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好好听话,认真吃饭,注意身体。”“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那些曾经被他刻意忽视的短信好像一个个隐藏的火信,在司月死去的这个片刻,肆虐燃烧。【岑风,按时吃饭,注意身体。】【岑风,今天早上去和客户见面了。你按时吃饭,注意身体。】【岑风,我妈做了不少腌鱼放在冰箱里冷冻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你在外面按时吃饭,注意身体。】【岑风,今天黎京下大雨了,没打雷。你按时吃饭,注意身体。】【岑风,黎京美术馆十月一日动工,陈总邀请我去观礼,岑风,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你按时吃饭,注意身体。】【岑风,设计案我好像做得还不错,你要不要回来看看。按时吃饭,注意身体。】“司月,我还没有回复你的消息,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季岑风声音嘶哑浑浊,“司月,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男人手指麻木地按在那片没有温度的桌子上,缓慢地闭上了双眼。荒芜黑色里,他看见那个坐在楼梯间的司月。她曾经鲜血淋漓,绝望地朝他伸出一只手。如今却已面目全非,转身就要离开他。季岑风慌张地想要牵上那只他怎么也抓不到的手,声线心恸破碎:“求求你了。”“司月。”“我救了你那么多次。”“这一次…换你来救我,好不好?”“好不好?”“这一次…求求你。”“救救我。”-季岑风二十五岁那年,遇见了一个小姑娘。她坐在无人的楼梯间,偷偷地哭泣。他本不想管这种事,却又鬼使神差地,同她搭了话。她真的很倔强,却又同时那样的脆弱。脆弱到不敢让他看到她丝毫的弱点,她像一只逆风飞翔的蝴蝶,永远向着阳光,把所有的阴暗压在她纤瘦的翅膀之下。所以他一步步靠近,然后一步步沦陷。那天,他第一次走进了那条逼仄的小巷子里,第一次没有觉得恶心。他站在那条热闹的巷子里,看着他的小姑娘同别人说着话。她像一只生机勃勃的小玫瑰,季岑风知道,他不应该再让她那样摇曳地,吹在风中了。他不想再让别人看见她的好了。好像心有灵犀一般,他并没有等很久,他的小玫瑰就走了出来。一眼看见他,一眼看见她。那天,那条街,那个晚上,那两个人。她朝他那么开心地跑过来,同他说“谢谢。”他心跳其实有些微微加速,他本想着先带她去吃点其他的,再把给她买的那条项链送给她,问她“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可是她太漂亮,太好看了。那双明亮的眼睛一下照亮了那条昏暗的街,他忍不住了。那个吻,出乎她的意料,也出乎他的意料。司月永远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很早就爱上了她,比她想象得要爱很多。季岑风没有什么乐于助人的习惯,也没有什么英雄情结。他习惯冷眼看世人犯蠢犯错,看世人跌落深渊永不翻身。可他还是在看见司月的瞬间,同她说了话。为什么?为什么要同她说话?季岑风不知道,他痛彻心扉。他们明明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明明有那么多美好的可能。明明她也曾那样欢欣雀跃地搂着他的脖子亲吻他,明明也曾那样地相信和依赖他。那么多个没有司月的日日夜夜,他知道是有多煎熬的。他明明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犯这样的错?犯这样的错,永远地,失去了司月。所以曾经的美好回忆,变成了无数把刀子,一刀一刀插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季岑风千疮百孔,季岑风心如死灰。再也没有人会从他怀里醒来,再也没有人会陪他坐在湖边,再也没有人会和他一起去外公家,再也没有人,来爱他了。那个曾经那么爱着季岑风的女人,消失了。因为他。-季岑风在那间太平间不吃不喝待了整整三天,所有人来劝来说他都不肯离开。肖川最后无可奈何,“岑风,让司月最后体面地走,好不好?”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缓缓抬起头,“她要走去哪里?”肖川心口猛跳,压着悲伤说道,“季岑风!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司月已经死了。”季岑风机械般的转过了身子,手上的血液全部变成了黑色的血痂凝固在他的身上,他手指小心地在骨灰盒的周边蜷动着生怕弄脏她。男人的目光长久地凝滞在那里,就像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在司月身边的时候,时间好像就停止了转动。她不会离开,他会永远陪在这里的。季岑风和司月,不会分开的。再也不会分开了。“季岑风!” 肖川大步走到他的身边,他用力地拉着那个一直跪在地上的男人,将他拉了起来,“季岑风,司月已经死了,你这样又有什么用!”“你放手好不好!你让司月安心地走好不好!”季岑风双眼麻木地看着肖川,似乎已经无法理解他说的话。肖川让他再看看司月,“季岑风,你醒醒好不好!”“你看看那里躺着的,不是司月,不是了!”那个男人目光迟缓,巨大的痛苦猛烈地冲击上了他的心头,季岑风忽然低低地笑了几声,好像是游走在夜晚的孤魂野鬼,发出令人无法理解的空洞笑声。肖川眼泪忍着就要掉下来,他伸出手又要去拉季岑风,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在了这冷寂的太平间。那个目光麻木的男人眼里倏地亮了一下。没来由的,一阵欣喜与惶然。他手臂僵硬地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手掌内的伤口又一次撕裂流出了黑红色的鲜血。季岑风的嗓子早已沙哑得不像话,沾满污血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司月?”他那般小心翼翼。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并没有听清他的话,一个男人十分有礼貌地询问道:“季先生,纽约家里的玫瑰花开了。”“您什么时候带司月小姐回家看看?”第51章 马古城文帝小镇南边有一家野风旅馆, 是一家三口开的,男主人是印尼裔,早年间移民到东问国, 和妻子开了这家旅馆。妻子是中国人, 所以生下的一男一女各有一个中文名,阿野和阿风。妻子前些年因为生病去世, 男主人后来便把这间旅馆的名字改成了野风旅馆, 交由两个孩子看管, 自己去了东问国的首都打工。旅馆平时生意并不多,人来人往的就那么些个,毕竟一个偏僻的小镇子,没什么人需要住旅馆。阿野晚上刚去卖了一批水果, 一回到旅馆就看见阿风在看动画片, 他上前揉了揉阿风的头, 坐到了电风扇前面有些贪婪地吹了起来。文帝晚上也并不凉快, 同样是又湿又热, 来回送一趟剥好的水果, 整个人就像是掉进水里一样。阿风一边看着电视, 一边给他递了一瓶水, “哥, 喝水。”他们在家讲中文,虽然妈妈死得早,但是家里说中文的习惯却是一直保留了下来。阿野拿起水瓶喝了两口, 然后全部倒在了自己的头上,冰凉的自来水贴在他有些黝黑的皮肤上往下滑,阿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热死了。”阿风回头笑他,一本正经道:“心静自然凉。”“就会这一句, 还会其他的吗?” 阿野也笑她。“妈妈没教其他的了。”阿野随意地点了点头。“关门吗?” 动画片放完了,阿风走到门前问道。阿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一个小时才到十点呢,现在关了万一有客人来怎么办?”“哥,都好多天没客人了。” 阿风站在门口,晚风落在她身后,吹着她八岁的小身子晃啊晃的。“你先去睡吧,我再等等。” 阿野站起身子把她往家里推。“那我先去睡了,哥,你一会也早点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