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经架在了他的肩上。这时候高纬转过身来,望着他。“你的心思朕明白,佛教传到至今,说明佛门确实自有其可取之处,你输了,不代表佛法输了。早在两晋之时,佛教经典就深受天下认可,所以才能流传到现在。“可佛门发展至今,带给天下的祸乱也着实不小了你们接受天下人的供奉,却远离凡尘,不准婚配,不流世俗,与国争利。朕要压一压佛门,也是为了这个天下。佛门虽有德,可终究只能庇护少数人,朕虽然被许多人骂成昏君、暴君,可在朕的治理之下,百姓们却是安居乐业。“佛门收容逃户,占着农田,不纳赋税,不遵王法,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吧“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挖国家的墙角。“或许在普通百姓的眼里,你们是高僧,是佛陀。可在朕的眼中,你们与朕每个月清理掉的那些贪官蛀虫没有任何区别,因为你们撬的是国家的根基,吸的是天下百姓的血”“你总说佛法无错,没错,佛法却是不错,宽容悲悯,怜恤苍生,是行善积德的至理可如果宣扬佛法的人错了,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几乎每一家寺庙都有这样的败类。“朕总不能因为佛法二字,便任由这些人祸乱江山吧”“陛下”智灵身子前倾,朝着皇帝嘶声力竭地大喊。跟前甲士面甲的眼洞中射出两道锐利的光,将长刀压下,刀刃割入肌理,一直到肩骨之上,剧痛传来,鲜血顿时将他的僧衣晕染成了一片红褐色,智灵几乎站立不稳,剧痛让他的嘴唇和双手都在打着哆嗦,可智灵一向意志坚定,顶着下压的长刀站直了,鲜血沿着刀刃滴在青石地砖上,仿佛脚下盛开着一片血色的妖花。他极力摆出一副双手合十的姿势,恳求道:“陛下要清理败类,贫僧无话可说,贫僧只恳求陛下手下留情”“朕已经明明白白的说过了,你们当初也是答应过了的,怎么现在就要反悔了”“何至于此佛门对大齐江山绝无威胁”“是吗”高纬动了真怒。智灵毫不犹豫地与皇帝对视,“陛下压下了佛门,却抬上了道门,难道道门要胜过佛门不成青史斑斑啊陛下道门聚众作乱之事,还少见吗陛下说我们佛门藏匿人丁,侵占农田,难道他们道门就不是这么干的”“谁说朕要扶持道门了”高纬眼底闪过锐利的锋芒,“自此之后,一家寺庙的僧尼不准超过百人,天下四万余佛寺,只准留下三千只数其余人一律还俗佛寺,不准占田超过五十亩,否则大罪论处道门也一样在朕的眼里,没有特权,只要是朕的子民,无论儒释道,以后都要秉承王法,否则朕绝不会留任何情面。”一众道人呆立在原地,转折来得太快,他们还没有等来战胜之后的春天,就迎来了毫不留情的打压。皇帝不仅要压制佛门,同样没有放过道门。他们就如同棋子,没有用了,就毫不犹豫地被抛弃了。“还有,朕早就说过,你们先前作乱、诽谤于朕,朕可以不追究,可前提是你们要赢了这场辩战。”高纬指了指台下所有的僧众,“你不要以为辩赢了朕就能如何如何,朕不怕跟你辩,事实摆在那里,事实胜于雄辩,这场辩战,朕必胜,你们必败。”“你们也无须跟朕玩什么佯装分裂以图自保的把戏,这样做只会让朕觉得很可笑,你们先前做了那么多,没想着认输,现在死到临头,到想着要认输了没用,因为朕一定会杀了你们。”“带下去,明日午时,处死吧”甲士们将失魂落魄的僧人们押下,他们或许有不少人是真心意识到自己错了的,可到了现在这份觉悟也已然没有任何用场了。皇帝早就提醒过他们,“输了就输掉所有,包括命。”而高纬心中却一片平淡,没有杀戮的悲哀,也没有胜利的喜悦,这些人必须死,无关信仰,无关喜好,只是为了政治需求。这就已经足够了。在智灵等僧人要被拖下大殿之时,智灵僧人忽然仰头大喊了一句。“陛下,善恶终有报,你杀戮过甚,不怕将来有一日遭到报应吗”皇帝身上陡然升起滔天的戾气,而后慢慢平静下来,仿佛煮沸的汤锅忽然冷却,只剩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朕不信因果,不信报应,朕只信自己的命运要自己争取,如果冥冥之中真有这种奇诡的东西的话呵”他轻笑了一声,“尽管冲着朕来吧。”“退朝。”第228章前一章目录错了打错了字,抱歉第二百二十七章焚天完无日无夜,昏昏沉沉,一路颠簸。从刑部大牢到菜市口并不算很远,可智灵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比一生还要漫长。脑海中浮光掠影,往事翩然飞去。一生就如同指间漏下的流沙,被风吹散,翩然飞去浑浑噩噩、半梦半醒之间,他看见了很多东西,昏暗的天、摇晃的街道、禁军森冷的铁甲、还有那一张张卑微渺小的,悲苦众生的面容。他的脑子已经不适合再进行别的思考了,没有悲哀也没有欢喜,甚至连本能的对死亡的恐惧也消失不见了。脑子里一片混沌空白,偶尔也会浮现一些过往的画面,父母亲人死于战乱,身为孤儿,被主持收养,传授佛法,取法号为智灵,这一路走来,也并不全都是光明的,他也经历过很多阴谋算计,很多的倾轧,这些在他的生命之中占据了大多数,直到成为寺里独尊的住持,也不得不为寺内俗务操劳奔走,他有过低谷,也迎来过光芒万丈的日子,光芒之下,藏着很多阴暗和鲜血。身为佛门高僧之一的智灵,自小就精通各种佛门典籍,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声望也一步步堆垒起来,可他明显感到他的师父,那个收养他的老住持与他越来越生分,他说:“佛法修心,教人为善,说的是接济众生,讲究的是不争众生都有自己的路佛法不是拉山头抢地盘,也不在于争强好胜。”他说:“智灵,你在走一条歧路。”当年智灵不过三十岁,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他不以为意地说道:“住持,我将本寺佛法弘扬于天下有什么不对吗”“而且,不争,那是道家。”智灵觉得住持有些老糊涂了。“唉,佛和道,殊途同归呀”年过古稀的主持叹息了一声,将木鱼敲了一下,不再说话了。智灵知趣地退下,低眉顺眼的,心里想的却是,住持年迈,他主持寺内事务已经数年,寺内一多半的僧人都支持自己,就算是住持想要另立继任者,也再难做些什么了。住持老了,失了锐气了。转身掩上门的那一刻,他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饱含悲悯的佛号,“阿弥陀佛。”他以为这个他早已不记得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忽然又想起来了,现在想来,住持当年诵出的那一声佛号,其实是有深意的。这是为他而诵。当身上背负着太多太多人的希望和利益诉求,无论前面是什么,他也只能往前走了。车马渐渐慢了下来,刑场在望,路边拥堵的人也多了很多,囚车里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攒动的人头,视野在地平线拉近,有公人冲上前驱赶拥挤的人群退后,囚车赶赴刑场,刑场肃穆,数十辆囚车一一打开,公人们推搡着披枷戴锁的囚犯入场,刑部的堂官高座其上,目光冷冷地扫过来,随后向着百姓们宣布了犯人所犯罪行,四周一片哗然,而后是一片死寂,最后,滚水一般沸腾起来。“这些是真的吗”“杀了他们”“砍他们的脑袋”有囚犯忍不住痛哭出声来,接着,这哭声仿佛会传染一般,散播开来。他们在外也是有名的高僧,面对死亡之时,心灵却依旧那么脆弱。当百姓的愤怒涌上来,这些哀嚎没有人会愿意听了,他们被粗暴地提上刑场,然后一刀斩首。“只要在红尘中打滚,又算得上什么出家人”智灵跪在血泊之中,脑海中恍然闪过这样的想法。烈日照耀在头顶,刀尖上闪着的寒光比烈日还要刺眼。“也许,承德他才是对的。”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太阳,长刀从后颈狠狠劈下已经是下午,目光穿过宏伟的太极殿,一直到殿宇的最深处,皇帝埋头在案牍之间,机器一般批阅着奏章,下方有官员举着一些奏本,汇报一些政务,“冀州奏报,统计人丁二十万八千六百九十二户,总计九十万四千七百六十二人光州奏报,统计人丁九万七千八百一十三户,总计”待到那官员念完,皇帝轻轻“嗯”了一声,便让他退下了。祖珽眉开眼笑地上前道:“陛下此次统计我大齐三分之一的州郡,总计户口一百六十万户,约莫八百多万人丁,若是在全国范围内彻底清查一遍,说不得得有三千万”“胡说八道,”高纬抬眼,毫无情绪的用眼皮夹了他一下,祖珽立时便是一个激灵,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躬身拜倒,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皇帝冷哼了一声,说:“冀州、光州、幽州、沧州,这些都是我朝人口稠密的大州,岂是边荒小郡可比拟的朕将人口多的地方差不多都普查了,还差江淮诸州,零零总总估计一下,也就撑死两千万,那里来的三千万”“你们若是敢为了追求政绩,而故意蒙骗于朕,朕定斩不饶”“臣等不敢”大殿之内的臣子们呼啦啦跪倒了一片。高纬审视着他们,这不能怪他反应过度,在朝廷求变之际,官员们为了求政绩、求升迁,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一切只讲究达到目的,字面上好看,好糊弄上级,缺乏真实性。就拿他所知道的隋文帝清查户籍的事件来说吧,隋朝的户籍和土地的数据都很浮夸,比如土地数据,根据隋朝的统计,隋代的土地达到了十九亿四千万亩,拿到国家层面上讲,乍一听或许没有什么,毕竟隋朝那么大,有那么些田亩有什么稀奇。而如果仔细分析一番就会让人感到震惊了,隋代的一亩是二百四十平方步,每步六尺,每尺大约三十厘米,将隋朝的数据换算一下,是现代的二十一亿三千万亩,而到了现代的二零一三年统计,国家的耕地面积还不到这个数字,也就是说,隋朝的耕地面积比现在还大。隋朝直接统治的土地比现在小得多,耕地面积却那么大,这不是扯犊子吗事实上汉唐时期,耕地面积也就在五亿亩左右,明清才开始大幅攀升,隋朝普查得出的数据脱离了实际情况,超出了三倍之多普查户籍之后按照人丁和土地收税,而实际上的数据远远小于这个,落在百姓身上的担子也就增加了很多。制度过于高效,朝廷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抽出了过多的税收。隋朝严格的户籍制度固然是隋朝强盛了起来,但那只是杨氏王朝的盛世,不是百姓的盛世,本来百姓过得就苦,隋炀帝上台之后那么一搞不反等死呀而高纬之后还有一系列的变革措施正在酝酿,这些都建立在全新的户籍制度之上,户籍统计不准确将来是要出大事的所以高纬极度重视,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弄虚作假,这份数据,他已经反反复复的统计过了三遍,地方上也已经反反复复地查了三遍,这才登记作数。高纬盯了他们好一会,摆摆手让他们起来,“罢了,你们起来吧,以后这样的错误别再犯了,拿准确的数字给朕看,严格要求下去,为官为政,当以务实为重”“谨遵陛下教诲”群臣撩着袍子起来,背后大汗淋漓。陛下的这个警告还真是厉害,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朕心里门清,别想糊弄朕”在政务上,皇帝一向爱直来直去,也杜绝了一些官员走歪门邪道的心思。好在,倒霉的其实只有一个祖珽,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他们只是殃及池鱼而已正在祖珽心神未定,一些人暗暗幸灾乐祸之时,高纬才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那些大和尚已经处斩了吗”高元海连忙站出来,“启禀陛下,刚刚刑部的堂官已经来复命过,已经将犯人全都处斩。”高纬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不过几十条人命罢了,就算将这个数字再撑一个十,再乘一个百,又能怎么样“佛门之中,还藏着许多人丁,朕之前说的全都算数,全国上下,只准留三千佛寺,三万僧人,其余一律还俗”有官员小心翼翼道:“可是陛下,这些人入了佛门已经就是出家人”“朕说了让他们还俗,听不懂吗”皇帝断然喝到。那官员煞白着脸色,垂下了头。“臣明白了”高纬散发出来的、磅礴的怒气渐渐散去,平静下来,仿佛这火从来没有发过,重新批阅起了奏章,满殿都是人低头忙忙碌碌的身影,待到掌灯时分,笔上墨尽,高纬才蘸了蘸朱红色的墨水,暗红的,仿佛从断头台上留下来的一般,与此刻天边的流云一样的颜色。黑夜里,鸟儿展翅飞过了夜空,铁甲碰撞的脆响惊破了夜的寂静,百姓们纷纷熄灯噤声,不安的看着这片眼前划过的铁流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