识不到衡王接下来要说什么。“长晖,此次边沙十六营走水一事,本王可以不说什么,但回了蔺都,怀德帝那边你打算……”衡王抚着杯沿,目色沉静如水。顾行知没心没肺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无论他怎么治我,我受着便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衡王微微一笑:“我倒是替你想了个法子,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去做。”“什么法子?说来听听。”顾行知勾起了兴趣。衡王看了眼左靖,确认四下没有旁人后,说:“新岁宴在即,届时宫中百官回流。往年新岁宴上,少不了歌舞曲艺。两年前本王陪驾察访江宁,怀德帝对当地一位天桥艺人赞不绝口,回宫之后更是多番提及,可惜数次遣人去寻,都未曾有何结果。”“巧的是,他们没找到的人,被本王找到了。”衡王凑到顾行知眼前,眸色一沉,意味深远。“你是说,让我在新岁宴上,献上此人,换求从轻发落的机会?”衡王含笑不语。“不可!”顾行知嗤鼻,一口回绝了他:“建寰兄知道,我最是讨厌这些献媚讨好的伎俩。我堂堂七尺男儿,敢作敢当,怀德帝要杀要剐,我随他便就是!”衡王捧起茶杯,吹了口热气,不疾不徐地说:“你是敢作敢当,可未保别人也是。”“建寰兄这是何意?”顾行知惘然。“你还记得傅临春那小子吧?”“记得,不就是那位除了溜须拍马、别的一概不懂的刑部侍郎吗?”顾行知牙有些痒,“我回蔺都不久,就跟他打了一架。这小畜牲仗着有风阁老庇护,敢对我甩脸色。我哐哐上去就是两巴掌,让他知道我顾行知不吃他这一套。”“哈哈,看来你记得挺仔细。”衡王放下茶盏,理了理衣下摆,说:“我就说他怎么也在找那位杂耍艺人呢,既然你不要,万一回头被他请了去,受了赏,升了官,这侍郎成了尚书,以后可就高你一头了。”“怀德帝也不是傻子。”顾行知摸了摸唇上浅浅的小胡须,揣摩道:“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孩儿,怎么可能做尚书?”“也不是不可能。”衡王站起了身子,兀自在营里踱着。顾行知的眼睛跟着他来来回回,醉意未褪尽,他还有些晕。朦胧间,顾行知听见衡王说:“傅临春上头是风家,风家上头是太后。有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在怀德帝的病榻前吹风,保不齐他就真成了刑部的头头儿。”“这怎么行?!”顾行知拍案而起,一脸大义:“三省六部里,太后的人都要占满了,要是刑部也被她拿下,那帝位可就真成了一个空壳子。”衡王摊摊手,挤出一脸无奈。正要继续往下说,孙黎拿着军报走了进来。他扫了眼顾行知,低下头去,本分道:“启禀衡王,顾将,大事不妙。”“怎么了?”“暗哨最新消息,风长使等人已经找到了戚如珪,半天前已带着她赶往了蔺都。”“找到了?怎么找到的?”顾行知像是受惊的猫一般,一听到戚如珪的名字,心头下意识一寒。衡王横眼瞧着顾行知,淡淡道:“找到就找到了,何必如此大惊小怪。”“以后蔺都城可就热闹了。”顾行知拽进拳头,脑海中满是血管爆破的声音。“即刻备马。”衡王提上佩剑,回身对顾行知笑说:“咱们也回蔺都去。”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看!☆、羞辱仪仗出了燕北,气温逐渐回暖。戚如珪拆下外头的毛领,起手挑开布帘。冗长队列外,峰峦如聚。黛色青山延绵不绝,气势惊人。“还有多久才能到蔺都呢?”她问向前头的风念柏。“快了,应该还得要个半天。”风念柏放慢马儿的行速,问道:“戚姑娘饿了?”“没有。”戚如珪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身上热得很。”“跟燕北比,是有些热,你看我这马,汗都流了好几层。”戚如珪自知无趣,悻悻然垂下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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