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私自调兵,光是这一条,便足以治你死罪我问你,这条罪状,你是认还是不认呀”宇文宪猛地抬头,双目狞亮慑人,那一瞬间尹公正竟被吓的后退了几步,宇文宪冷着脸道:“我是一军主帅,是陛下和大冢宰都承认的我战败没有错,但是你说我私自调兵,可有凭证”“我并没有接到大冢宰罢免我兵权的军令,在这之前,我有权调动麾下的兵马我之所以转战汾北,不是贪生怕死,是为了给齐军的后方造成袭扰,趁机进攻晋州道,以解同州之围”大殿一时寂静,宇文宪说得没有错,他转战汾北之后,的确给齐军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若不是碰巧高长恭在汾北,宇文宪或许就能取得成功,攻击了晋州道,段韶便只马不得入。而且,宇文宪也的确达到了他的目的,齐军从定陇、同州撤走,跟着转战汾北。想到这里,尉迟迥便更加有反驳尹公正的底气了,道:“此次战败,并不是宇文宪一人之责,臣以为,宇文宪功过参半,死罪可免”“胡说八道他那叫将功补过再如何说,也不能赦免他使大军溃败的责任况且,宇文宪在汾北汾南的表现,也不尽如人意,先是和高长恭对峙,没有拿下,接着又转战平陇,又战败了于是之后的一系列战局接连失利你敢说他不应该为此付绝大部分责任吗”尉迟迥面对这蛮不讲理的言辞,气的青了脸,道:“杨敷、韦孝宽、宇文宪、辛威、梁士彦、宇文盛、侯龙恩、郭荣合力都打不开的局面,你却将全责归咎于一人之上,分明就是刻意要置他于死地,欺人太甚”“此次,高齐名帅齐出,不说斛律明月和段孝先,就是高长恭、高延宗都是一时俊彦高齐,大国也,兵多将广,一旦倾尽全力,上下一心,焉能有战败之理”尉迟迥朗声道:“因此,臣以为,宇文宪败,并不是他一人之过”尹公正脸色愈发的不好看,哼了一声,道:“若是尉迟大将军的军略和口才一样出众,邙山大战被高长恭打的望风逃窜的就不应该是你了”“朝廷唯一的错误,就是没有追究你战败之责,导致你现在昏了头,将丧师辱国之徒当作功臣”“你”“够了”随着老人的一声令喝,二人同时闭上了嘴。在朝堂上,皇帝说了不算,尹公正和尉迟迥说了更不算,唯一说了算的人只有宇文护。宇文护回头,幽幽的目光在尉迟迥和尹公正的身上打着转儿,尉迟迥深深的埋下了头,不敢再言。片刻之后,宇文护随手整理了一下朝服,微微欠身道:“宇文宪,丧师辱国,确凿无疑。臣恳请陛下,将其斩首”一道惊雷落下宇文邕几乎坐不住了,惊疑不定:宇文护他想干什么他怎么敢跳过审讯的步奏,直接威胁宇文邕下判决,宇文护怎敢如此欺人太甚宇文宪之所以会加入这场战争,实际上是为了响应宇文邕索要权势的举动,这在满朝上下的人眼中都不是秘密。而现在,宇文护也不想收服宇文宪了,他只想要他死宇文宪一死,这朝野上下会怎么看他宇文邕烂泥扶不上墙顷刻间,他这边的人心就会丧失大半宇文护好狠宇文邕马上下了决断,下了玉阶,和颜悦色的对宇文护说:“大冢宰暂且消气,大家都是自家人,还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呢非要处死他不可吗他有过,可也有功,我剥去他的爵位和官职就是了,大冢宰看如何”在宇文护面前,他从来没有用过“朕”这个称呼。历史总是相似的,他还记得那个被高澄拳打脚踢的东魏皇帝元善见,“狗脚朕”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现在,又要轮到他了吗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悲哀。而宇文护也怔住了,顿顿的看向宇文邕,目中也是神情复杂。他的这一举动,本就不是为了推卸责任,权臣当到了他这个地步,又岂会惧怕几个宵小的犬吠只要他不认错,朝野上下谁敢说他要为战败负责他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试探宇文邕,顺便,砍下他的一只臂膀眼前的宇文邕还是当年一样笑容和煦,姿态放得很低,也因此,宇文护放过了他。只是这些年过来,他冷静想一想,宇文邕当真就不恨他吗真的就甘心做一个傀儡吗他看着宇文邕的笑容,头一次发觉,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看清楚这个隔着辈儿的堂弟。心里涌起了莫名的寒意,于是深藏心底的杀机渐渐显露出来:“臣只怕要辜负陛下的好意了”宇文邕怔住了。“宇文宪非死不可还请陛下,莫要拦着老臣”拦了,就跟宇文宪一起死他从腰间拔出长剑,刺向宇文宪,宇文宪闭目等死。忽然之间,宇文护的剑停在宇文宪的咽喉前。宇文邕不知何时站在了宇文宪的侧边,用手攥住了剑尖,鲜血沿着长剑缓缓滴落长剑坠地,宇文护后退两步,满朝静默。宇文护眼睛一凝,惊疑道:“陛下欲何为耶”宇文邕不说话,从地上捡起长剑,宇文护的几个心腹正要上前,只见宇文邕将长剑捧起,递给宇文护,道:“大冢宰既如此说,那我退位与大冢宰,可否放过我弟弟一马”第一百六十章权力的野兽陛下欲何为耶我让位与大冢宰,不知可否放过我弟弟一马朝臣们脑子里犹如天雷炸响,望着宇文护、宇文邕,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是在干什么皇帝疯了不成宇文护的反应和众人一样,呆了许久,随即,目光中的审视愈加明显:“陛下说此话,岂不是陷老臣于不义”语气中很自责,但是瞧他那神态,丝毫没有认为自己错了的模样。宇文护吃不准这宇文邕是什么样的态度。宇文邕的手依旧淋漓的往下淌血,让一众内宦和心腹看得心惊胆战。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自寻死路的站在这一对君臣之间。宇文邕的表情敛去了刻意的奉承讨好,很是淡然,给人一种诚恳的感觉。“这些年,大冢宰凭一人之力维持着宇文氏的江山,大周国力蒸蒸日上,这都是大冢宰的功劳”宇文邕缓缓说道:“大冢宰是太祖皇帝的托孤之人,又是国之功臣,这些年大冢宰的功绩天下人有目共睹,朕,德行稍显不足,治国方略亦不及大冢宰,大冢宰登基坐殿,想来也是人心所向。”“陛下”尉迟迥等人几乎要冲上前去堵住宇文邕的嘴,可是朝堂上值守的武士们已经拔出兵刃,虎视眈眈的扫视着众臣,只要有异动对宇文护不利,便会立即格杀。“陛下万不可如此”宇文护愈发的迷茫,态度愈发谨慎。他并不是不想篡位,而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提独孤和赵氏逆党,柱国将军们早已对宇文护专权这么久有了不满。原本在宇文泰托孤之初,赵贵和独孤信就对宇文护大权独揽不服,策划刺杀宇文护,但是被宇文护化险为夷,斩杀赵贵,又连废二帝,这才强行将反对的声音镇压下去。但是,一个人坐在上位太久,就会挡住他人的前路,断了一些人的利益,这些年,皇帝愈发的大了,心机城府也渐渐展露,一些人就开始动了心思,要将宇文护拉下马。宇文护明白,在自己这个位置上,就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要他如何做呢要么进一步,成为普天之下第一人,要么继续做他的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然后在某一天被皇帝满门抄斩,别无它途。皇帝宇文邕看着很软弱可欺,但是宇文护是不相信的,只要看得到希望,没有皇帝会容忍有一个强大的臣子凌驾于皇权至上。站在这个朝堂之上的,又有那一个不是权力的野兽他迟早会废掉宇文邕,但不是现在,不是现在等他将反对他的那些人一个个都送上路,再来收拾这个阳奉阴违的宇文邕宇文护本来打算先拆掉宇文邕一只胳膊,再花上个三两年的时间,把拦着他的势力统统灭掉,皇位在不在手上就都一个样了,可没有想到宇文邕居然抽冷子给他来这么一手,这令他惊怒交加。构思了许久的一盘大旗,才下了几个子便被人打乱,不得不重新考虑应对,这对于像宇文护这样掌控欲强大的人来说根本就是无法容忍的,不过眼下,还是要将怒火压下去,陪着宇文邕将这场戏做全“陛下言重了,老臣受之有愧,臣受太祖皇帝托孤重担,助陛下治理河山,焉敢不尽心竭力至于禅位之事,还请陛下切莫再提起,否则臣便一死以谢天下”宇文护自然要装出感动至极,痛哭流涕的模样。他一提起宇文泰,宇文邕便也是红了眼眶:“皇考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打下了诺大河山,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撒手人寰,实在令人惋惜无比”宇文邕垂泪不已,道:“这江山是我们宇文家的,没有叔伯等宇文家先辈的牺牲,那里会有宇文氏称雄于关中至今想来,仍是难以忘怀”宇文护的父亲宇文颢是宇文泰的大哥,也是一时英豪,为救父亲宇文肱而战死沙场,宇文颢若不死,宇文家轮不到宇文泰撑大梁。提起宇文颢,宇文护的心里也有些伤感,但与此同时的是深深的警觉,不明白宇文邕还想说些什么。果然,很快宇文邕就接着说下去:“身为宇文家的子孙,当以一统河山为己任,团结一心,共同匡扶社稷五弟固然有战败之责,可也有功劳,而且他也是太祖皇帝的血脉,今日杀之,朕不忍也”“”宇文泰当时就明白了,这小子先前说这么多场面话,为的就是将这段话给引出来还没有等他说些什么,众臣便纷纷躬身行礼,做出一副十分动情的模样,“陛下慈悲”宇文护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今日宇文邕搬出宇文泰,打感情牌,他知道自己今日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动刀子杀宇文宪了。宇文护当初为什么能在威望不足的情况下掌控住朝堂就是因为他是宇文泰指定的权力交接者,他的权力继承自宇文泰,若是因为这区区战败小事而杀害宇文泰的亲子,那可就说不过去了宇文泰心里愤怒之极,却还是做出一副悲伤的模样,哀伤道:“这原非老臣本意,陛下既如此说,老臣并无不允,那宇文宪,便褫夺爵位,圈禁在府里吧”于是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变得一派喜悦。宇文邕破涕为笑,当时便吩咐下去在宫内给大冢宰宇文护摆上庆功宴,当场给宇文护的几个儿子统统加官进爵,君臣二人仿佛亲密无间,此是后话不提。夜深寒露重,月已上中天。宴会已经散去了,宇文邕亲自送宇文护出了宫门,随即,踏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太极殿,斥退内宦,一人独坐。这件事情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然而宇文邕的心里并不平静。今日他露出锋芒,以宇文护的多疑,必定会忌惮于他,这往后的日子将会更加难过龙案上堆满了奏章。他拿起一本,随便翻了翻,开头便是宇文护的批示:可。宇文邕顿了一下,提起笔,蘸了蘸朱红色的墨水,慢慢的批上:准奏。他一本一本的看,一本一本的批,宇文护说可,那就准奏,宇文护说不可,那就将奏章驳回。一本接着一本忽然之间,毛笔咔吱一声断成了两截,宇文护将拧断的毛笔扔出了大门外,站起身来奋力掀翻了沉重的龙案龙案滚落,奏章洒满了白玉阶,纷纷扬扬的,凌乱不堪他无力的坐了下来,胸口犹如鼓风机一般剧烈起伏,眼睛沁出了血丝。喃喃道:“这就是朕想要的大周吗宇文护咄咄逼人,朕的头顶犹如一把利剑高悬,随时可能性命不保,随时要看他的脸色呵呵,朕算是什么皇帝朕算什么皇帝”天空刚刚冒出一抹白鱼肚,大殿内只有宇文邕低沉的咆哮在回响,犹如隐藏在云层之后的滚滚阴雷。北齐,一只隼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在它掠过的平原之上,忽然间冒出了一大片黑压压的森林这是钢铁的森林,武平元年十月末,皇帝高纬正式起驾晋阳,文武百官皆伴驾随行,车辙的咔吱响声布满了大道。皇帝的权威已经初步显露出来了,所有人都要遵从于他的意志,不容违抗。皇帝此行规模浩大,距离晋阳还有不小的距离,皇帝便在车上吃、在车上穿、也在车上处理政务。沿途,还会停下来考察地方的吏治,他怎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为了加强对帝国状况的了解,加强中央对地方的统治,以彰显帝王的威严。两万余禁军排成长龙从平原上碾过,沉默而肃杀,越是靠近皇舆越,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厚重的铠甲咔咔作响,兵刃倒映着微光。只有无数面黑色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皇帝的马车内忽然传来一阵大笑:“这么说,宇文护已经按捺不住了”马车十分宽敞,大的如同一座小屋子,刘桃枝跪伏在下方,恭声道:“是的,宇文护确实已经有翻脸的迹象,不过,还是让宇文邕给化险为夷了”高纬的脸上笑意不减,颇有些遗憾的咂咂嘴,道:“打蛇不死,必有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