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出,新被安排过来的两个妈妈利落的手一顿,相互递了个眼神儿,怪不得太太要将褚玉苑的丫鬟一个不留的都送出去,原来小小年纪的大爷已经初备游历万花丛的潜质,只不过她们都是老菜帮子了,不仅嫁了人还生了子,家里的大小子甚至比大爷还大一点儿,希望大爷发现后不要着恼才是。“大爷,衣服换好了,床也铺好了,您可以小睡了。”一道平稳恭敬的声音响起,一点儿也不似往日里小丫鬟的清脆灵动,哪怕不够恭敬,却莫名的讨人喜欢。“倚绿,倚绿”薛蟠连叫两声没听到回应,继续换另一名讨喜的丫鬟,“花红,花红”怎么今天没听到一点儿笑声,往日哪怕玩闹也间或会听到围观的小丫鬟一两声笑声,甚至有人为了迷惑薛蟠故意弄出声音,可叫了两声人都没有应答,薛蟠才察觉到安静的有些过分。不耐烦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几张面皮有些许松弛、颜色不再鲜亮的妈妈级别下人,恭恭敬敬的垂手侍立在一旁,眼睛也不乱瞄,仿佛只要没有主人的命令就会一直充当这样一尊塑像。扫视一圈都没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薛蟠的瞌睡虫瞬间跑没了,脾气有点儿上来:“爷的丫鬟都去哪里了,要你们一群上了年纪的妈妈来伺候”“回大爷,奴婢们是奉太太的命前来伺候大爷,至于大爷院子里的丫鬟身在何处奴婢们并不知晓。”为首的一个妈妈不卑不亢的回道,她们来之前就被薛姨妈叮嘱过,只要把薛蟠的日常起居伺候好,其他的事儿一概不管,若是薛蟠发脾气不让她们伺候,便待在一边,反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薛蟠离开了下人连衣服鞋子都穿不好,总有受不住要伺候的时候。薛蟠冲出房门各处看了一番,除了院子里几个熟面孔的粗使婆子,还有小厮,其余的丫鬟一个不剩,连房间都被收拾的空空荡荡,干净的仿佛没有人住过。“你说,爷院里的丫鬟都去哪了”薛蟠抓住一名小厮气急败坏的问道。“小的不知,小的不知。”小厮是被下过通牒的,若是胆敢告诉薛蟠丫鬟的去向,直接发卖到最辛苦的黑煤窑里,这会儿哪敢说真话。“不知你是干什么吃的,竟然不知再不说小心爷回了太太将你赶出府。”“小的真的不知。”小厮慌得跪到地上,可这样的话并没有真正威慑住小厮,薛蟠是主子,但还只是个小主子,没有开始当家做主,真正决定他们生死去向的还是薛姨妈,所以门儿清的很,知道究竟谁的话更厚威慑力。“你说。”薛蟠捉住另外一个。“小的也不知。”同样闪烁着眼神儿,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你们明明都知道,别怕,只要你们说出来,爷自然重重有赏。”威慑不行,便开始利诱,可惜薛蟠注定从下人口中问不出什么。看着大家躲躲闪闪就是不开口,薛蟠气的眼眶发红,一阵阵无力感如海水般汹涌袭来,还有前所未有的愤懑委屈,不明白好好的为何要将院里的丫鬟全都赶出去,有什么错冲他来好了,为何要为难丫鬟。虽然一个劲儿的在逼问下人,薛蟠多少也猜到究竟是谁做了这件事,这府里唯二有这个权利的便是当家老爷和当家太太,薛老爷白日里都在书房,自然没有机会,发下这个命令的到底是谁不言而喻。“啊啊啊”薛蟠仰天大叫,仿佛要将胸中的愤懑之情全部发泄出来,活脱脱一只发怒的土拨鼠。吼完便一个箭步往外冲,方向赫然是薛府正房,丝毫不顾身后下人的叫喊。“太太,太太,我的丫鬟去哪了”气极了的薛蟠连母亲也不称呼了,唤起了最疏远的“太太”。薛蟠犹如一颗即将爆炸的炮弹,冲到正在伺候薛老爷洗手净面的薛姨妈跟前,差点打翻了一盆水,气呼呼的仰头盯着薛姨妈。第一次被儿子这样看,着实让薛姨妈惊了一下,甚至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幸亏薛老爷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下,否则说不定就摔倒了。“是我没站稳。”薛姨妈下意识对着薛老爷找补,今日蟠儿这种表现明显惹怒了老爷,虽然老爷还没说什么,看起来异常平静,薛姨妈却莫名的觉得平静之下定然是疾风骤雨,怕因为自个被吓到让薛蟠罪加一等,才如此说道。“扶太太去坐下。”薛老爷对一旁的丫鬟吩咐,见着薛姨妈稳当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才不紧不慢的接过手巾擦手。“跪下。”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让薛蟠头皮发麻,强撑着不自觉想要软下来的双腿,保持着气鼓鼓如青蛙般的姿态,仿佛就能对抗来自父亲的威严和压迫。“跪下,事不过三,我不希望说第三遍。”薛老爷将手巾随意丢到水盆里,溅起几朵水花。薛蟠梗着脖子跪下,颇为不服气。“错哪了”“我没错”薛蟠盯着坐在轮椅上身材瘦削的薛老爷,明明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到的身体,却蕴含着让人胆寒的气势,薛蟠被吓得不轻,却还颤着嗓音强辩道。这应该也是这两年薛老爷最为严厉的一刻。“好,既然不知错哪了,为父先帮你开个头。三字经中有言养不教,父之过,从你出生后我只供养了你吃穿用度,却没有好好教育你,尽到一个做父亲该尽的责任,才让你今日为了几个丫鬟对你母亲大呼小叫,这是一错;我娶了你母亲,本该为她遮风挡雨,免她忧免她苦,先是常年不着家,现如今又瘫在床上,让她哭干了眼泪,让她独自挑起了整个薛府的担子,让她伺候完我还得操心你们兄妹两个的成长,这是二错。我薛正初前半生在外人面前无论如何光鲜亮丽,可在你母亲面前永远是个不称职的夫君,不称职的父亲”“老爷,别说了,我不觉得苦,能嫁给老爷,能生了蟠儿、宝钗这一双儿女,我一辈子都再无遗憾。”薛姨妈先受不住哭起来,原来老爷心中一直这样自责,其实完全不用,她不觉得苦,真的。“给太太擦擦泪。”薛老爷吩咐一边的丫鬟,看薛姨妈渐渐止住了眼泪才继续道:“为父不求你光宗耀祖,不求你金榜题名,只想让你懂礼仪知廉耻,上孝顺父母下疼爱幼妹,不恃强凌弱,不欺男霸女,将来成人娶一名贤妻,生一群儿女,绵延我薛家子嗣。只是现如今看你这模样,为父觉得这个美好的愿望怕是遥遥无期。”薛老爷嗤笑一声,斜睨着薛蟠,不知是在嘲笑自己异想天开,还是讥笑薛蟠不成气候。这番话让薛蟠如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气鼓鼓的状态为之一松,看起来多少接收了其中几分意思。“为父再问你一句,可知错哪了”“我,我不该向母亲大呼小叫。”薛蟠低着脑袋嗫嚅道。“这只是其一。”薛老爷颇为不满意。“我,我”薛蟠“我”了半天,急的脸红脖子粗,却无法再说出个所以然来。“你年龄尚小,为父可以提醒你,但是希望你以后永远记住,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外人与家人置气,伤了家人的心,尤其是你母亲。”“记住了。”面对薛老爷如炬的目光,薛蟠怂怂的表示记住。“去祠堂跪着将我说的这句话抄写五百遍,在你抄完之前为父陪着你不吃不喝不睡。”薛老爷一锤定音定下惩罚,不容任何人置喙。薛姨妈只好面露担忧的将父子两个送到冰冷的祠堂,看着祠堂的大门渐渐关闭。第246章 薛大老爷诈尸啦五百遍的抄写,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 对于薛蟠这个勉强能将字写的横平竖直的人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挑战, 还得忽略他每个字写的斗大,有些笔画多的字写的团成一团几乎看不出来。再加上前一天晚上本就没有睡好,跪在地上抄写的薛蟠只觉头有千金重, 肚子咕噜噜叫着, 双腿麻木不堪, 浑身难受的似火烧。看着一旁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的薛老爷, 薛蟠小心翼翼移了移身子,想要调整姿势好舒服一些,最好能偷会儿懒,却立马被看穿,“老实跪着,早点抄完早点结束。”沉沉的声音吓得薛蟠赶紧定住身子,继续与抄写做斗争。漫漫长夜不知过了多久,空旷阴森的祠堂安静沉寂, 只有一盏烛火隐隐跳动, 低矮的书案上趴着一个小胖墩,睡得犹如一头待宰的小猪仔, 还不忘时不时动动嘴巴,细听下来竟是“烧鸡,大鸡腿,别跑”,想来是梦中梦到了这些美食, 馋的口水直流,晕湿了垫在脸下边的纸张,纸张上的字随之慢慢被晕染,变成一个个黑墨团子。等屋外迎来第一丝光亮,沉睡的薛蟠被薛老爷叫醒,继续五百遍抄写。薛蟠睁着迷蒙的大眼睛四处望了望,一副迷迷瞪瞪不知此处是何地的样子,还在暗暗可惜马上就要啃到的大鸡腿儿,一脸委屈地捂着空荡荡的肚子,忍不住吧唧两下嘴巴。“继续”薛老爷扔保持端坐的姿势,仿佛一夜都未动过,淡淡吐出两个字。薛蟠此时大脑才回笼,想起自个正面临罚抄,瞄了一眼隐在一团暗影里的薛老爷,嘎嘎嘴不敢多说一句,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儿。只是低下头看到已经看不出笔迹的墨团子,薛蟠表示很崩溃,纸上明显残存着的某些亮晶晶、黏糊糊的液体,宣告着罪魁祸首是谁,薛蟠有苦无处诉,只能认了。幸而只是毁了两三张,若是全部都要重头再来那才真的叫人绝望。接下来就是薛蟠抄一句悄悄瞄一眼薛老爷,间或带上点儿可怜巴巴的眼神,可惜薛老爷完全不予理会,一副没看见的铁面无私之态。薛蟠只好蔫头巴脑,手软脚软的继续,只是很快静谧的祠堂内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咕噜咕噜的鸣叫声,响亮至极,宣告着主人有多饥饿。这腹鸣声一开始便有刹不住车的架势,终于薛老爷听不下去,冲着门外喊道:“来人。”话音刚落,薛蟠惊喜的抬起头,眼中都渗出了点点泪花,感动于老爹终于开恩,至少不会再忍饥挨饿。门外的下人终于听到祠堂内的召唤,赶紧开门躬身进去:“老爷有何吩咐”“去端一碗清粥过来,不要太稠,记住,只要清粥。”看薛小胖这速度,想抄完五百遍至少还得一天一夜,薛老爷倒不至于苛责的让他直接饿晕了,如此罚抄的处罚反而要不了了之。还是用点儿清粥,不至于饿的不能抄写,还能让薛蟠保持一个相对比较痛苦的状态,也能免了薛姨妈事后埋怨心疼,关键是还不违背此次处罚的意义。薛蟠满腔的感动和即将吃到美食的激动瞬间落空,眼睛里的亮光慢慢熄灭,重新蔫巴起来,抿了抿干巴的嘴唇,只能不住的安慰自己,好歹有碗清粥,忽略了就一碗清粥他们父子两个如何食用。自从父子两个进了祠堂,薛姨妈就派人在外边时刻等候着以防召唤,这一夜虽躺在床上,却也辗转难眠,天刚露出个亮光便醒了,简单洗漱一番准备到祠堂看看情况,正好听得薛老爷命人传粥,便命人张罗着多添了几样小菜,还有两份水晶饺,再多的也不敢准备,生怕薛老爷一看全都给送出来。只是这多添的东西最终也没能入了父子二人之口,薛老爷只留下一碗清粥,剩下的命下人全部拿出去,无视薛蟠眼巴巴的目光,和不断吞咽的口水。“吃吧,吃完了继续。”薛老爷看着这只快赶上脸盆大小的海碗,盛的满满一碗,只有最上面有层浅浅的米汤,难为薛姨妈担忧他父子二人吃不饱,只是他是不准备吃的,既然说了“子不教,父之过”这样的话,作为父亲自然也该受点儿罚,也好言传身教,再给薛蟠紧紧皮儿。到时候,薛姨妈也不会单单心疼小的,还得心疼他这个大的,更何况本来就有病在身,比起皮实健康的儿子,自然是薛老爷这个夫君更为让薛姨妈心疼些。“父亲先吃。”尽管薛蟠看着那一碗往日里尝都不想尝的米粥眼里直冒绿光,嘴巴里快速的分泌着口水,还是艰难的说出了这样的话,只是眼睛盯着米粥没有丝毫挪动的打算。“为父说过要跟你一起受罚,反省己身,让你吃粥是免得你还没抄完就先饿晕了。”薛老爷直言不讳的说出“心软”的缘由,看起来跟个无良老爹差不多。“儿子错了,一人受罚就可,父亲不用陪着我一起。”薛蟠硬气的抛出这些话,其实心里也是担心将本就身体不好的薛老爷饿出个好歹来。“吃完才有力气接受处罚,需知你动作快一步,我自罚的时间就短一步,该如何做自己掂量掂量,给你半柱香时间,再不吃我就命人直接收走。”薛老爷说完就闭上眼睛不再理会,没有丝毫再给薛蟠反驳的机会。薛蟠张了张嘴最终没再多说,就着个大海碗顾不上烫吸溜吸溜的喝起来,寡淡无味的米粥竟然意外的香甜,薛蟠喝着喝着竟眼眶发红,眼泪无声的留下,滴到嘴里,为清淡的白粥添了一丝味道。喝了大半碗粥,心理上仍觉得还有些饥饿,生理上倒是饱了,接下来薛蟠再也不敢偷懒耍滑,做小动作,闷头苦抄,人生第一次这么专注,只希望在最快的时间内抄完五百遍,免得脆弱的老父亲因为自个继续平白受苦。粥这种东西根本不顶饱,没一两个时辰过去就消化能消化的一干二净,接下来白天薛老爷再也没让人送食物进门,面对门外薛姨妈的劝说也无动于衷,薛蟠抄的实在没力气了,喝完剩下的小半碗凉透的白粥,忍着胳膊的酸痛,继续抄写。只是抄着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