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她走哪里,姚燕红总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跟她闲话家常套近乎,让她十分不舒服。
这次要去任家吃喜酒,苏曼原本的打算是叫上高晓娟和唐成才一起去,毕竟这两人,一个是跟她共事三年多的同事,两人脾气相同,性子都很直爽,因为康莹莹的事儿,两人走得很近,叫上高晓娟一起去很正常。
另一个是叶科长专门给苏曼招来的助理,在刘长庚事件上,也证明唐成才虽
然是个心机深沉的笑面虎,但不针对苏曼,还有隐隐讨好她的架势,估计是看在她的背景及徐启峰的职位才会如此。
苏曼跟他现在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对唐成才这人还比较放心,这次叫唐成才出来吃酒,也是有想感激他帮忙的心思,就提前找到任爱国,帮他赶了一块钱的礼。
哪知道临出发的前一天,姚燕红忽然找到苏曼,说她也想跟她一起去吃酒,苏曼觉得去太多的干部到人家家里吃酒不大好,她之前跟周厂长和工会那边提前打了个招呼只去六人,不好超出人数,婉拒了。
姚燕红就找到唐成才,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唐成才就不去了,让姚燕红跟她一起去。
现在听姚燕红一番意有所指的挑拨话语,苏曼心里有些膈应,无论工会的章干事是出于什么心理,顶了原先她指定的人来参加厂里干部慰问职工的喜宴位置,她心里都有自己的数儿,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跟她不太熟的人在这里挑拨离间了。
她不说话,率先往郊区外走,姚燕红也不在意,一会儿跟高晓娟说说话,一会儿又跟离他们远远的工会三人说话。
苏曼有自行车,可高晓娟他们都没有,所以大家都徒步走去任家。任家在距离磐市大约五公里的城郊区外,徒步走过去至少一个小时。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在城郊宽阔的土路上行走,周边全是比人还高的玉米秆,上面已经挂了成串沉甸甸的苞米,随风飘荡,发出寒寒窣窣的玉米叶摩挲声音。
一个小时后他们达到一个村子,老远就看见村子路口站着一个穿着劳动布的小老头,蹲在村口一个石磨旁抽着旱烟。
看见他们走过来,小老头立马站起身走过来,激动的喊:&34;苏科员,你们来了。&34;
“任大爷,您好啊。”苏曼上前打招呼,&34;您这是一直在这里等我们啊?&34;
“可不,我怕爱国那小子没跟你们说清楚路线,一直在这里等,还寻思着再过半个时辰你们还没来,我就让爱国那小子去城里接你们。&34;
任老头脸上洋着憨厚的笑容,跟苏曼说完这话,又局促不安地招呼其他人:“各位干部远道而来参加我家小儿子的喜酒辛苦了,请各位跟我一起家去吧。&34;
一行六人跟着他往村里走。
他们名叫
地平村,因为其村子处在比较平原的郊区地带,周围都是平整的水田旱地,比那些山沟沟的村子富足很多,村里很多年轻人在城里的工厂做工人,他们的到来倒没让村里人有多稀奇。
任家住得是土坯砌得屋子,共有六间房,用篱笆围有小院。
这会儿院子里坐着一些帮忙置办酒席的亲朋邻居,瞧见任老头领着几个衣裳整洁的年轻人过来,都忙站起来打招呼:“老任,这是爱国厂里的干部呀?”
“对,领头的这位,是我之前提过的帮了爱国大忙的苏科员。”任老头说着,热情的把苏曼一行人领到院子里坐着。
堂屋里听见动静的任老太太,赶紧领着几个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出来,一面把苏曼她们坐得那张圆桌面,用干净的帕子擦拭干净,一面让媳妇们把平时家里舍不得吃得花生糖果摆上。
她这才笑着招呼苏曼:“苏科员,大老远的让你们过来吃喜酒,实在辛苦你们了,一会儿咱们就开席,你们先在这儿坐会儿唠嗑唠嗑。我给你们拿副纸牌来打。”
工会的章干事马上道:“大娘,先别忙活了,叫任爱国出来一趟吧,我们手里的东西是代表工会慰问厂里职工送的新婚礼,得让他来领。&34;
任大娘道:“爱国他去接新媳妇了,要晚点来,您看?”
章干事旁边的李干事马上道:“那我们把东西交给您,一会儿任爱国同志回来,您记得跟他清点物品。
&34;好嘞。&34;任大娘伸手接过工会三人手里的礼物,引来院子里邻居亲朋的羡慕目光。
“爱国他娘,你家爱国所在的钢厂待遇可真不错,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厂里干部亲自来给工人送结婚礼的。&34;
&34;可不,钢厂来这么多的领导,来参加我家爱国的喜宴,我家可真是那什么灰啊!&34;&34;奶,那叫蓬荜生辉!&34;&34;对,蓬荜生辉!&34;“哈哈哈,你们爱国那小子可真有福气啊!”
章干事看任家人跟其他人喜笑颜开的模样,回头瞪李办事员一眼。
就你会显眼,会自作主张,一个靠后台走进来的初中文凭办事员,做啥事都想跟她争争风头,也不知道当初苏曼点名要这人代表工会,来任家送礼安得是啥心。
李办事员无视她的目光,手里大把大把抓任家摆
上桌的为数不多的瓜子花生糖果,小嘴不停的磕吐着瓜子壳。
当她不知道这章干事心里在想啥,不就是觉得她只有初中文化,配不上当厂里的干部,各种挤兑她吗?
那还真是不巧了,她就是一盏不省油的灯,比起捧这姓章的臭脚,她还不如捧厂委苏曼的。人家好歹是大学毕业,又是干部家庭出身,丈夫还是军中的团长,哪哪都比这姓章的强。姓章的想在送礼这事儿上发表文章,李办事员偏不让她如愿。
苏曼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场风波,任老头夫妻俩一直在跟她唠嗑说话,她时不时就应付上他们几句。
等到天边红霞满头,有人喊:“新娘子来了!”
苏曼等人站起身来望向村道,远处来了一队人,为首的就是长相老实的任爱国,穿着一身崭新的粗布短衣,胸口戴朵红花,背着一个穿着红罩衣,头发胸口都带一朵红花,模样看起来还不错的新娘子从村道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迎亲的队伍,都是钢厂走得比较近的工友,苏曼粗粗看过去,里面有热轧车间的刘建设、电工岳涛、赵奎等人,受伤严重打着石膏,依然坚持来参加喜宴的武胜利……还有穿着其他厂制服的工人等
任爱国背着新娘子进院后,有全福婶子围着他俩说了一些吉祥话,任爱国便领着新娘子跟苏曼他们说了一番感谢客套的话,就把羞答答的新娘子领去新房了。
很快宾客陆陆续续来齐,任家不大的院儿摆了八张席面。
菜肴接连上桌,都是自家自留地种得蔬菜做得菜,比如凉拌黄瓜、蒜蓉烧茄子、虎皮尖椒、白糖拌西红柿块、油炸花生米等等。
再有就一个红烧肉,切成对半分的咸鸭蛋,一大管箕的玉米面、白面、高粱面合做的三合馒头,一大锅熬得浓稠的红薯稀饭,一锅自家养得老鸭酸萝卜汤。
肉菜不多,但相较其他办喜事的人家,宴席办的那是十分丰盛了。
“苏科员,今天这菜味儿可真不错。”高晓娟吃得不亦乐乎,看苏曼不怎么夹肉菜,速度极快地往她碗里夹两块肥亮锃锃的五花肉到她碗里:&34;你多吃点,再不夹菜,可都吃没了。&34;
苏曼:…
她是真的对这种肥肥的肉类爱不起来,这才没夹桌子中间那盘为数不多的红烧肉。
她没想过高晓娟会这么照顾
她,不仅给她抢了两块红烧肉,还给她夹不少菜肴,把她碗里堆得满满当当,像一个大姐姐一样照顾她,明明高晓娟比苏曼小六七岁。
看她一点没有要吃红烧肉的意思,高晓娟忽然想起什么,在她耳边轻声低语:“苏科员,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肥肉啊?你要不喜欢吃,你把瘦的地方吃了,肥的给我吃,我不嫌弃。&34;
苏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高晓娟体贴的举动,让她想起徐启峰。
他们两人吃饭的时候,徐启峰也是这么惯着她的,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出任务,平不平安。苏曼最终没吃红烧肉上的瘦肉,将两块肉都夹进了高晓娟的碗里。
任家今天做得素菜都挺不错,尤其是那个虎皮尖椒,炒的青椒皮微黑泛皱,吃起来没有一点糊味,十分爽辣,苏曼光吃这一道菜,就喝下一大碗红薯稀饭,饭后又喝了一碗酸酸辣辣的老鸭汤,胃里总算满足了。
吃饭的空档,武胜利在刘建设等人的帮助下,就着厚厚的石膏绷带过来给苏曼敬酒。
他一开口,一米九的大汉哭得稀里哗啦:“苏科员,别的话我也不会多说,我武胜利,感谢您和唐干事的救命之恩!这辈子我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的恩情!以后但凡您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赴汤蹈火,义不容辞!手里的酒,我干了,您随意!&34;
他一口喝下手中的白酒,苏曼不能不承他的情,忙说:“武同志,用不着这么客气,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得事情,不足挂齿。你好好养好身体,努力工作攒钱,像任爱国同志一样娶个漂亮的媳妇,生俩孩子,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34;
她说完一口将手中不大的一杯烧酒喝下,顿时辣得呛出声,咳嗽连连,头晕目眩。高晓娟看她晕乎乎的样子,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你没事吧?”
苏曼摇头:“没事。”
她不是那种一杯就醉的人,只是这自家酿得酒酒劲太大,她一时承受不住而已。
武胜利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岳涛几人过来解围,跟苏曼他们几个干部闲聊,商量着一会儿吃完饭,大家结伴一起往市里走,到时候天色暗下来,也好有个照应。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吃饱喝足闹了一会儿洞房,就跟任家道别,往市里走。
任爱国妻子那边来送亲来的一个其他厂的工人,望着姚燕红离去的背影,嘴
里嘟囔:“总觉得那个女人看着有些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