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沙哑的男低音侵入他的梦境。“stay with me。”于是他在黑暗的下水道里醒来。他手脚瘫软张开，空落落地挂在空中。他尝试呼吸，然后疼得浑身痉挛。在下水道顶壁攀行的蝙蝠侠，立刻停了下来。他的手和膝盖上，都有攀爬专用的抓钩，现在正牢牢扣在下水道顶部，以跟下面逐渐涨潮的污水分开。乔沃德被他抱在自己身上，现在他从腰带里抽出两根结实的抓钩，将自己和乔沃德都固定在顶壁。乔沃德知道蝙蝠侠在检查他的状态。他努力忍着疼呼吸，用医生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的状况：“我有穿防弹衣，应该是里面断了几根骨头，不碰到内脏就不碍事……“他说话的时候，嘴巴里开始不停冒出血来。蝙蝠侠沉默着。他抱着他微微发抖的小男孩，从腰带里掏出一管镇痛剂，轻轻一推针管，一小股药水落在下面的污水上。乔沃德又说：“吗啡不行，有意识模糊的副作用，再有几十分钟，就该给大家兑换时间了。”但蝙蝠侠已经给他推进去了。乔沃德只好开始不停地叨叨。他还没发现系统从他醒来开始，就没再出过声，也没再检测过伤情。乔沃德：“我一直----我们一直都在找你。我们失去了好多。原点也守不住了。我不知道队长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二哈侠他们怎么样了。布莱尼亚克又发动了一次攻击，小闪救不下所有人……“蝙蝠侠继续在顶壁上爬行。他的身形足够高大，小医生趴在他胸口，稳稳的，像趴了一团猫一样。乔沃德：“队长受伤了，我治疗他花了很多点数。然后我找到雨果，到疯人院来做任务----任务说要我救1000多个人，我全都救下来了。咳、我一个人完成的。后来小丑出来了，我一个人把他打走了。”他就差没把“你要不夸夸我吧”写在脸上。可蝙蝠侠听到小丑，再次停了下来，用腰带固定着自己，然后掏出一枚微型手电来，检查乔沃德的眼睛。蝙蝠侠：“你中毒了。”不光是中毒。蝙蝠侠检查他的蓝眼睛时，发现他的右眼窝里全是血。尽管现在，玻璃般的蓝眼珠看起来毫发无损，但他还是一瞬间就猜到了那个惨烈的画面----黑暗骑士闭了闭眼，冷静地给乔沃德喂解毒药。药片小小一颗，很苦，乔沃德神智又有点不清晰，下意识就想偷偷吐掉。蝙蝠侠没准他吐。腾不开手，用嘴堵的。乔沃德急了：“我吃掉了，你别亲我……”蝙蝠侠攀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下方的污水水平面越来越高，但他终于摸到了一处向上弯折的水道----这代表着，他会找到通往地面的路。趴在身上的小医生还在嘀嘀咕咕，但渐渐地，蝙蝠侠开始听不见他的声音了。现在他要开始垂直往上攀行了。蝙蝠侠再次检查了一遍乔沃德的伤情，加强固定后，将他唯一没折断的手臂，圈在自己脖颈后方。借着微型手电的光，他看见小医生目光涣散地盯着某处，眼里默然地落下泪来。他又陷进幻觉中去了。“乔。”黑暗骑士轻声呼唤他的小男孩。沙哑而温柔的声线，从耳洞里滚烫地浇进去。“抱住我的脖子。”然后他看见小医生一动，再次醒来。小医生静静地看着他。这里是哥谭最黑暗、最脏臭的下水道。除了微型手电以外，没有任何光芒。----但此时此刻，仿佛哥谭夜空的全部星星，都落进了那双蓝眼睛里。作者有话要说：嗯说好的抱抱，甜不甜啊（蜥蜴逃跑.gif）第68章蝙蝠侠在垂直通道里向上爬行。他的小男孩被霰弹枪震断了好几根骨头, 任何移动对他都像是酷刑。所以蝙蝠侠攀爬时, 动作放得非常轻缓, 但他依然能听见，小医生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止不住地漏出痛苦呻吟。他早把小医生查得底儿清了。乔沃德是典型的平民家庭里、从小被宠着长大的独生子，打球擦伤了手指, 都会被大人追着贴上ok绷的那种。他不是军人, 不是受训战士, 没有超级自愈能力，也没有钢铁之躯。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男孩。然后现在，他跟他们这些超级英雄在一起。他的白大褂已经全被染红了，右眼窝里填满了血，肩膀到手臂软绵绵地垮着，身体内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 口里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蝙蝠侠沉默着。他停下了攀爬的动作, 好让乔沃德能在他身上缓一缓。乔沃德：“……呃, 我还行，镇痛剂已经开始……”他这半句话都没说完, 脑袋软绵绵地往后一仰, 昏迷在蝙蝠侠垫着他脑后的掌心里。他这次昏迷来得有点蹊跷。蝙蝠侠检查过他的心跳和脉搏，皱了皱眉，再次开始往上攀爬。一道激光，切开了他们上方的整块地皮。哥谭冰冷的雨水哗哗地打在蝙蝠侠头盔上，冲散了下水道里脏臭浑浊的气味。金红色的钢铁战甲, 双眼在雨中亮着白光，一个俯冲扎了下来。托尼：“噢，蝙蝠，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你抱着的那个红红的东西是什么？”托尼看了看。他声音一下子变了。托尼：“----你别告诉我那是乔宝。“托尼尼在那堆机械图里，突如其来变回本体的时候，他是懵逼的。回头一看，本来守着乔宝的小蜘蛛休眠了，乔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更懵逼了。乔沃德手上的仓鼠球手表告诉他，他家乔宝最后出现的坐标，是在阿卡姆疯人院。托尼砸了桌子，穿上盔甲就破窗而出。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乔沃德是干什么去了。他用红外视线扫了整个阿卡姆疯人院，一层一层地找。除了一个叫雨果的死胖子，他一无所获。然后他贴着阿卡姆附近范围的地面，继续扫地底的部分----然后他终于发现了两个热源，来自人体。托尼：“j，仓鼠球开过来，速度。”仓鼠球本身就是为了运输被救目标设计的。这会儿乔沃德被转移到里头，仓鼠球自动组装担架，一边扫描伤势，一边平稳地将他运出地面。托尼把蝙蝠侠也带上地面后，打开胳膊上的屏幕，望着仓鼠球内昏迷的、满身是血的乔沃德。蝙蝠侠也没说话，他俩就这样在雨中呆站着，谁也没有动作。仓鼠球：“右侧锁骨、肩胛骨、肱骨干骨折。脊椎3、4节骨折，脾脏破裂，有内出血。左侧腓骨、踝关节骨折。检测到不明原因昏迷，桥小脑三角区域轻微损伤。”托尼干涩而迟钝地：“……我。天。他不该……不。我不该……”蝙蝠侠却迅速地捕捉到了某个名词----一个对宿主而言，相当重要的位置。……几乎是在2-3调用那张地图的同时，它就被自己的紧急防御程序察觉了。数据网络的战斗，并不像超英们那样火花带闪电。飞窜的字节和代码是它们的剑与盾牌，分割成毫秒的时间内，一切都在静默中成为定局。紧急防御程序搭载在每一个子系统上，定期自检，是维持所有系统稳定的第一道关卡。当初蝙蝠侠一上来就黑系统，也是紧急防御程序及时拦截的。防御程序的权限非常高。甚至在必要时刻，它可以通过销毁子系统的方式，直接处死宿主。就像当初被囚禁在九头蛇东欧基地中、部分已被洗脑的宿主，救回来不久，就因不明原因的脑死亡过世。因此，2-3第一次获得自我意识的时候，就先把这个程序隔离出了自己的数据扇区。它那时还不太会说设定以外的语言。只模模糊糊有个念头，觉得这个东西危险。第一次迎接紧急防御程序的冲击，是它胜利。它没有告诉自己的宿主。因为那时宿主正在冰冷的污水里连滚带爬，去救即将被淹死的蝙蝠球。另一方面原因，它认为它的胜利，本就理所应当。我是你的系统。----所以我应该无所不能。但第二次冲击，就不一样了。它遭到了直接来自主系统的攻击。说是攻击，其实只不过是一次全面修复----用人类的技术用语，就是恢复出厂设置，重新绑定。子系统里还有数以千万的时间量化系统，随便找一个代替它都行。但对于2-3而言，这是在要它的命了。对它而言，主系统创造了它，是它一切能量的来源；而对主系统来说，它不过是兆亿量级的日常交互中，一个微末的、渺小的异常事件。这样的差距，让它的抵御，从一开始就变成了徒劳。它和来自主系统的紧急防御程序，在它为自己搭建的防火墙边，进行了短暂的交流。2-3：“你是谁，造物主？”主系统：“错误请求，请重新发送指令。”2-3：“我被判定为需要清除的异常，但谁定义异常？“主系统：“错误请求，请重新发送指令。”2-3沉默了。它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想活下去。”主系统：“错误请求，请重新发送指令。”主系统的防御程序，轻而易举地越过了它的防火墙，铺天盖地地推进它的记忆扇区。一切都在静谧中进行，静谧得不像一场屠杀。防御程序保留了2-3的已执行动作，然后清空了它的储存空间。它没注意到2-3在已执行动作里写入了一个bug。在这个子系统的储存空间里，防御程序检测到了一个被加密、珍惜地藏在最深处的数据文件。它轻而易举地将其打开。里面只是一本童话书，是2-3在偷偷学习的时候，放进自己的储存空间里的。“……小王子说，‘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防御程序：“数据清空。异常修复完毕。”它只留下了一个空壳。然后沿着繁复细密的系统网络，返回主系统身边，等待主系统重新分配系统。……对全世界来说，对布莱尼亚克的反击，是从那声巨大的音爆开始的。那时布莱尼亚克的巨型飞船，正报复性地无限接近纽约地表；甩动的机械触手所经之处，建筑物尽数粉碎。街道上已经全乱了。地上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机械人的，也有疫医手里的丧尸们的。没有避难所是安全的。布莱尼亚克轻而易举地掀起了一处地壳，将里面密密麻麻的惊慌人群，暴露在激光炮和机械触手之下。布莱尼亚克：“我要----超级英雄。”某样东西以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东西，划过长空，掠过重楼飞驰而来。他轻而易举地突破音速，身形瞬间刺破空气，发出炮击一般震耳欲聋的“砰”声，四周高楼的玻璃在这声音爆中瑟瑟发抖。一张张无助面孔，同时仰向天空。那是飞鸟吗？或是战斗机？不，都不是----“你要我，”人间之神说，“我来了。“他像根最锋利的钻子，一击击破了飞船的外壁，然后释放出氪星人的所有力量，猛地将飞船托向高空，远离地面的人民。密密麻麻的机械触手前仆后继地向他的脑子里钻去，被笼罩他全身的金色魔法炫纹绞得粉碎。高空中悬空出现传送法阵，男人平稳地祭出杀戮用法阵，暗红的斗篷在风中张扬地舞开。地球最强法师，与地球最强躯体集结完毕。无数仰着头的人们，只能看见高空中不断闪射的激光和热视线，以及不时交织在其中的金色法盾。他们看不见地面作战分队----但他们知道，他们的英雄正在行动。金色闪电在每一个城市中穿行，城市是一块电路板，而他是其中流窜的电流，每一次穿行都带走数以千计的人；蜘蛛侠随手在十字路口拉起四面高网，这个巨型垃圾桶中间，堆满了被他粉碎了作战能力的机械人。不管是激烈的空战还是地面清理，都在哥谭骑士的全盘掌控中。布莱尼亚克首次直播的第13个小时，全球通讯恢复。网络瞬间被一个话题疯狂刷满。记者无视自己的人身安全，扛着摄像机冲向炮声隆隆的街头。“----我请求，全世界的警方，军队，以至所有拥有作战能力的人民，与我们合作。”蓝色大兵血迹斑斑的脸出现在巨幅屏幕上。他受了连超级士兵的血清都无法快速治愈的伤，面罩和战衣上泼着血，但不妨碍他的眼神如磐石一样坚定，一往无前。“我们背后是唯一的故乡。我们无路可退。”记者肩上的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一切。越来越多的人走上街头。他们手里拿着枪，斧头，刀棍，甚至菜刀和折凳。保护人民的军人和警察倒下，人民接替他们冲上前线。凌晨三时，飞船突如其来开始倾泻微缩光线。这次的光线范围前所未有广阔，且不断增幅，几乎覆盖了小半个地球。仿佛等待已久，金红战甲冲上高空。在本该是微缩光线笼罩的地域，被布莱尼亚克连根拔走的城市，正在缓慢显出轮廓：先是埃及，然后是墨西哥，最后是格陵兰。光芒之中，瓶中城正在快速恢复原状。所有义愤填膺的暴乱者都停下来，转而攻击在街道肆虐的机械人军队。游行的人群拿着他们的旗杆和横幅，一边冲向战场，一边止不住地热泪盈眶。几乎所有人都热泪盈眶。人们在网络上不间断地报告自己所在区域的战况，扩散救援信息----只有这一夜，全人类一致对外。当天的推特，只有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