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基本没有哥谭反派那些奇奇怪怪的理想和强迫症。他不控植物，不控猫, 不会猜谜语, 做事前也不需要丢个硬币，也不想用毒气激发人类内心最深恐惧，或者身上插两根管横行霸道。企鹅人的愿望真的很朴素：发疯是不可能发疯的, 就是想多赚点钱，靠吸美钞维持生活这样子。奈何哥谭满大街都是拿钱当柴烧的疯子，从来没有人考虑过企鹅人的感受。时不时还有个穿成蝙蝠的神经病打上门来，把他就地一捆丢进阿卡姆----他本本分分生意人，又没疯，干嘛老把他丢阿卡姆呢？小企鹅累了，小企鹅真的不想说话。不过，虽然他身材矮小，性格暴躁，但他的宏观控场和领导能力，却属于哥谭一流水平。这点光是从他对待手下的方式就能看出来。企鹅人在这方面，也算是哥谭反派的清流：他不像黑面具那样隔三差五毙个一号，也不像小丑那样百分百窝里反，他对待自己手下还算可以，分钱挺利索，还经常让手下学点他的做事手段，鼓励底下的人自我成长。只要对他誓死忠诚、按月上供，手下各立山头，他通常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对于哥谭那些不够格当山大王的小混混，跟着企鹅人混饭吃，比跟着小丑、贝恩、黑面具他们要幸福得多。如今哥谭成了真正的无主之地，企鹅人也是最早开始建立自己势力的一批人。他早年有竞选哥谭市长的政治经验，轻松地占据了哥谭最繁华、也最广阔的富人区地盘，向哥谭的中层以上阶级人群许诺，只要交够保护费，在他的地盘里，他们将不会受到任何滋扰。今日搜刮回来的美钞，满满地堆在市政办公室的桌子上，企鹅人伸着他的鹰钩鼻，满足地嗅闻着。钱嘛。总是越多越好的。企鹅人抬起头。也许今日份吸的美钞，量有点太大了。……不然他怎么会在白天，看见窗外有一只大蝙蝠呢？一声巨响，市政办公室的落地窗瞬间爆裂！企鹅人再怎么说也是哥谭的老字号反派，身体虽然小大脑依然灵活，他就地往后一个翻滚，一把小黑伞就像机枪一样架在椅子上，伞尖哒哒哒哒冒出火花！企鹅人大叫：“你想怎样！我现在两手干净得很！你不能再把我丢进阿卡姆了！”怎么肥四！不是说蝙蝠侠死透了吗！刚想多赚点钱，这个瘟神怎么又打上门了！即便是在白天，黑暗骑士的身形也像鬼魅一样神出鬼没。他打完了一梭弹夹，只看见满地的玻璃碎片和子弹壳，蝙蝠侠不见人影了。企鹅人头皮发麻！百分之一百的可能，上面！他再次一个灵活的翻滚，钻进了桌子底下。他原来站着的地方扎着满满一排蝙蝠镖，企鹅人一手架着自己的小黑伞，一手飞快地换毒气弹，熟练得简直让人心疼。一双漆黑手套直接打穿办公桌的隔板，抓住了他的脖子！企鹅人痛得大骂：“卧槽！你到底想怎样！”蝙蝠侠：“情报。”企鹅人：“你他妈什么都他妈的来问我！问完就他妈把我打一顿丢进他妈的阿卡姆！美利坚人权组织是不是都死光了！你他妈才应该进疯人院！”蝙蝠侠：“在你的地盘，有大量街头儿童失踪。谁干的。”企鹅人吐口水：“去你妈的！”蝙蝠侠抓着他，把他从桌子底下像死狗一样拖了出来。哥谭骑士身上的气场又冷又暗，连哥谭难得的阳光，都无法驱散他身上属于暗夜的寒气。他提着企鹅人的时候，企鹅人两脚离地快有三个企鹅人那么高。蝙蝠侠：“别看。”他这句话落在企鹅人耳朵里，企鹅人还真愣了一下：什么别看？但在企鹅人看不见的地方，乔沃德蹲在隐形的仓鼠球里，很听话地把眼睛捂上。然后他听见企鹅被打得呱呱地叫，感觉很惨烈的样子。……总觉得这次跟着蝙蝠来哥谭，看到了他很不得了的一面……仓鼠球的舱门打开，蝙蝠侠带着一身淡淡的血味，跨了进来。乔沃德连忙给他挪位置。蝙蝠侠：“腹语者干的。保守估计，有30多个孩子。现在去哥谭金融中心，10点钟方向直行。”末了他又按着头罩里的耳麦：“闪电可以准备了。”他们依然没有跟着系统的导航绿线走。但在他们抵达高耸入云的韦恩大厦楼前，并从大厦对面地下停车场的下水道口，跳进错综复杂的哥谭地下水路时----地图上的导航绿线变化了。系统：“自动跳过第二个线索点。自动跳过第三个线索点。宿主已抵达第四个目标地点，请跟随系统指示前进。”乔沃德：“……”……这是……跳关卡了吧……？第一个a级任务差点卡关的乔沃德，这会儿可以说是五体投地了：“哇----蝙蝠侠！我觉得我全程当你的人形挂件就够了。”蝙蝠侠自从企鹅人那出来，似乎一直心情不佳。他不得不承认，他知道企鹅人作恶多端，但现下除了胖揍他一顿，确实没有办法。一是哥谭陷落，这里早就没有监狱了，只有屠宰场和抛尸地。二则是，企鹅人统管的富人区，现在已经算是哥谭最安全的地方，半数以上的哥谭平民，都在这里胆战心惊地苟活着。对于常喜欢用一个威胁制衡另一个威胁的蝙蝠侠来说，至少目前为止，他需要企鹅人这样的角色。但听到屁颠屁颠跟在身后的小医生在那自顾自感叹，黑暗骑士的唇角还是微微勾起了一点。蝙蝠侠：“那么你就要保证留在我半米范围之内。”尽管地下水路很宽敞，但仓鼠球没办法挤进狭窄的下水道口。它只能先把乔沃德吐出来，在空气里变形成几个更小的小圆球，一个接一个蹦进下水道里。乔沃德以为自己一落地就会溅自己一身臭水，人却掉进了哥谭骑士结实的臂弯里。蝙蝠侠没说什么。他一手托着小医生的臀部，把人往上稍了稍，自己趟着满是淤泥和臭水的地下水道往前走。他步子迈得很大，因为他的时间不剩多少，而他至少要先把那群孩子找到再说。乔沃德：“也许我可以自己下来走，这样更方便我们勘察。而且如果有突发事件，你也可以……”蝙蝠侠：“传闻哥谭下水道有幽灵。”胳膊上坐着的小医生不唠叨了，把自己哆哆嗦嗦地卷成一团。乔沃德觉得，来到哥谭下水道的蝙蝠侠，熟练得简直就像回到了他自己家……这让他更加确定蝙蝠侠的身份了。他一定是贫民窟英雄。早年在街头受尽欺凌，后来没有被黑暗吞噬变成罪犯，反而走上了拯救哥谭人民的光明大道。啊，真男人。下水道里泡满了垃圾。因为这里距离韦恩大厦非常近，垃圾里大部分都有韦恩集团的标识。乔沃德甚至还在角落看见了他们家老板----哥谭首富、布鲁斯·韦恩的半身照。相框不知是纯金还是镀金的，透着一股纸醉金迷的气息----就这样还被那位首富、或者他的员工弃置了。作为美利坚富豪双雄，布鲁斯·韦恩和托尼·斯塔克，常年是平头百姓饭桌上津津乐道的话题。他们同样挥金如土，花天酒地，理所当然容易被人们拿来比较。大概是作为纽约人民的护短心理，乔沃德的双亲明显偏心托尼·斯塔克。尤其在踏踏实实干活的乔爸乔妈看来，斯塔克虽然为了讨女伴欢心，一挥手就能丢出个几百万，但那是他自己的享受方式，他人无权置喙；但韦恩早年干的那些毁车烧豪宅的事，就有点反社会了----炫耀财富的方式有那么多种，干嘛非要这样糟蹋钱呢？乔沃德想起来就嘀咕：“哼，布鲁斯·韦恩。万恶的资本家。”正抱着人趟着淤泥脏水，往下水道里走的蝙蝠侠：？第42章蝙蝠侠：“你对他有意见。”乔沃德懵逼：“对谁？”这会儿他们刚过一段泡满垃圾的下水道, 抵达了一处相对干燥的地下通道。蝙蝠侠把乔沃德放了下来。他脚步依然很快, 因为他只剩不到10分钟。系统的地图尽忠尽责地显示着地下1000米的范围，而根据导航的情况, 他们距离目的地不到500米了。乔沃德没想到蝙蝠会在这种情况跟自己……呃，闲聊？蝙蝠侠：“布鲁斯·韦恩。”闲聊围绕的对象，还跟现在的情况八竿子打不着一块。乔沃德依然懵逼：“我是对他有意见……”蝙蝠侠：“比如。”乔沃德：？？乔沃德：“他……好吧, 其实我也不应该随便对一个陌生人品头论足。只是我的双亲不怎么喜欢他，可能觉得他比斯塔克先生烧钱吧。”蝙蝠侠：“……”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蝙蝠侠停了。他像猫一样警惕地观察前方，一只手往后伸, 有让乔沃德止步的意思, 也有一层护他的意思。乔沃德言行令止, 缩在大蝙蝠的宽阔披风后往前看。然后他吸了一口气。哥谭的地下水路, 简直像一座错综复杂的地下宫殿。这段不长的下水道尽头, 连接着好几个密闭的地下空间。其中一个地下空间里，站满了孩子。他们无一不是衣衫褴褛, 无一不是面黄肌瘦。最可怕的是, 他们的口部被粗砺的针线缝了起来, 缝合人非常没有耐心, 这些针眼的边缘全都是干涸的血。蝙蝠侠：“----呆在这里别动。”他冷静的声音里, 有压不住的怒火。也许孩子对于蝙蝠侠来说, 是永远的逆鳞。乔沃德乖乖地留在地下空间的入口处，把自己隐藏在应急光源的阴影里。距离他最近的孩子只有不到两米，口部被密密麻麻的线缝合着, 眼神没有任何光彩。他们对突然出现的乔沃德和蝙蝠侠，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木然地僵立在这里。系统：“抵达目的地。任务成功条件：拯救35个地下孤儿。任务进度：0/35。”蝙蝠侠已经一跃翻上了地下空间的顶部，这会儿四处游走勘察去了。乔沃德看了看这群孩子，试探着轻声地：“乔米？”近处几个孩子木然地看了过来。乔沃德：“有人叫乔米吗。”无人应答。乔沃德：“拥有彩虹小马的那个？”有一个孩子慢慢地排开人群，朝他走了过来。他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生人，没有任何警惕。这些哥谭的孩子，对自己遭受的一切都麻木了，并不在乎再来几次生活的重击。乔沃德把墨镜放在自己兜里，手指托着孩子的下巴，仔细检查乔米的口部。他嘴巴上的针线缝得非常粗糙，犯人极有可能是在某种精神不稳定的状态下缝合的。在需要让这些孩子进食的时候，他又粗暴地将这些线剪开。他嘴上的线孔有反复缝合的痕迹，呈现出不详的、被感染的颜色。乔沃德低声：“我得带你走。所有孩子都在这里吗？“他把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放在孩子手里，示意他可以打字交流。乔米看了一会儿，低下头用手机输入：[没有用。]乔沃德一愣：“什么叫没有用？”乔米：[我们和这座城市一起被抛弃了。去哪里都没有用。]蝙蝠侠用他自己最快的速度，排查了地下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他需要在所剩无几的时间内，保证这里的所有敌人都已经被清空，给乔沃德留出安全的退路来。他在跟这个空间相连的另一条下水道里，找到了腹语者----阿诺德·韦斯克。就像小丑的名句：“只需要糟糕的一天，最理性的人也能成为疯子”----在哥谭，腹语者这种被逼迫到崩溃边缘的反派，随处可见。这个60岁的腹语师垂垂老矣，一事无成，年过半百还遭遇冤狱之灾，最终在苦苦煎熬中，踏进了最极端的精神分裂深渊：他诞生出了自己的另一人格----疤面。他的情况却又跟双面人有所不同。他的主人格实在懦弱无为，被自己的残忍人格全方面压制着。疤面通常以套在他手上的玩偶形象示人，所有人都以为是腹语师在操控玩偶，却不知道是疤面在操控腹语师。蝙蝠侠还是布鲁斯·韦恩的时候，曾见过这个可怜的小老头。他了解腹语师本人的性格，他很容易满足，喜欢呆在孩子中间，用自己的玩偶和腹语术给他们带来快乐；如果不是因为那次牢狱之灾，他很可能会就这样安详地结束自己碌碌无为、但却被孩子们纪念的一生。蝙蝠侠屡次跟他交手，都没有对腹语师韦斯克本人动手，只是让他手上的疤面玩偶跟他分离，然后送去精神治疗。甚至在韦斯克治疗出院后，还帮他找了工作，让他重回社会。但尽管腹语师本人想要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去，他精神里的暗影却不会放过他。最疯的时候，他甚至在手上套一只袜子，就能让疤面出现。现在，他死了。他最终死在一扇紧闭的铁门后，并用自己的尸体堵住了这扇门。门的另一边，是那群被缝上了口部的孩子。蝙蝠侠悄无声息地从顶壁跳下来，用戴着手套的手，检查腹语者的尸体。没有外伤，他只是被突如其来的什么东西，停止了一切生理机能。黑暗骑士静静思索着。他看了看被尸体堵住的铁门，又看看身后一片漆黑的下水道。这里还有其他东西。致命性的。腹语者在生命最后一刻，终于成功战胜了他的黑暗人格。作为那个愿意给孩子带来欢乐的阿诺德·韦斯克，他用自己的最后一口气，堵住了铁门，让那个危险的“东西”跟孩子们隔绝开来。蝙蝠侠没有迟疑，迅速把铁门焊上，转身往乔沃德的方向奔去。那个地下空间里，原本像僵尸般呆立着的孩子们，现在正三三两两地朝乔沃德围过去。一个孩子手里握着乔沃德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一部动画，其他孩子都慢慢地凑过去，伸着头偷看。小医生摘掉了口罩和墨镜，蹲在孩子们中间。他把外套裹在一个孩子肩上。那孩子看着他的眼神，与当年的自己看着戈登的模样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