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嗤笑一声,“小孩儿,看你年龄小,不愿意和你计较,不过你也太不会看人眼色了,我女朋友夸你帅是给你脸了,怎么,以为自己多厉害吗?我再说一遍,我女朋友想喝热的,趁着我还好说话,赶紧去。”江夕迟冷笑一声,“怎么,只有你女朋友是人吗?”声音越来越大, 本就冷清的台球馆,沈小乐不可能听不到,她捂着肚子过来,脸色不是很好看,“孙孝昌,你又作什么妖呢?”被叫做孙孝昌的男人,闻声扭过头来,却见沈小乐脸上的笑隐去,再没有刚开始进门的那股子吊儿郎当的样子,她咬着唇,“够了,我已经够丢人了的,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乖一点儿,我很累啊你知不知道!”孙孝昌愣了一会儿,眼神有些黯淡,他走过去想碰碰她,被她一下子打开,紧接着推开门就走了。孙孝昌忙跟上去,临走时还瞪了江夕迟一眼。江夕迟觉得莫名其妙,皱了皱眉,没说话。他扭过头看朝珣,问他:“你怎么样?”朝珣的眼睛从那门口移到江夕迟身上,摇了摇头说:“我没事的。”江夕迟点了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有时候总会碰上几个神经病,不要理他们。”朝珣张了张嘴,小声说:“我觉得,那个女生…有点不一样。”江夕迟皱皱眉,“怎么说?”朝珣指指自己的肚子,说:“我感觉她好像有点不舒服。”江夕迟愣了愣,这个他倒是没有注意到。眼下人都已经走了,他看看门口,又看看朝珣,推开门一看,人已经不知踪迹了,他关上门,又看了朝珣。朝珣挠挠头,有些局促:“大概是我感觉错了。”他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傍晚了,不知不觉在这儿待了很久的时间,手机还没有电了,不知道妈妈会不会着急,他收拾了下东西,说:“我该走了。”江夕迟似乎有些别扭,还想说些什么,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句:“好。”江夕迟送他去坐公交,尽管刚刚有个小插曲,但朝珣还是开心的,昏黄的路灯下面,江夕迟的侧脸也泛着层光晕,朝珣磨蹭着凑到他身边,手捏着书包带子和他排排站在公交站牌底下。他问江夕迟读后感有写完吗,江夕迟说早就写完了。朝珣于是“啊”了一声,说:“完蛋了,我还没写。”江夕迟说:“那你晚上回去要写,这个没得抄。”朝珣说:“你教教我好吗?”江夕迟看他,“写文章不是三句两句的事,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朝珣说:“好吧。”江夕迟说:“你也知道,我平时很忙,教你,是要收学费的。”朝珣愣了愣,“学费?”他小声说:“我这个星期的零花钱已经花光了。”江夕迟手抄在口袋里,远看实在是一酷哥。稍稍近一点,就看见这酷哥一下将朝珣按在公交站牌的角落,抬着他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唇。“那先交个押金吧…”他说。朝珣的心跳的很快。江夕迟的唇很软,被初冬的风染上了冷意,泛着股子凉。他笨拙地搂着江夕迟的腰,呼吸一下子加快。公交车到站的声音响起,江夕迟放开他,眼角眉梢,带着股子得逞的感觉。朝珣喘着气,跑上了车,临上车的时候,他红着脸,扭头说:“江夕迟,明天见。”公交车开始缓慢行走。朝珣上了车,戴上耳机,耳机里头放着一首《no one is there》,前调开始的一瞬,熟悉的阴郁感笼罩过来,他看见江夕迟站在外面,朝他挥了挥手,夜色渐浓,朝珣笑了笑,低头切掉了这首他单曲循环过最多次的歌。每首歌都有属于自己的时空,如果可以,他希望这首歌可以永远属于过去。朝珣妈妈做好了一桌子菜等待着朝珣回来。她问朝珣去哪里了,朝珣说:“去找朋友了。”“朋友”这个词,在他身上实在是罕见的,朝珣妈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摸摸他的头,说:“别像以前那样了,你也知道了,朋友是很难得的东西。”朝珣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摇了摇头说:“这次不一样。”朝珣妈妈埋头吃饭,“你每次都说这次不一样。”“邻居家的哥哥、幼儿园的小花妹妹、小学的浩浩、初中的宋成仁……”她没再说下去。朝珣又摇摇头,固执又坚定。他又一个字一个字重复了一遍,“妈妈,这次不一样,他是不一样的。”朝珣妈妈还想问很多很多,可她看见朝珣低下了头。幽幽叹了口气,她扒了口饭,细嚼慢咽,眼泪却止不住地跟着往下掉,“你呀——”再也说不出其他东西,她放下碗筷,起身进了屋。第22章朝珣妈妈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朝珣小的时候,她总喜欢将他打扮成女孩儿,才让她的儿子变成现在这样。她没读过多少书,不过是个普通的造纸厂职工。朝珣小学的时候,被同班的孩子嘲笑娘娘腔,不愿意去上学。她也是头一次做妈妈,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坐在电脑前查阅了很多资料。网上说人有六种性别,基因性别、染色体性别、性腺性别、***性别、心理性别、社会性别。这六种性别达到一致,才能确切地说一个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有一种出现了偏差,也会造成性别模糊。概念性的东西变得不太确切,男孩女孩儿不再是她以为的简单的两个选项,朝珣妈妈在电脑前面坐了很久,固若金汤的观念,从那时候开始一点点破碎。她迷茫了很久。朝珣爸爸有个很好的个子,她当年就是看他长得高,才嫁给了他。朝珣很好地遗传了这一点,只是性子像极了她。她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从一个那么小的娃娃,长到如今她都要仰视他。没有一个妈妈愿意看见自己孩子吃药。朝珣是独自走进那间房的,他坚持要自己进去。她和朝珣爸爸坐在诊室门口的椅子上,肩并着肩,手握着手,两个人都无比焦虑。然后朝珣从那间房出来,手上多了一个单子,他朝她笑了笑,喊了声:“妈。”朝珣妈妈很久没有从那张椅子上站起来。她捂着脸哭泣,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她的孩子却不是普通的孩子。朝珣爸爸不苟言笑,从医院出来,也只是兀自站在窗前抽了好几根烟。抑郁反反复复,每一次失望的时候,就攀着筋脉,从胸口那个阴暗的角落,蔓延到全身。朝珣妈妈不太懂抑郁症,但她懂朝珣。但朝珣给她出了许多难题。如果这次,还是像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差别,她的孩子,会怎样呢?这题太难了,像小时候教他学骑自行车一样,为了让他成长,她别无选择,也只能像以前一样,一边流泪,一边放手。朝珣的读后感到底还是熬着夜写完了,只是第二天睡过了,差点迟到。郝兴臣没写,被点名批评,并叫出去罚站,让朝珣没想到的是,江夕迟竟然也被叫出去了。语文老师戴着眼镜,斯斯文文,表情却很严肃。江夕迟一个早读都没回教室,朝珣望着门口的方向,冷不丁那江夕迟前面的陈宁林回过头来,和他对上了眼。朝珣望见他的口型。“**。”朝珣这回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装作没有看到,他只是看着他,脑子里忽然闪过那日在厕所,江夕迟说的那句话。他张了张嘴,吐出了几个字,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好像是看到了,不然陈宁林脸色不会变得那么难看。朝珣看他气得不轻,扭回去了头,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痛快。郝兴臣没一会儿进来了,语文老师估计也拿他没法子。朝珣看他走过来,拉开凳子,趴下,扭头看他。“朝珣,知道吗?下学期要分班了,咱们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估计在这班里是留不住了。”朝珣愣了愣,恰时下课铃一响,江夕迟也进来了,朝珣看了看他,问:“没事儿吧。”江夕迟点点头,“找我说了说读后感的事。”旁边的郝兴臣忽然笑了一声,朝珣回头一看,便见郝兴臣,抬着头朝江夕迟竖了个大拇指,说:“江夕迟,你牛逼。”朝珣不知所以,看了看江夕迟,却见他抿了抿唇,笑了一声,坐回了自己位置。朝珣过了很久,依然记得,那是个晴朗的日子,语文老师在课堂上罕见地批评了江夕迟,含含糊糊,说的也不清楚,至于那篇读后感写的到底是什么,江夕迟却再没和别人说过。这一年,大家都在说世界末日,许多人忧心忡忡的背后裹挟了一种隐隐的期待,绝大多数人,在意识里的某层,都想过,寻找一种一了百了的方式,不用上学,不用上班,不用承担生存与生活的重压,一切都在那一天结束,但很遗憾,让很多人失望了,那天,也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冬至而已。朝珣妈妈包了饺子,像往常一样,庆祝冬天。然后圣诞节又接踵而至。平安夜那天,正好周一,江夕迟的桌子上堆了很多苹果,别的班的女生也来送,包装很精致,男孩儿们羡慕嫉妒的眼神,女孩儿们含羞带怯地偷偷回望。朝珣也准备了两个,一个送给郝兴臣,另一个,送给江夕迟。然而送给郝兴臣的那一个,还没拆开,就被江夕迟拿走了。“喂,江夕迟,你桌子上那么多,为什么要抢我的?”江夕迟看了看朝珣,说:“没必要绕来绕去的,以后想送我的东西,只送我一个人就好了。”朝珣愣了愣,他太容易害羞了,脸一下子红了。江夕迟果然知道了。他从前四处发零食,不过是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把自己喜欢吃的,也给他罢了。但是这次…郝兴臣嗤笑一声:“江夕迟,你也太自恋了,就只许朝珣送你?指不定人家特意为我准备的呢。”江夕迟眯了眯眼睛,看了眼朝珣。朝珣十分老实地点点头,“这个…的确,是给他的。”郝兴臣待他还算不错了,送他苹果也是早就想好的事情,虽然他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样子,但是不会表面一套、背后又一套,他还是挺喜欢他的。江夕迟听了他这句话,脸倒是一下黑了。郝兴臣得意洋洋,又把那包装精美的礼物盒,从他手中拿过来,慢条斯理地拆开盒子,拿出来,狠狠咬了一大口。江夕迟瞪了朝珣一眼,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朝珣觉得他生气了。他摸了摸鼻子,心里想着他这生的哪门子气。他拿着一只笔,戳了戳江夕迟的胳膊:“你不要生气了,明天我给你带两个好不好。”江夕迟还是不说话。那天下了很小的雪,落地就化了,江夕迟没去打篮球,朝珣在食堂吃了饭,兜里揣了袋食堂阿姨烫的热热的奶暖手,准备回教室做题,才上了楼,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拉到了拐角,紧接着他被拉上了楼顶那小小的工具房。江夕迟不知道哪里找到的钥匙,门一下子打开,又一下子关上。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冻得朝珣打了个寒颤。朝珣愣了愣,“你干什么?”江夕迟眯了眯眼睛,凑得极近,“你什么意思?”朝珣没明白过来。江夕迟又问:“为什么那家伙能享受和我一样的待遇?”朝珣这才明白他说的是郝兴臣,不由地笑了笑,“他是我同桌嘛…我…唔…”一张唇贴了上来,朝珣暂时地丢掉了他的话。堆放杂物的工具房里,到处都是灰尘,稍稍明显的喘息声,也能被放大,朝珣的手,原来是推拒着他的,被他猛地一下按在门板上,十指交叉,朝珣的手背抵着门板,凉凉的,江夕迟的手心也很凉,只有他的手是热的。一个又湿又重的吻。江夕迟的鼻尖蹭着他的,工具房里灰尘到处都是,外面有风声,江夕迟冷哼一声,含着朝珣的下唇,在他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这不公平…”朝珣听到他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一下下,贴着他的耳朵。朝珣心跳有些快,他还不太习惯和江夕迟这么亲密,然后江夕迟又捏紧了他的手,说:“这一点都不公平,我可是…只给你一个人准备了。”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会好忙,更文可能不会特别频繁,见谅哈。第23章朝珣一下子就懵了。他其实很有力气,但他不懂得如何推开江夕迟,江夕迟捏着他的手,捏得很紧,扣在门上,朝珣听见他那句话,心一下跳得很快,他从没奢望过,江夕迟也会给他准备圣诞礼物。“你…给我准备啦?”他小声问,心里的快乐没有忍住,从嘴角溢出来,荡出了一个弯弯的弧度。江夕迟哼了一声,朝他逼近了一分,两人鼻尖相碰,他低声道:“可我现在不太想送出去了。”“啊?”朝珣盯着他的的眼睛,有些着急:“不要……”“不要什么?”朝珣说:“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怎么能不送呢…”江夕迟说:“你看不出来我生气了吗?”朝珣点了点头,“我看出来了,所以我在哄你啊。”江夕迟说:“你怎么哄的?说两句‘你不要生气了’,我就不生气了,你以为我这么好哄?”朝珣小声嘟囔了句:“那还要怎么办嘛。”忽然江夕迟松开扣着他的手,还没等朝珣反应过来,江夕迟那只冰凉的手又顺着他后颈钻下,贴在他背上,江夕迟的下巴,也顺势搭在了朝珣肩上,朝珣后背一下僵了僵。“你干什么?”江夕迟理直气壮:“暖手。”朝珣觉察到那只手,擦过后颈,陷入到两片肩胛骨之间,他冷不丁颤了下,咬了下唇,有点委屈,又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忽然,他想起兜里还有包奶,他抄进口袋里,说:“你手好凉,你不要玩了,我兜里有奶,热的,给你暖手。”于是江夕迟的手伸到了他口袋里。果然有。但是江夕迟说:“我不要那个。”他捞起朝珣那只被暖得热热的手,说:“这个还不错。”朝珣还没反应过来,后颈就被扣住,江夕迟的唇又贴了上来,“还有这里也不错,热热的…”“唔…”唇舌交融,江夕迟用了力扣住他,叫他一动不能动,朝珣被迫张开嘴,喘了口气又被他攫住呼吸。耳朵不知道红成什么样,朝珣搂着他的腰,原先被他吓了一跳,后来也跟着笨拙地回应,试图将他那唇也一道舔热。“铃铃铃”上课铃声忽然打响,江夕迟松开他的后颈,颇有些食髓知味,他摸了摸他下巴,说:“朝珣,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好像在偷/情。”朝珣被这个词刺激到了,“上…上课了,快回去吧。”江夕迟微不可查地笑了声,“你现在是在怕什么?”朝珣嘴角塌下来:“你…你欺负人…”“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江夕迟顿了顿,问:“我欺负你什么了,不舒服吗?”朝珣听见他的话,脸要爆炸了,他拉开门,急急忙忙往楼下赶,结果碰上了教务处在查课,被逮了个正着,江夕迟慢慢悠悠下来,手里拿了个拖把,说:“不好意思老师,我们在打扫卫生。”教务处的老师抬头一看是江夕迟,顿时换了一副模样,年纪第一谁不认识,拍着江夕迟的肩膀说了三两句话,竟然就这么让他们进教室了。江夕迟太知道如何扰乱他心绪,一下午的课,朝珣稍稍一走神,脑子里就浮现出江夕迟的脸,一下午都心烦意乱。然而转念又想到郝兴臣之前说的下学期要分班的事情,他晃了晃头,又勉强集中注意力听老师讲课。这一天,男孩儿女孩儿们都特别兴奋,班上那几对出名的情侣,早就借着节日的由头,暗戳戳秀了好几拨恩爱,下课的时候,朝珣不用扭头,光是听着声音就知道江夕迟又被一堆女生包围了,他瞪了眼江夕迟,江夕迟蹙蹙眉,打发走一个,又来一个。郝兴臣趴在桌上,嗤笑了一声,说朝珣你真怂,是我就跑过去把她们赶走了。朝珣知道自己挺怂的,但是听到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很郁闷,他扭过头,问他:“你怎么还不学习?”郝兴臣撇撇嘴,“懒得学。”“你不怕下学期分班就不在这个班了?”郝兴臣托着腮,看着窗外那干巴巴的树枝,“这有什么,我在哪儿都一样。”朝珣闻声更郁闷了,郝兴臣扭头看他,“怎么,你这么想留在这个班?”朝珣不说话,手里攥着那笔,来回摩挲。“因为他?”郝兴臣眼神瞥了眼江夕迟,问道。朝珣点点头。郝兴臣长叹一声:“何必一棵树上吊死,我看他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儿么,你图他什么?”朝珣认真地看了眼他,“他还学习好啊。”“然后呢?”朝珣丢开那支笔,下巴搭在桌子上,说:“他很温柔。”郝兴臣顿了顿,暗骂了句:“操。”“朝珣,你快闭嘴吧,少膈应人了。”朝珣笑了笑,这世上大概没有一个人能够懂得,江夕迟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从小到大,一直默默无闻,一直平庸无趣,一直饱受折磨。非议、流言层出不穷,辱骂也不是没有,隐忍是他的保护色,然而他也渴望被救赎。没有人来救赎,就找神来救赎。没有神,便造一个神。总要在心里有个地方,想想是光明的。心理医生说过,家人是永远的港湾,在抑郁来袭之时,他试图向家人求救。但是没想到,抑郁这种情绪传染地太快,堪比任何一种传染病,他眼看着母亲从一个开朗爱笑的人,变得开始整日以泪洗面。于是他明白了,就算是家人,也不能无时无刻,承受着这种庞大的,无影无形却直击人心的负面情绪。把救世主安排在一个中学生身上,太疯狂了,朝珣这么做了,他原本没指望江夕迟能够满足他的期望,可江夕迟却也没让他失望。他用所学过的一切优美词汇来形容想象中的他,等到能够触摸、接吻,那股微妙的错乱感,叫他每次都压不住内心那股子蓬勃的情绪。他看见他就开心。虽然有时他也会捉弄他,像许多个普通的男孩子一样。光是听到“温柔”这两个字被安到江夕迟身上,就让郝兴臣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晃了晃头,把身上那股子恶心的感觉压下,一抬头,正对上江夕迟看过来的眼,冷冷的,哪有什么温柔,郝兴臣看见他那张臭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朝珣趴了一会儿,上课铃声响了,他看了眼郝兴臣,说:“你好好听听课吧,我还想和你坐同桌呢,别再下学期看不着你了。”郝兴臣打了个哈欠,看他一股子的认真劲儿,懒懒地问:“你这么努力,除了从一个倒数第一,变成一个非常努力的倒数第一外,还有什么意义么?又没有人在意,还在一股劲儿地瞎努力,有意义吗?”朝珣手里的笔顿了顿,“你比我聪明,但我一直搞不明白,追究意义这个事情,本身有什么意义吗?”郝兴臣顿了顿,朝珣眼神里有些迷茫,扭头看他:“我们该为了意义而活着吗?”郝兴臣表情凝滞了很久。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他的表情还是很复杂。朝珣急着回家,还没出校门,就被后面的江夕迟拉住双肩包,朝珣被迫停下来,扭头看见是他。江夕迟皱了皱眉,“你怎么走那么快。”朝珣说:“我要回家学习。”江夕迟抱着胸问他:“礼物不想要了?”朝珣捏着自己双肩包的背带,小声嘟囔了句:“你不是不想送给我了么。”江夕迟说:“你不会争取一下吗?”朝珣眼睛亮了亮,“怎么争取?”江夕迟说:“叫声哥哥就给你,或者你亲我一下。”又开始了。朝珣明明知道他在捉弄自己,每次还是会脸红,然而又是真的想要礼物,他踌躇片刻,还是小声地喊了声:“哥哥。”喊完之后又觉得不好意思,问他:“你几月的,万一你比我还小呢?”江夕迟笑了笑,“这个和年龄没有关系。”他单手揽过他的肩,“以后哥哥罩着你,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朝珣不知为什么觉得一阵鼻酸,兴许是冷风吹的。江夕迟从包里,掏出一个礼盒,递给朝珣。是粉色的。朝珣最喜欢的粉色。朝珣打开一看,是条围巾。也是粉色的。江夕迟问他:“喜欢吗?”“嗯!”朝珣用力地点了点头,傻傻地笑:“超喜欢。”江夕迟摸了摸鼻子,看着他的脸,眼里隐隐带着笑,但嘴上不说,只喊他“傻瓜”。朝珣连盒子都仔仔细细放在家里好好珍藏,晚上围着那条围巾睡了一夜,这是江夕迟送他的第一个礼物。恋爱中的人似乎都很难保持理智,朝珣在家里围着围巾和江夕迟有一句每一句的聊天。朝珣问他:“你在干嘛?”江夕迟说:“在写作业。”朝珣说:“外面下雪了。”江夕迟说:“嗯,我看到了。”朝珣说:“我很想你。”那边好久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一个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朝珣惊得手机险些摔在地上,他咽了下口水,点开那个视频电话。江夕迟的声音,沙哑之中,还夹着隐隐一分笑,“才几个小时没见。”怕爸妈听到,朝珣赶紧摸出来耳机带上,江夕迟的声音顺着耳机传到耳朵了,朝珣的后背紧了紧,脸上微红,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他。作者有话要说:来了……第24章江夕迟头上搭着毛巾,似乎是刚刚洗完澡,发梢湿漉漉,他坐在桌前,镜头一转,给他看自己的桌子,说:“朝珣,你打扰我写作业了。”眼前的帅哥就没了,朝珣看着那桌子上摆着的作业,小声抗议:“我不要看你的作业,我要看你。”江夕迟眯了眯眼,很快的,把画面又翻转了过去,猛地一下又出现的帅脸,朝珣看着他傻乐,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粉色。”江夕迟手里转着一只笔,看着屏幕上的他,说:“谁都看得出来吧。”朝珣总觉得视频里的自己不太好看,头发长了也乱糟糟的,因此把手机举高了一点,只露出眼睛,“骗人,我藏得很好。”江夕迟说:“你连衬衣都是粉色的。”朝珣“啊”了一声,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的衬衣是粉色的…”“那天在医务室看到的。”“还有…”江夕迟勾起唇,慢条斯理:“你那天写给我的卡片,也是粉色的。”朝珣愣了愣,仔细一想,又觉得欢喜,小声说:“你这么关注我吗?”“你说什么?”江夕迟没听清,大晚上他也不太敢太大声,翻出来耳机带上,问他:“你刚刚说什么?”朝珣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什么,他还是只露着一个眼睛,江夕迟只看见他眼睛弯了弯,很不满意,问他:“你的脸呢?”朝珣说:“不要看了吧…”江夕迟问他:“为什么不能看? ”朝珣:“……”江夕迟说:“不给我看脸,那我要挂了哦。”朝珣一下露出了全脸,忙说:“别…”视频画面的画质不是说特别清晰,朝珣那边只留了一个台灯,看上去很暗,江夕迟让他开灯,朝珣照做了。镜头里露出一张不算特别精致的脸,朝珣是很喜欢精致的,他喜欢把自己打理的很精致——普遍意义上的那种,但他的轮廓线很硬朗,每次他试图把自己打扮成网页装扮小游戏上的那种形象时,除了他之外,好多人觉得违和。而人类又似乎很难不对一个人的外表进行评论,这大概是进化过程中被保留的动物性。于是一个试图美化自己的行为,反而阴差阳错成了别人丑化他的武器。江夕迟盯着他的眼睛看,朝珣隔着屏幕也会害羞,因为对面是他。江夕迟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口干,他喝了一口水,看着他戴着自己送他的围巾,在屏幕那边不知所措,觉得很有意思,又觉得可爱。“很好看。”“啊?”江夕迟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朝珣摸了摸那条围巾,说:“你说这个?”“我说戴围巾的你。”透过耳机里传来的声音,震得朝珣耳朵一阵阵发麻,朝珣钻到了被子里。“……”江夕迟看着突然黑掉的屏幕:“你家停电了吗?”朝珣于是又冒出头来,露出了红得像虾的一张脸,“没有…”江夕迟惯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朝珣就忍不住乐,他说:“你那样子,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朝珣还是很腼腆的,他很少接受别人直白的夸奖,何况还是出自自己喜欢的人之口。朝珣看着他笑,有一种觉得对方在捉弄他,又因为喜欢而讨厌不起来他的感觉。怪怪的,心里也痒痒的。和以前的感觉都不一样。他看着江夕迟,突然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的。”江夕迟顿了顿,说:“你猜。”朝珣抿抿唇,问:“我陪你去医务室的时候吗?”江夕迟说:“比这个早一些。”“那是…我在桌洞给你放卡片的时候?”“还要早。”朝珣想不出来,说:“我猜不出来,你告诉我吧。”江夕迟胡乱地用毛巾擦了擦头,说:“你这么一个傻子,很难让人不在意。”朝珣张了张嘴,试图为自己辩解,又苦于无处可辩,只好悻悻闭上嘴。江夕迟说:“我知道有一个傻子,每次我去打篮球都会偷偷给我放纸巾,不是头一回有人偷偷给我送东西,我知道那个傻子喜欢我,我把拒绝的话都想好了,可等到毕业,那个人也迟迟没有告白。”“他每次都放同样的纸,包装万年不变,还以为我不知道,我想,这是什么样的傻瓜…”朝珣瞪他一眼,可却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你初中就知道了吗?”江夕迟点点头。朝珣嚎啕大哭。江夕迟还没有看见过一个人哭得这么惨,他顿时愣了愣,“朝珣?”“为什么不跟我说…”朝珣压了压自己的情绪,眼泪全抹在了枕头上。他从未想过的是,他费劲心思、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暗恋,没想到对方早就知道。江夕迟说:“我也没想到有人这么胆小,敢一直给我放纸巾,却不敢和我说一句话。”朝珣吸了吸鼻子,“我觉得你一定不喜欢我。”江夕迟点点头,“那的确也是。”“你那时和我告白,我一定会拒绝你。可是你告白的话没有说出口,我拒绝的话也没机会说出来。”朝珣侧卧在床上,突然想到从前在这张床上,做过的许多个关于江夕迟的梦。记不太清的多,印象深刻的少。为数不多记得的几个梦,梦里他疏离冷淡,有时和他擦肩而过,有时牵着女朋友的手。而他像掀开了他世界的一角,在一旁,做一个可有可无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