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下头颅,年近古稀的主持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道:“老衲参见陛下”高纬远远的虚抬手,道:“免礼平身”“谢陛下”主持退到刘桃枝身后,自觉让开正中央的位置,等待皇帝进入。高纬看看身后,后面那一家马车一点动静也没有,里面的人丝毫没有要踏出马车的意思。马车边上,几个小内侍焦急的不行,细声细气的和马车里说些什么,还是半天不见动静。高纬微微皱起了眉:“宝庆”静了一会儿后,车帘终于揭开了,一个头戴锥帽,浑身披帛的小女孩子提起前裾从车上直接跳下,惹得周围内侍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她绷着一张白生生的可爱小脸,甩开内侍宫娥走到高纬身边,气呼呼的,故意不去看他。高纬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两根手指捏住她元宝一样的小耳朵,提了提,道:“待会儿是重要的大事,你别光顾着胡闹,待会儿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听懂了”“哎呀,我知道了,嫂子和我说,你又和我说你别捏我耳朵,会长不高的”高媛媛晃晃头,捂着耳朵不让高纬捏。高纬好笑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谁告诉你的明明是摸头才会长不高”高纬的左手又放在了她的脑瓜顶上,摸小狗一样。宝庆翻白眼瞪着哥哥,高纬撒开了手,低下头低声道:“先进去拜菩萨,走个过场,嗯”“我知道了”她看起来很不情愿。身边忽然缺少了一个重要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现在在和高纬闹别扭。高纬让皇后将邺城一些亲王家里的同龄郡主和宝庆一起玩,就是为了避免宝庆有一天想起这茬到时候找他闹,但是宝庆还是想起来了,皇后好说歹说,连哄带骗带教育,总算是让她消停了。不过怨气还是有的,这几天没少高纬后脑勺看,几天前跟她说起带她出宫玩她也老大的不领情,嘴巴撅的可以挂油瓶,人小脾气倒不小。承恩寺的大门恢弘壮阔,光是这门面就价值不菲,而承恩寺和白马寺还并不是邺城里最著名的寺庙。邺城在北齐时是我国北方佛教的中心,高洋建立北齐后,他极其崇拜佛教,邺城内外大量兴建寺院,城内有妙胜寺、雀离佛院、大慈寺、大兴圣寺,城外有大主持寺,庄严寺等著名寺院。排场一个比一个大,装修一个比一个豪华,一些寺庙的正殿,工艺之精美,甚至超过皇宫。白马寺和承恩寺只是诸多寺庙内的一两个而已,高纬之所以选择白马寺和承恩寺,是因为这两个寺庙的住持都是有德行的高僧,在邺城名声十分好。佛教在中国的传承时间并不是很悠久,但是颇有传奇色彩。一说是汉哀帝元寿元年,大月氏王使臣伊存向中国博士弟子景卢口授浮屠经,佛教开始传入中国,史称这一佛教事件为“伊存授经”。一说,东汉永平年间,汉明帝夜梦有神人全身金色,顶上有光,在殿前绕梁飞行。翌日问询群臣,学识渊博的大臣傅毅告知为佛。于是汉明帝遣使西巡,找回了两个僧侣,汉明帝为了表示欢迎,在洛阳兴建了一座佛寺,名为白马寺。南北朝和隋唐时期,是佛教发展的巅峰,两汉之际,佛教传入的时间不长,流传的地区也有限,佛教信徒较少。后来由于大量的佛经被翻译使得佛教的传播越来越广,以及众多寺院的兴建和石窟的开凿佛教更是广为传播。佛教俨然变成了第一大教,发展了不少忠实信徒,其中就有萧梁皇帝萧衍。晚年的萧衍接连遭受打击,开始迷信佛教,不但在都城里兴建五百多座寺庙,而且还差点几次出家做了和尚。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南朝佛教盛极一时,甚至压下了道家天师教派不仅是南朝,北朝的皇室贵族也普遍迷信佛教,比南朝有过之而无不及,北魏时常兴建佛寺,雕刻佛窟,其奢华程度是要超过南朝的。佛教之所以可以取得如此蓬勃的发展,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佛教的思想迎合了乱世之中劳苦人民想要消极避世的思维,而且统治者们也需要那么一个工具来麻痹百姓的思想,便于操控。在如今,北齐和北周时期,北周境内有寺庙一万所,北齐境内有寺庙三万多所,光邺城,就有近四千左右的寺庙。据昭玄寺记录的档案统计,北齐有僧尼两百多万,这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数字这个时候的北齐,也仅仅只有两千多万人口,加入佛门的就将近有十分之一这个时候,僧众的发展是空前绝后的。当然,佛教迅速发展壮大也与政策有关。在那个时候,不管南北,僧众都可以不用缴纳赋税,于是苦于被重税高压盘剥的劳苦百姓避入沙门,而且,在北朝,僧人是逍遥于法外的一类人,往往,人犯下了大罪,就会躲进寺庙里,不受法律的钳制。所以,在这个时代寺庙地位崇高却又超然物外,手里掌握着大量的人口和土地却从来不交税,而且接受天下信徒的供奉,就像一只吞金巨兽,只进不出假如有一日将几万所寺庙也纳入掌控之中,那朝廷就可以增加一大笔的税收,高纬怎么能够放过他们呢高纬由僧众恭恭敬敬的请进了寺内,映入眼帘的,俨然是一座尺度雄大、空间宏阔、斗拱层叠的大型殿堂。以塔为中心,四面回廊,南北大殿,大气壮阔。内殿内的墙上有许多飞天图案,栩栩如生,雍容华贵,衣纹皱折也是线条流畅,富于节奏变化。每一个典籍内的神明皆有描述,色彩艳丽,鲜明大方。光是这用料便不知花费几许。“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高纬回望四周,轻声悠然一叹,看着这壁画,便能感受到一股魏晋遗风,那是时代的演化,是岁月的积淀就是,奢靡太过了一点说着,他苦笑的牵起嘴角,论寺庙数量,论僧众人数,北齐可是南朝的八九倍倍,有过之而无不及,百步笑十步他把目光收回不再看。那住持耳朵动了动,面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他将宝庆的手掌握在手里,仔细观看,最后道:“殿下与佛门有缘,不如度入佛门吧”高纬直接回绝了他,这个怎么能够答应呢况且,之前告知他们的内容里也没有这一部分这主持想干什么高纬不由得警惕起来,那住持看了又看,连连道可惜,“殿下早年坎坷,蒙陛下照拂,才能平安长大,时也,运也贫僧看她手相,她先前原本该有一场病灾,如今却平安无恙,这是陛下的大气运庇佑”老僧双手合十,认真的对高纬说:“殿下从前命途悲苦,大起大落,需要好好照料,否则易夭折,而且她”老僧深深地看了宝庆一眼,“也易克身边之人”“老衲建议,在她二十岁之前不要出阁,在此之前带发修行佛法,或可涤荡一身厄运”“不得与外人接触”高纬问道。“不不不,只要她每日念经静修,自然会平安无事”老僧连忙解释。这才是原来的轨道嘛虽然高纬从来没有要宝庆带发修行,但是总的来说,结果都是他想要的。那,出了点差错,也不至于让高纬心里不舒服。高纬谢过了住持,赏赐了一串紫檀木的念珠,让老僧给宝庆起了法号,点了慧根,便坐上车驾离开了承恩寺。临走前,老和尚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陛下亦有大气运,普天之下,有陛下这般气运的,不过三人有朝一日,陛下必能称宗做祖建不世功业”高纬心道这老僧真会说客气话,面上带笑,谢老僧吉言,最后听得老僧叹息道:“老僧别无所求,所为,也不过求陛下一件事”高纬脚下一顿,问是何事,老僧道:“贫僧不是为自己,贫僧活不过今年了贫僧,是为这天下佛门这些年来,他们做的太出格了,早已不是佛徒,误入了歧途,但他们终归还是活生生的人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僧只好腆颜向陛下求一个恩典日后请陛下不要杀生太过”高纬的目光牢牢地钉在老僧身上,审视,杀心,不一而足,而那老僧始终谦卑的像一棵树,安宁的像一池水,让高纬怎么也生不起气来。良久,方才道:“朕也不是一个喜欢擅举屠刀之人,只要沙门僧众本分守己,便不会刀兵临头”老僧心满意足,双手合十,道:“陛下金口玉言,老僧谢过陛下”第一百三十一章“陛下,突厥使臣在宫外叩阙请求觐见”烛火幽幽,路冉小心地站在十几步开外,低声禀报到。高纬从奏章中抬起头,却并没有就此搁笔的打算,笔下如飞,“唔,这么快”抬起手腕又添了几笔,这才道:“让突厥使臣进来吧”路冉皱着眉,道:“可是陛下之前答应过娘娘今夜”高纬叹了一口气,道:“朕知道,朕不过晚一些回去,也没什么要紧的吧国事重要。”皇帝都这么说了,路冉也不好再劝,只得退下。高纬搁下了笔,一只手撑在桌上闭目养神,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一张空白的纸张。“突厥人如此迫不及待,看来一切都在按照朕所规划的那一步发展,突厥人被宝庆的命格给吓住了”“三人成虎,果然不假,不过也多亏了那老和尚,若不是他提议让宝庆带发修行、消灾除厄,也算是给足了说法,要不然朕还真不知道将来怎么圆回去”“宝庆的命格被宣扬的如此怪异,朝臣必不容她生长在宫闱里,将来嫁人也是个难题,要洗白可不容易还好那老和尚想的周全,给朕圆了回去,一举多得”高纬其实并没有多把老僧和道士们展现的神神鬼鬼的一套放在眼里,即使他自己就是一个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物,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世上有神魔鬼怪。高纬不相信所谓命运,他只相信自己,他要亲手将历史的车轮换轨,亲手改变天下格局,更要亲手葬送宇文氏,就像宇文氏葬送高氏一样,把一切陈旧的、腐朽的肮脏事物全都扫入垃圾堆在还未掌控先机之前,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也得趴着。只有不断的在忍耐中积蓄力量,磨砺爪牙,才能翱翔于九天之上。这个时候,北周与北齐的差距还不算很大,北周真正壮大是在宇文邕在国内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之后,现在的北齐要与北周保持持平,其实是很容易的。但是高纬的野心不止于此。是,北齐内部的确是矛盾很多,内耗严重,但是北齐的优势是南陈和北周永远也不能比拟的,北齐占据天下精华,土地丰饶,人口极多,北周人口九百余万,南陈则更加不堪,仅仅四百万不到,而北齐,人口总数却超过了北周和南陈的总和,足足两千余万人口在这个时候,按照这个人口比例,人口对于土地的开发还远远未达到饱和,幽州营州等荒无人烟的州郡还有大量的沃土可供利用,只要内政清明,减轻赋税,北齐的壮大是可以预期的。现在的他必须抓住一切机会搞发展,什么战争,派系斗争,都没有国家迅速壮大更加重要,只要国家壮大,高纬自然不用再看任何人脸色,行事也可以不用再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威、权、势他都掌控在手中,就再无人可以拦他这个时候,宇文邕还在宇文护手底下装乖孩子,他想要冒头还得有两年南朝和大齐结盟,目的就是为了攻下江陵,这个时候,陈顼没有心思来找他的麻烦至于突厥,呵,虽然是个不守信用的,随时可能翻脸,高纬也原本就没有指望两国可以和平共处,但这个时候对于突厥显然也是一个重要的阶段。听说木杆正在向西、向东扩张,内部也在打压别的部落,他没有时间,这是一个天然的机缘在高纬正在思考的时候,阿史那库头在内侍的带领下踏进了殿内,双手抚在胸前,恭敬的对高纬行了一礼,“阿史那库头,拜见齐国皇帝陛下”高纬对于这个未来的老丈人表现得和颜悦色,阿史那库头也不磨叽,直接说明了来意,“听闻陛下带宝庆公主去承恩寺占卜,所得卦象也是大凶”高纬顿了一下,而后叹道:“却是如此呀,朕也是未曾想到,朕这妹子,命途如此坎坷”“那我突厥和大齐之间的联姻”阿史那库头有些踌躇“贵使的意思想解除与我大齐的联姻”高纬皱起了眉,蓄满笑意的一对凤眼眯起,忽然之间便有了几分凌厉霸道的味道。阿史那库头尴尬一笑,道:“我们自然不是这个意思,突厥与贵国结好的诚意有长生天见证”他指指上天,赌咒发誓道。草原上的民族,轻易不拿神明开玩笑。高纬的脸色缓和了几分,道:“朕还以为大齐和突厥的互市联盟要中断了呢,如此的话,就实在太可惜了”阿史那库头的眉毛纠结成了一坨,只听高纬道:“宝庆的运途也实在太坎坷了一点,那些大德高僧说的话,似乎也并非毫无道理只是,朕现在还有点不愿意相信”他幽然一叹,透出无限苦恼,道:“朕那么多弟弟姊妹,封王的封王,招驸马的召驸马,都不跟朕亲近,只有她唉她是朕最小的妹子了,说到底,是朕不够关心她”阿史那库头心里一登,齐主忽然和他说起这个,还是打定主意要将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