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她傍的是那个已经五十多的设计家,就是那个叫什么刘宇的。”“真的假的,就是前段时间和隔壁部门有合作的那个?”“对啊,我听人家说有一次看见他俩一起坐电梯下楼的。要不然她怎么能在这次设计案里做得那么好,之前天天心不在焉的,现在一下又变成黑马冲出来。”“怪不得啊,原来是傍上知名设计师了啊,牛逼啊这个女人,这么老的都下得去嘴。”“哈哈哈,这就是你没人家厉害的地方了吧,舍得了身子才套得来钱嘛!”“真是厉害,长得一副温柔清冷的模样,公司里还非要立才女的人设,原来都是装的,真恶心。”“你可小心点,温组长可看重她了,人家可不是盖的,一手勾着老头子,一手还能和温组长有来有往,得罪了她,够你好受的!”“诶呀,我好怕啊哈哈哈哈哈。”-大概就是这样的,流言蜚语。司月晚上回家的时候,脑海里还不断回想着那两个人的声音。他们说她嫁了又老又丑的老头子,她澄清过一次便也不想再说。但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连自己的心血也一并侮辱,说美术馆的灵感根本不是她想的,即使温时修说了无数次这次黎京美术馆的设计最终灵感是司月,也还是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们相信她用美色勾人,相信她落魄不要脸,就是不肯相信她司月有才华,能设计的出耀眼的作品。漆黑车窗上,女人脸色难看得不像话。车子沉在浓稠的夜色下,缓缓驶进了明宜公馆。司月下车的时候,发现门口还有一辆车。季岑风回来了。她两眼看了看一如往常般平静的湖面,面无表情地朝家里走去。卧室亮着灯。“回来了。” 司月站在门口看着他。他脸上带着些长途奔波的疲累,单薄的眼皮敛着淡淡的倦色。外套被丢在沙发上,领结刚刚解了一半。“过来。” 季岑风说道。司月走近了他的身边。男人将双手松松插在口袋里。他不言语,她知道。司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好像真的很累。纤细的手指松松绕在他的领结上,三两下将它抽了下来。季岑风还是没动静,他眼皮缓缓地垂下,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假寐。司月沉寂了两秒,伸手帮他一颗、一颗解起了衬衫纽扣。最后一颗,解开。司月再抬头看他,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重新睁开了眼,看着她。又或者说,审视着她。平缓而又清浅的鼻息在两人无声的凝视间,你来我往,季岑风慢慢伸手捏住了司月的下巴。“最近有勾引男人吗?”“没有。”“撒谎。”第20章 雷雨夜司月早该知道, 所有的事情都逃不过季岑风的耳朵。更何况那是他的公司。那些千奇百怪的流言已然能够被当事人本人听见过多次,那便不难想象,会如何流传到季岑风的耳朵里。男人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 司月还坐在沙发上, 连姿势都没有变。一双娇嫩白皙的脚趾踩在柔软的地毯里,目光有些放空地, 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今夜风大, 湖面坠着金光波澜骤起, 梧桐树叶卷着夜色无声呜咽,一切都是暗流涌动的前奏。季岑风坐在了她的对面,他没有穿上衣,未干的水珠顺着男人紧实分明的肌肉流下, 越过两条清晰可见的人鱼线, 最后浸润在黑色的长裤里。“温时修。” 他眸色深不见底, 嘴唇轻启念起了这个名字。司月抬头去看他。“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季岑风看着她。“他是我的上司。”“上司?” 季岑风淡淡地笑了一声, 身子微微后靠在沙发里, “听司洵讲, 你不是最擅长勾引上司的吗?”“没有。” 司月声音轻轻的, 她眼神里有一种无力的平静, 任由季岑风信或是不信。季岑风脸上的笑意没有变, 眼里的审视却越加严厉,“那我为什么听说你和他关系,不一般?”司月大概知道是公司里的话传到他耳朵里了。“流言蜚语, 季先生也都会信吗?”“我吗?” 季岑风手指交错叠在膝盖上,“本来也是不信的,但是无风不起浪。更何况司月你,不是前科累累吗?”对面的女人今晚脸色有点苍白, 却还是把身板坐得笔挺,平静地看着他,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我和温时修没关系,” 司月语气还是没有任何波澜,“季先生如果听过全部的流言的话,那应该也听说过这些吧。”“我跟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知名设计师,家里有个母老虎一样的正室,我不过是个没有名分的情妇。”“为了钱,我连这么大年纪的人都下得了口,我没有礼义廉耻,不要脸。”“他根本不会娶我,所以连一枚值钱的戒指都舍不得给我买。”“黎京美术馆的设计也不是我的功劳,我根本没有半点才华。”“所有的设计都是那个男人帮我的,我只是个可耻的抄袭者。”司月的语调里冷得不像话,她一句一句地回忆着那些人加在她头上的帽子,一顶又一顶,又重又恶心。季岑风眼神变得幽深黑寂,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季先生,还有好多,” 司月心里像闷了一块巨大的棉花,她只能勉强地攫取着一些稀薄的氧气轻声说道,“这么多流言,要信也不该只信一条的,对吧。”“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你也可以问问其他人,毕竟我——”“够了。” 季岑风冷冷打断了她的话。司月也瞬时收了声,他眼神里有种阴翳而又难解的情绪,司月看不懂。他信吗?她不知道。一股阴冷的湿气顺着司月的小腿上行,她心底有些寒凉。季岑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径直起身离开了卧室。房门重重地合上,他再也没回来过。司月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半分钟后才迟缓地,呼了一口气。她忽然发现,那些流言蜚语,并不是毫无分量的。-晚上下了一场又急又狠的雨。雨滴重重地砸在别墅的整片落地窗上,仿佛誓要打破这片虚伪的避风港。一个冷寂的影子却无声地站在湖边的那片屋檐下,冰冷的雨滴借着晚风直直吹在他的脚踝上,那人也没有半点的退让。他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睡衣,整个人掩在屋檐下的那片阴暗里,气氛凝滞。手指一点猩红顺着风口嘶嘶作响,燃着那半点火光照亮了一片晦涩不明的眉眼。季岑风睡不着。他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也不知道,司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那个女人万分平静地接受了那些刺耳难听的流言蜚语,然后一条一条地,念给他听。她再也不是那个会站在经理办公室门口和上司据理力争的女人了。那个时候的司月穿一双不利索的高跟鞋,眼角猩红地对着办公室里那个男人正声说道:“那份设计是我一个人做的,没有抄袭任何人。”经理却根本不在意她这样的小实习生,辰逸这种行业的龙头老大,实习生便像是任人宰割的韭菜,一年还没结束,下一年的就匆匆忙忙地又长了出来。他一眼觉得这么有灵气的设计怎么可能出自一个大四的学生之手,便轻蔑而又随意地会议上说她定是抄袭了什么小众设计。谁知道这个女人居然不依不饶地在会后还跟了过来,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有抄袭,还要叫他道歉。道歉,怎么可能?那人根本没把司月看在眼里,他轻佻地看了她两眼,反而让司月心生了几分怯意。“那你进来,把门关上。” 那人嘴角浮现了一抹恶心的笑意,司月却不肯。“我进来,门也不会关。”“那你出去。”“为什么?”“因为我叫你滚啊!” 那人也彻底动了怒,伸手就把司月往门外退,嘴里还叫嚣着你明天别来上班了。那么小小的一个女人,腰肢细得像风中的芦苇,高跟鞋走两步都觉得不适应,默默地一个人坐在楼梯间里掉眼泪。一点声音也没有,一只手捂住嘴巴好像只是在大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