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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美得不染一尘(1 / 1)

“谜底是‘衙’,烟锁池塘柳,取各字的偏旁为金木水火土,是为五行,五、行、口……衙,合成‘衙’字,五行加口乃衙,不知在下猜的可对?”一道寡淡冰冷的声音传来。众人寻声望去。楼下一位俊朗的男子徐徐道来,他外披白色纱衣,里面是月白色直缀,发髻插着竹节白玉簪,在阳光的沐浴下走来,周身犹如镀了一层赤金,耀眼夺目。男子不是冀漾,又是谁?方才,他与几个认出自己是冀六步的同年,稍稍寒暄几句。一转眼,在买伞的小丫头,就不见了踪影。他不禁后背发凉。小丫头那张脸正如她所说,太招人稀罕,万一遇上再次拍花子的人,又该如何!暗卫们好不容易才在人堆里,发现凑热闹的小丫头。他急忙赶过来,发现她居然在这得意洋洋的猜谜。冀漾无奈的摇摇头,眸底里溢出他都不自知的宠溺。第二重楼,坐在雕花四方桌悠哉品茶的贵妇人,身穿绣着怒放牡丹的大红色褙子,头戴金玉步摇,十分富贵。她瞥了眼楼下,瞬间就被吸引了目光。君子如玉,哪个女子见了不心动?贵妇人对面坐着一位眉目张扬的女子,穿着雪青色绣着蝶恋花的月华裙,腰上系着金镶玉绸带。她一手绑着绷带,吊在颈部,另一只手斟茶的杯子,早已溢出水,而不自知,只痴痴傻傻地注视着冀漾。“朗眉星目,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当真如话本子里的美男子,瞧着也正是婚配年纪,不知成婚与否?”这二人正是前几日在布庄闹起来的花克慧与凌婳蝶。因为影响不好,便想借着九重楼的名头,捞个才女的名声洗白。花克慧瞥了一眼她,笑意中带着训斥,道“小姑啊,收敛些吧,这种话不适宜由一个姑娘家来说。”呵,又来,在布庄还没闹够嘛?真是又忘了被人家卸去胳膊的滋味了。凌婳蝶侧颜略显憔悴,因为苍白胭脂涂得重了一些,不复昔日勾人的妩媚娇艳,颇有几分大伤初愈的模样。她瘪瘪嘴,对这嫂子的训斥毫不在意,仔细听着楼下那俊逸如玉男子的话语。心里痒痒的,若不是前几日被那不识趣的烈男重伤,她现在定要……二楼的视线太过专注,引得花沅往上瞧去。那两张熟悉的面容,落入花沅的眼里。她先是愣了愣,随后迅速的低下头来,遮住了那一丝不悦的情绪。同时,她怕有人察觉到自己的异样,立刻用油纸伞遮住脸。杏眸圆瞪。真是冤家路窄。前些日子只是听了声音,后来又忙着跑,根本没看这二人的脸。如今一见花克慧与凌婳蝶,这令人作呕虚伪的嘴脸,那段刻意被她遗忘的记忆,再次清晰。那两个通通都不是好人。宽姑姑原本定亲的是从三品怀远将军凌云汉,三年前她们祖孙三人去龙泉寺祈福,遭到匪寇洗劫,宽姑姑被毁清白。花克慧是林淑清的幺女,尚未有婚约,又与花克宽同岁,便由花克慧代姐出嫁。如今人家已经是诰命夫人了,可她德艺双馨的宽姑姑,却被遗忘在庄子上!她怀疑凌云汉与花克慧早就有染,那件事情里面未必只有林淑清一人的手笔。冀漾侧头瞧去,小丫头的脸被阴影遮去大半,神情晦暗不明。他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也往楼上瞟了一眼。虽他没近距离接触过这些人,但昭阳那日与凌府的大小姐闹那一场时,声音他听到了。是以,冀漾按照两个女子的装束,也不难揣测出谁是花克慧,谁是恶女。冀漾浅笑地望着花沅,仿佛看不出她的愤恨。薄唇轻启道“邻家小妹才华横溢,着实令在下佩服……”他声音温柔似水,却刻意带上疏离。花沅愣住了,檀口微启,好半天都没有吐出一个字来。邻家小妹!阁臣大人这是要闹哪样?这位向来清高,貌似没从他嘴里听过称赞谁啊!“小女子才疏学浅,不敢得公子赞誉。”花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能把戏接下去。她摸了摸脸上遮面的轻纱,似乎明白了冀漾要做什么。跟着阁臣大人在一起,真是时刻挑战她的悟性!花沅灵机一动,接着试探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女子也有谜题,请诸位先生指教。谜题为:自古不简单,有人也有山,山倒人挺立,能顶半边天,打一字。”“山倒人挺立,谜底是‘妇’字。”荣弘璧上前拱手,道“在下姓荣,名弘璧,燕京人士,如今在南直隶游历,不知姑娘高才,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海涵!”花沅福身行礼,神色中无一丝得意清高,道“小女子蔠梨,见过荣公子。”她不愿报上真实姓名。“蔠梨”是她前世做花魁时使的名字,她要学习勾践卧薪藏胆,时刻谨记曾经的教训,绝不会因一时得意,就意识松懈,以至于重蹈覆辙。她的姿态让荣弘璧更是高看一眼,如此仙女般的才女,身上居然毫无恃才傲物之气,不禁生出敬佩的心思。他连忙笑道“蔠梨姑娘大义,咱们不打不相识,来,快快进来,外面艳阳高照,别受了热。”花沅颔首,道“请荣公子稍候。”话落,她回首向着冀漾示意。作为准心腹,她时刻都不能忘了把阁臣大人摆在首位。在阳光的映衬下,冀漾当真是面如冠玉,宛若谪仙。他对着花沅微微颔首,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冀玄黓,可否同蔠梨小妹,一同前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请进!”荣弘璧亲自领二人进门,并满脸堆笑。才子是他最喜欢结交的。“荣公子客气了。”花沅乖巧的跟在冀漾后面,时不时的客套一下。荣弘璧慢悠悠打着折扇,睨向花沅一侧,道“刚刚荣某领教过了蔠梨姑娘,只觉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敢再托大了。”文人骚客们瞧着他们三人议论纷纷。“这九重楼除了世家贵女,不成想还进了寒门才女。”“小子就别酸了,难道你能答出那五行对不成?”花沅踏进九重楼大堂,一眼望去当真是座无虚席、济济一堂。众人都在各自拿着一盏小橘灯解题。她眼睛一亮,觉得自己离羊脂玉,更近了一步。荣弘璧觉得这个小妹子甚是有趣,讲解道“这九重楼,共有九层,每答一题便可上一层,每层的题都不简单,蔠梨姑娘可要试试?”花沅水汪汪的杏眼一眨,笑得甜甜的,道“这是自然!多谢荣公子教诲。”小笼包还是这样,除了贪吃就是爱好风雅,人品性格其实都不错,只不过因为出身金贵,被捧得找不到北了。还有一点就是小笼包同殷霱交好,这一点她极不喜欢。大堂里人太多了,她知道阁臣大人,不喜热闹。但她还未拿到彩头,肯定是不能走的,那就只能上楼了。想必楼上的那些文人骚客,定会少一些。她随手从高柜上取下一盏小橘灯,轻声念道“二形一体,四支八头。四八一八,飞泉仰流。”立时,冀漾不做思考,提笔写来,谜底:井。随后,递给楼中小厮。这小厮从外面跟到了堂里,他也想多瞧瞧才女,沾点灵气。不成想,这才女身边的邻家哥哥,也是才子。这是何等书香门第!思虑之间不过片刻,小厮给三人领路上第二重楼,拱手道“上宾,请!”花沅有礼的谢过。先是不动声色的扫视一圈。这第二重楼的文人少一些,也有穿着紫色锦袍的贵人,看来她要装着淑女了。可不能小家子气,连带着阁臣大人也丢了颜面。她上前,正要在柜格上取盏莲花灯。这时,小厮快步从内堂出来,恭敬道“这是我家主子,特意给蔠梨姑娘准备的。”说着,双手递上托盘。冀漾颔首,接过莲花灯,将题纸递给小丫头。花沅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勾起。打开题目,轻声念道“请以数字壹、贰、叁、肆、伍、陆、捌、玖、拾、佰、仟、万、为题作诗,诗中要包涵这诗题中的所有数字。”随着花沅打开这题纸,满屋寂静。他们刚刚可是瞧见这美人才貌双全的,这会儿自然通通都竖起耳朵听了。随着如潺潺流水般悦耳的声音停止,众人不由得舆论哗然。“好刁钻的诗题!”“这是什么题,这不是刻意难为人!”“是啊,是啊,这也太欺负一个小姑娘啦!”“你这人,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刚才这姑娘连那样的五行对,都解得出来,这数字诗想来也难不住。”一时间,安静的大堂乱了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花沅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如落雪般的花瓣,一脸沉思。仿佛在尽心思量,其实她在想,要不要抄袭呢!眼下是成化十年,在后面的日子里,渣男殷霱会有一首诗词问世,意境正适合此时。抢渣男的诗作,她毫无心理负担。嘿嘿,抱歉啦!走渣男的路,让渣男无路可走。她弯起眉眼,缓缓地向着窗棂走去,腰肢细软,走路时裙裾轻曳出水波荡漾的纹路,好似波光粼粼的湖水,美得不染一尘。她伸手将窗棂推大。暖风拂面,面纱轻扬,露出一角白皙的下颚,如玉如瓷。微风伴着花瓣吹到屋内,落在她的衣裙上,染上沁人心脾的花香。花沅侧过头,杏眸明亮如星辰,悠悠开口。“壹片贰片叁肆片,伍陆柒捌玖拾片。仟片万片无数片,飞入佰花都不见。”“这姑娘大才啊!这样的诗也能做得出来!”“我等汗颜,也不知这姑娘定亲没有!”“看人家穿着打扮,言谈举止必是书香门第,果真是低调,还被误以为寒门呢!”“这姑娘品貌俱佳,我若是娶妻如此,夫复何求?”“红袖添香也是雅事,我愿千金求娶。”此时,冀漾已然听不下去了。他挡在小丫头面前,遮住众人如贪狼饿虎般的目光,冷眼扫了过去,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两道身影悄然交错。花沅矜持地躲在他的身后。他是那样可靠,如峰峦一般雄伟。莲花灯的火焰在她瞳眸里跳跃,璀璨如星辰。她前世怎么说也是做过花魁的,就算面对满屋苍蝇见肉的目光,也不会无措,更不会像世家女那样不禁看。可当他能站在自己身前,替她遮挡一切不堪。这种被保护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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