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这样,每一句告白都如此端庄严肃,分明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仿佛说尽了天下所有的情话。这一次的事便算作了了,莫子衣不提,叶无悔也没问。但是,没过几日,莫子衣又被抓包了,这次,是被叶无悔抓包的。他亲眼瞧着莫子衣进了一位织女的家中,过了许久才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小布袋,出门前,也送了这位织女一只珠钗。这回,叶无悔当真是有些吃味了。他本是想扭头就走的,但没走两步,又别扭的倚在不远处的一棵树旁,等着莫子衣瞧见他。莫子衣果然是瞧见了他,同织女挥手告别,而后向叶无悔飞奔而去。少年眉眼弯得好看,脚步愉悦,每一步都踏着欢欣,踏着欢喜,就这样扑进了叶无悔的怀里,用力的抱紧了他。叶无悔突然又不吃味了。他抚摸着莫子衣的头发,问道:“你在此处做什么呢?”莫子衣仰头,向他眨了眨眼睛:“今晚再告诉小哥哥。”当晚,叶无悔被莫子衣叫到了后山。明月如白玉,高悬于夜空之中,树影交错,月影更加迷离。叶无悔在此等了一会,莫子衣才姗姗来迟,怀中,抱着一个锦玉盒。莫子衣瞧见叶无悔,对他张开双手,笑颜比如朔月般柔和:“小哥哥,抱抱我。”叶无悔便拥住了他,眉眼里带着春风,怀中的,是这世间至宝。再下一瞬,叶无悔怔住了。笼着圆月的轻云散去,月光忽然多了几分妩媚,朦朦胧胧的倾洒而下,整个后山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在明媚的柔光之中,万千鲜花灼灼绽放----轻纱一般的月光中飘荡着花瓣,洒溢着清香,恍若一场盛世欢会,飘尽这世间所有的妖娆。万花群中,一朵鲜花长得格外高些,也开得格外慢些。它在缓缓绽放。如星辰一般的花瓣上,荡漾着最为妖艳的红,便仿佛在星光之中,点缀上了暖阳,生得清丽,亦开得妖冶。叶无悔也叫不上这花的名字,有些像星辰花,也有些像桔梗花,但他就是盯着这朵花,怎样也不舍得挪开眼。莫子衣拉着他的手,在花瓣上轻轻触碰,金红色的花粉一点点飘出,落在掌间,闪闪发亮,恍若接住了漫天星光。莫子衣问道:“小哥哥可曾还记得,我说我还欠你一样信物,说日后再补给你?”叶无悔看向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似噙满了星辰大海:“这一朵,便是我想要给你的信物。”“不败不灭,火烧不尽,将永远绽开于此。”“勿忘我,还有,小哥哥,我也永远不会忘了你。”“小哥哥,我喜欢你!”月光之下,少年的脸庞被拢上了光,像极了粼粼河水中泛起的潋滟波光。叶无悔深深的望着他,牵起莫子衣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一吻:“我也喜欢你。”“对了,还有件东西,想要给你。”莫子衣笑吟吟的同叶无悔一起坐在了这样一片万花群中,将怀里的锦玉盒掏出,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一个雪白的围织。莫子衣将围织带在了叶无悔的脖颈上,仔仔细细的围了好几圈。“就快入冬了,小哥哥的体质偏凉,冬天里整个人都是冰冰凉凉的,夜里有我暖床,我自是不必担心,但白日里的小哥哥便只能一人冻着。”“我会心疼的。”莫子衣道:“于是,我就学着给小哥哥织了条围织。”围织上飘着淡淡的丛林清香,是莫子衣身上的味道。叶无悔抚摸着围织,柔软和顺,蓬松毛绒。叶无悔道:“围织上,有你的味道。”莫子衣惊讶:“这都能闻得出来?”叶无悔道:“自然。”莫子衣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这是我身上的狐狸毛织的,我拜托山下的线庄王姐帮忙将毛毛纺成了线,又向织户求教该如何做成围织。”叶无悔卷起手指,在莫子衣的额心处轻轻一弹:“那还有一户呢?听说你去了三户人家,还送出了三只珠钗?”莫子衣捂着额头,嗔道:“小哥哥怎的消息这般灵通!”他顿了顿,随即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来,“小哥哥当真想知道?”叶无悔点了点头。自然是想知道,他可悄悄吃了好几回的醋呢。“那小哥哥答应我,知道了以后,今夜都要依着我,决计不能拿下来!”叶无悔知道,这只坏狐狸又在打着坏主意了,他笑笑,最终应下:“我答应你。”莫子衣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两只又软又蓬松的小耳朵来:“纺成线后,我发现还多了点儿,便拿去了阿柳姑娘的府上,请她帮忙把多余的毛,毡成这样。”这两只小耳朵长得同莫子衣的狐狸耳朵一模一样,尖尖软软的,可爱得不行。莫子衣将小耳朵夹在叶无悔的发间,清冷如谪仙般的人,配上这样一对可爱的耳朵来,倒是别有一番味道。叶无悔伸手去触,莫子衣连忙阻止道:“小哥哥答应过我的,今夜不能将这对耳朵摘下的。”这只小狐狸,幼稚极了,将叶无悔的手从脑袋上掰扯下来,紧紧握在手心里:“今晚,我们都是小狐狸,好不好?”叶无悔的眸子中,泛着笑,低声答道:“好。”“嗷、呜----”“嗷呜。”第70章 番外五日子也就是这样, 平平淡淡, 幸福和美。俗话说,再恩爱的夫妻之间都会有一些小矛盾,拌拌嘴, 撒撒娇,卖卖萌, 也就和好了。莫子衣和叶无悔之间自然也会偶尔拌拌嘴, 平日里各有服软,感情倒是因为这样的拌嘴而变得更好了些。就仿佛每日总吃着奶香味的小方糕,偶尔换换荔枝味的,反而变得不挑嘴了,反倒觉得,荔枝味的还更好吃些。这日, 莫子衣因为一些事,同叶无悔拌了几句嘴, 后来叶无悔临时有事, 还没来得及服软, 就被急匆匆的叫走了去。莫子衣倒是觉得没有什么,过了一会,就连方才为了何事拌嘴都忘了。平日里,叶无悔正午时总会陪莫子衣回来用午膳, 哄着他睡着了才离去处理事务,但今日,叶无悔约莫是被什么事拌住了脚, 正午了,也没有回来。此时正值寒冬,晨起时刚落了一场雪,此刻雪停了,正午阳光直射进小院子里,照在雪上,雪光同阳光交映,一片金灿灿,让人觉得暖洋洋的。莫子衣独自用了膳,搬了张摇摇椅,身上盖着羊绒毛毯,在院子里舒舒服服的晒了会太阳,就着困意小憩了一会,醒来以后,整个人都是怠惰了,窝在摇摇椅上,竟是什么事也不想再做。莫子衣看着天,独自发了会呆,决定今天偷个懒。左右叶无悔也没回来,无霜无雪也不在,无人唠嗑,话本看多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莫子衣想着,不如去串个门吧,倒是许久没有见到师傅和师兄了。皇城。莫子衣先前拿了仰星河给他的令牌,进入皇城之时无人阻拦。他跟着带路的小太监来到了双雪殿。这处曾经是左郡琦的寝殿,如今却直接被她改成了办公的书房,处理政务和休寝都在此处,也是方便许多。摄政王和女帝当真不是好当的,只是从窗外看去,便是觉得奏折小山似的压在他们的身上,只是看着便让人喘不过气来。不过倒是,整个凡界的事物都压在他们二人的身上,又怎能轻松?左郡琦趴在书案上睡着了。仰星河轻手轻脚的取了狐裘,小心翼翼的披在左郡琦的身上。莫子衣从未见过他这般轻柔,眼里噙满了柔情,便趴在窗外,八卦的看了一会。仰星河将左郡琦散落额前的发撩至她的耳后,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心,而后便专心致志的批阅起奏折来。莫子衣没有进去打扰他们,便只是轻声在窗外同仰星河打了个招呼,便寻殷无情去了。殷无情也在皇城之中。皇城里藏书丰富,各种种类都有,殷无情这段时日倒是没有不正经,反而日日呆在藏书阁之中,也不知又在研究什么新花样。莫子衣寻到殷无情,好奇的凑到他的身边:“师傅,您在看些什么?”殷无情倒是被吓了一跳,浑身一惊,连忙合上书,还将身后的书用身子挡得严严实实。“没什么。”殷无情道。莫子衣本是不在意的,却被这样掩耳盗铃的动作勾起了十足十的好奇心,伸手夺了一本来瞧。一瞧见书名,莫子衣:“......”他又瞧了几本。莫子衣:“师傅,你怀孕了??”殷无情拿着的,通通都是有关怀孕生子的书籍,什么《生子注意事项》、《孕期饮食注意事项》、《该如何照顾怀孕的夫人》,还有什么《教子宝典》、《教子秘籍》、《如何同孩子建立起亲密友好的关系》等等之类的教育秘籍。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这个老不正经的师傅会看的书。殷无情:“......”他将书册卷成一卷,在莫子衣脑袋上用力一敲:“就说不能在清衍宗那种地方常待,很容易傻的。”莫子衣自然没有傻:“公主怀孕了?”对于左郡琦,他还是习惯称为公主,左郡琦也觉得这样更亲近些,倒是没逼着他改过来。“对,两月了!”殷无情喜滋滋的从莫子衣手中抢回书册,“我在研究,以后要如何教我的徒孙。”“左儿生得美,徒孙定然也生的好看,左儿性格好,我的徒孙性格定然是不差的,可得好好教导。”“按照教你和星河那样的方法是断断不行的,太没效果,一个成了断袖,一个脑子缺根筋。”莫子衣:“?”莫子衣道:“我看呐,师傅你就只要好好逗孩子玩就好了,教育便不必了,否则像您一样不正经该如何是好?”殷无情白了莫子衣一眼,倒是不将这话题继续下去,他问道:“最近过得如何?”“自然过得不错,生活和谐,吃嘛嘛香,修为也长进不少。”“嗯。”殷无情伸手,探了探莫子衣的修为,灵力倒的确浓厚不少:“先前让你备的材料都寻齐了吗?我瞧你也快要长出第六尾了,这第六尾的天劫可不大好渡,要做好万全之策才是。”莫子衣点头:“找齐了,师傅到时候记得要来护法呀!!”殷无情又赏了他一个白眼:“才懒得管你,我还要逗我的小徒孙。”话没说几句,殷无情便开始赶人:“快走快走,我可还得研究研究,这些比阵法功法都难上了许多。”莫子衣撇撇嘴,乖乖的离了开去。他又来了丹心门。自从上次死阵一战之后,他便再没见过长竹树理。从地道中出来,身上的伤好了些许,他立马便知晓是长竹树理来过了,本想在后来重办的宴席之上邀她前来,好好感谢一番,但是那时候长竹树理闭关了,无法前来。听说是她的师尊传了她新的功法,具体的莫子衣也不是很清楚,总之,前几日才得了她出关的消息,正好无事可做,莫子衣便想去瞧瞧她。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莫子衣心中都是感激长竹树理的。前世,在叶无悔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之时,长竹树理赶到了他的身后,用她的灵力,一点一点,绽开了小花盆里种着的花。叶无悔也许不知道,但莫子衣却在那日的回溯之阵中全部看到了。他只对长竹树理提过一个请求:“若是我死了,你便好好照顾小哥哥,也别被他瞧见,只要小哥哥平安无事就好。”长竹树理一直记在心里,并且一直在默默的替莫子衣守护了他的小哥哥。丹心门。弟子们告诉莫子衣,长竹树理正在药房之中。莫子衣便来到了药房,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长竹树理正坐在一堆药草中间,身上沾满了淡淡的药香。她一面将药草叶子放在嘴里尝了尝,一面拿笔记下药草的味道功效。听见脚步声,长竹树理抬起头来,目光微微诧异,她倒是没想过莫子衣会来到此处。长竹树理:“阿衣?你怎么来了?”莫子衣取了一片药草放在手中把玩:“听说你近日出关,又正好下午什么也不想做,便来瞧瞧你。”他问道,“最近过得如何?”长竹树理笑着:“过得很好。”她的笑最是和煦沉稳,一如窗外的暖阳一般,岁月静好。“你呢?”莫子衣道:“我也很好。”他顿了顿,忽然道,“长竹,谢谢你。”谢谢你前世替我守护了小哥哥。莫子衣这声谢谢道得不明不白,他也没有解释什么,长竹树理便只是以为莫子衣是为着当日在地道里替他和叶无悔疗伤之事而道谢。长竹树理道:“身为医修,救死扶伤本就是应当做的,你不必道谢的。”莫子衣轻轻的“嗯”了一声,瞧着这满屋子的药草,又瞧着窗外的白雪皑皑,脑中忽然蹦出了一个想法,他问道:“长竹,有什么药膳做了可以暖身子的,有没有时间教教我,我回去做给小哥哥尝尝。”*叶无悔被琐事傍身,忙得无暇分身,连纸条都没来得及送回来,直到了傍晚才归来。只是今日他的心情很是沉重,因为院落里等他没有他的小狐狸。平日里,莫子衣都会在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读书,一见到他,便会不顾一切的扑进他的怀里。只是,今天的小狐狸不见了。叶无悔问过无霜无雪,无霜无雪说,她们回来之后便没见过莫子衣。叶无悔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只见夕阳西沉,带起漫天的繁星,小院落里依旧没有莫子衣的身影。莫子衣去哪了?为何一句话也不留?叶无悔越等心情越是沉重。他想起今日出门前,同莫子衣拌了几句嘴,莫不是因为自己没来得及哄他,还生着气,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