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那双金色的瞳孔,赫伊莫斯唇角扬了一下。“嗯。”他温柔地说,“我会保护你的,伽尔兰。”得到回答的伽尔兰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他扬起头,主动凑过来,吻住了赫伊莫斯。赫伊莫斯怔了一下,随后,他的眼微微眯起,于是那上扬的眼角越发显得狭长。抱紧怀中的人,他反客为主,用力地吻了回去。少年的唇是淡粉色的,仿佛浸染了糖的花瓣一般,诱人而又甜美,让人难以抗拒。赫伊莫斯温柔地、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怀中人的唇,轻轻舔舐着对方微冷的唇瓣。伽尔兰以前所未有温顺的姿态依偎在他的怀中,伸出左手环绕住他的颈,张开唇,毫不推拒地接受着他的吻。金红色的眸映着怀中人的面容,赫伊莫斯注视着伽尔兰的眼底带着深深的怜爱。寂静的大殿之中,两个身影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唇齿交缠。似亲昵至极。地底石殿中微弱的火光在晃动着,映亮了刀锋的寒光。锋利的匕首握在伽尔兰的手中,在亲吻中,用力地刺向赫伊莫斯的胸口----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腕。闪着寒光的剑尖在即将没入赫伊莫斯胸口的前一秒戛然而止。漆黑额发从眼角滑落,露出锐利的眼。看着睁大眼看着自己的‘伽尔兰’,赫伊莫斯笑了一下,这一笑极冷。他用力一反手,夺过匕首,将少年压制在地面,目光冷厉地俯视着对方。匕首也架在了对方的喉咙上。你是谁?他刚想要如此逼问对方,金红色的瞳孔就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赫伊莫斯错愕地看到自己手中的匕首在消失,像是融化掉了一般。还有那几乎和伽尔兰一模一样的少年也在消失,从散落在地面上的金发开始,一点点的,身体如云雾一般散去。少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那是极为淡漠的眼神,就像是没有生气的木偶一般,毫无波澜,看不见丝毫属于人类的情绪。直至整个人消散殆尽。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手,赫伊莫斯站起身来。巨大的石殿无边无际,仿佛看不到尽头。光线越发黯淡,模模糊糊地让人怎么都看不清。灰色的雾气在地面上涌动着,像是从地底最深处的深渊中渗出来,缓缓地缠绕在他的双脚之上。忽然,地面的青石板裂开,粘稠的漆黑液体从裂缝中涌出来,带着烙印在他记忆深处那种特殊的刺鼻气息。哐当一声。巨型石柱上的火盘应声坠落。当火盆沾染上粘稠黑色液体的一瞬间,轰的一下,赤红色的火焰拔地而起。熊熊烈焰燃烧了起来,环绕在他的周身。火浪扑面而来,掠过他的身边,烧灼得他的脸颊隐隐作痛。赫伊莫斯站在原地,目光深沉地注视着骤然燃起大火的石殿。赤红色的火焰在他四周疯狂地舞动着,炽热到极点的火焰之后却隐约有着一层朦胧的黑色阴影。火焰将他的四面八方围拢得密不透风。身体在隐隐作痛,从手掌、手臂一直延伸到身体,就像是他大半个身体都已经陷入火海,被火焰活生生地灼烧着一般,让人痛不欲生。……必须离开这里。要快。……快点去找……必须快点去找那个人……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赫伊莫斯神色冷峻,然后,他一脚踏入赤红的火焰之中。任由火舌蔓延上他的衣服,他的发,舔舐着他的肌肤。他强忍着近乎于剜心的剧痛,就这样一头闯入那看不到尽头的火海之中,任由火焰焚烧自己的身体。伽尔兰……身在火海中的他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去找伽尔兰!就在赫伊莫斯刚冲入火海中时,轰的一声。忽如其来,万物迸裂。他眼前的一切,那巨大无边的石殿,还有疯狂燃烧着的赤红火焰,全部都在这顷刻间粉碎。他眼前的世界就此崩塌。………………………………啪嗒。冰冷的水滴落下来,落在褐色的手臂上。下一秒,那手指忽然动了一动,躺在一堆碎石中的男人睁开了眼,锐利的金红色泽从漆黑的发丝中透出来。他抬起头,那额发一动,就有细小的碎石从他头发上滚落到地面。赫伊莫斯的脸大半都被灰尘染得灰扑扑的。他的手臂上有着好几处擦伤,身体上未被盔甲掩住的地方的衣服也磨烂了好几处。他缓缓地站起身来,看着自己所在的地方,露出疑惑的目光。此刻他所在的地方虽然还是深深的地下,但是并不是什么恢弘壮丽的石殿大殿之中,而只是一处破败的废墟。看起来似乎是这个地下石殿边缘的一处石屋,有些狭小。有水从高处的残柱上流淌下来,落在地面的水潭中。刚才赫伊莫斯就和那堆掉落下来的碎石一起趴在水潭的旁边,所以从高处落下的水溅起的水珠才会落在他的手上。这个不大的废墟共有上下两层,断裂的石柱自下向上撑起残缺的石墙。遍布青苔的石阶蜿蜒向上,通往上阁,又没入黑暗之中,无人知道上阁的石门通往地底的何处。赫伊莫斯看着自己的手。他的身体没有被火烧伤的痕迹。刚才的一切……想要杀死他的伽尔兰……燃烧的火海……全部都是他的梦?“你居然能醒来……”忽然,一个幽深低沉的声音在废墟中响起。赫伊莫斯警惕地抬头,环绕四周后,心里一紧。因为废墟中除他以外,并无其他人。那个声音并不是从一个地方,而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哪怕以他的听觉,也听不出这个声音来自何方。低沉声音的回音在废墟中回荡着,那笑声很沙哑,透出一种古怪的气息,听着就让人寒毛直竖。“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能从【死亡的梦境】中挣脱出来……没死在梦里的人……”第246章祭台崩塌的动静太大, 几乎是在它发生的同一瞬间, 身在山谷之中的所有人都能听到那近乎于山崩地裂一般的轰鸣声。完成任务的凯霍斯刚赶到祭坛这里与众人汇合,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就感觉大地在震动,惊得他身下的骏马不断地嘶鸣。他用力勒紧缰绳,控制住坐骑,转头望向发出巨响的方向。山谷中心,被四周的石宅包围着的中间那一大块平地忽然裂开一个大豁口, 以其为中心迅速向四周崩塌。原本祭坛周围在黑沟里燃起的火焰围栏转瞬间已是七零八落, 断了一大截。而被火焰围栏簇拥着的祭坛更是整个儿都塌陷到了豁口里面。余震仍在, 塌陷下去的祭坛边缘还有断裂的碎石在簌簌地往巨大的豁口中掉落, 边缘的青石板还在不断地向外沿开裂。可在这种危险的状况下,在祭坛边缘的骑士们却是一个个不顾危险地冲过去, 从断裂边缘攀爬下去, 同时紧张地向下面大喊着什么。怎么回事?凯霍斯才疑惑了一瞬, 下一秒, 立刻心头一震。莫非----他猛地调转马头,纵马疾驰到崩塌祭坛的边缘。前方皆是断裂的石块, 无法骑马进去,凯霍斯翻身下马,快步跑过去。这时,已有一名中年骑士匆匆向他跑来。一看到此人, 凯霍斯更是心口发紧。来人是从王宫中带出的精锐骑士中的一名骑士长, 他应该寸步不离地守在伽尔兰身边才是。“陛下在哪儿?”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凯霍斯急切地开口询问。“陛下刚才在祭坛上,祭坛崩塌的时候未能离开。”祭坛崩塌得猝不及防,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和救援。骑士长俯身跪在凯霍斯身前,眼底尽是懊恼和深深的自责。他攥紧了拳。一想到自己未尽到守护陛下的职责,他就恨不得自绝以谢罪----但是现在,他必须保留有用之身把陛下找到!凯霍斯脑子嗡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赫伊莫斯阁下在哪里?!”目光从眼前崩塌得一塌糊涂、已经彻底被无数碎石掩盖住的陷坑上扫过,他咬牙问道。明明一直守在陛下身边,怎么能让陛下遭遇这种危险----?“赫伊莫斯大人也一同掉落了下去。”骑士长声音沙哑地回答。怔了一下,然后立刻就回过神来的凯霍斯深吸一口气。“立刻发出紧急传讯,召集所有人马上赶到这里来,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出下去的通道。”滔天的怒火在凯霍斯的眼中翻腾而起。他站在倒塌的碎石上,整个人看上去杀气腾腾。“还有,传我的命令,除了几个有用的家伙,此地所有的邪教信徒直接就地解决。”烈日的骑士说,语气冰冷,面带煞气,让人不寒而栗。………………………………啪嗒。啪嗒,啪啪。细小的碎石从乱石堆上滚落下来,发出细微的撞击声。只是这一处实在是太过寂静,所以这点细微的声音也显得极为清晰。几乎半个身子被埋入碎石堆中的那个身体已经趴在地上许久,一直一动不动,直到这颗细小的石子滚下来发出了一点微小的动静,才将其唤醒。沾染着灰尘的睫毛微微一动,而后,缓缓地抬起。纯金的色泽从其中透出来。伽尔兰迷茫地眨了好几次眼后,才逐渐清醒过来,双手撑起坐起身。幸好他虽然半个身体都被埋住,但是都是一些不大的碎石和泥土,所以他并没有被重石压伤。他的头发上满是灰尘,变得灰扑扑的,在这种幽暗的环境里,更是几乎看不出原来明亮的金色光泽。身上的衣衫也在坠落下来的过程中变得破烂不堪,他刚坐起来,就感觉身体很痛。低头一看,他的手臂、腿、以及身体都有着不少的伤痕。虽然都只是浅浅的擦伤和淤青,并不严重,但是也不断地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感。目光从身边这堆碎石移开,伽尔兰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用手撑着地站起来。他仰起头往上看,视线所及之处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他只能大略判断出他是和这些祭坛的碎石板一起从上面掉落下来的,而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间不大的石屋,侧前方的两侧都有石门,通往不同的方向。虽然年代久远,但是根据这个石屋的建筑格局来看,这一处应该是一栋宫殿边角的偏屋。也就是说……这里是一座藏在地底下的宫殿?随着伽尔兰的起身,他身上和头发上的灰尘都簌簌地往下掉,把他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地下的光线实在是昏暗,他也看不见自己的脸,不知道自己脸上此刻是灰一块黑一块,脏兮兮的,再加上破烂的衣着和身上的擦伤,让他看起来颇为狼狈。确认赫伊莫斯不在这里之后,伽尔兰伸手向腰间摸去。当摸到那牢牢地挂在腰带上的冰凉剑柄时,他心底稍微安定了几分。好歹武器还在。这么想着,他思索了一下,割断自己一根头发,分别在两个石门之前抛下,最后选定了一处隐约有一点微风吹来的石门,迈步走了进去。石门后侧是一道石制长廊,一进去,光线就越发变得暗淡,只能隐约看见身前数米的状况。整个长廊都是空荡荡的,他独自一人在这里走着,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石头长廊中回响。独自在这种狭窄幽闭之处,让伽尔兰觉得很不舒服。得快点找到赫伊莫斯才行。他想。这条长廊虽然颇为古老陈旧,但是脚下的石板还算平整,于是伽尔兰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他和赫伊莫斯一同从上面跌落下来,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掉到了不同的地方。现在这种状况,他还是尽快和赫伊莫斯汇合比较好。而且,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他运气好才没什么事,可他有些担心,不知道赫伊莫斯有没有受伤。石头长廊很长,他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看到尽头,而且长廊还有好几个转折,中间还有分岔口,由此可以判断出这座地下石殿整体应该极为庞大。伽尔兰每次都直接选择能感觉到一点微风的道路继续前行,一边走一边想,也不知道这座巨大的石殿到底已经在地下存在了多少年。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有声音从前方传过来,似乎是上侧。独自一人在寂静中行走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黑暗的石廊仿佛永无止境,让人有种将会永远在此处徘徊再也回不到人世间的错觉。此刻一听到响动声,伽尔兰心里一松,忍不住吐出一口气。他快步向前跑去,前方又是分叉,一上一下两个石阶延伸出去。伽尔兰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往上面跑,跑到石阶的尽头,一抬头,头顶上方有一扇木门,上面还拴着一把锁。只是时间太久,那木板门都腐朽了大半,木板之间都是缝隙。他拔剑用力一劈,就直接将木门劈开。那积年的灰尘以及木屑簌簌地掉了他一头,将本就一身灰扑扑的他又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土。伽尔兰被呛得咳嗽了几下,然后迅速从被他劈开的头顶木门爬了上去。爬出去一看,他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偏殿。和下面满是尘土的破败长廊以及石屋不一样,这里要干净整洁许多,墙壁上挂着燃烧的油灯,显然一直有人在此处活动。伽尔兰隐约猜到,他刚才掉下去的是这座庞大石殿的底层,因为他一直沿着长廊往上走,现在是到了石殿的中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