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愤怒地回到了家里,他顾不上从壁炉里走出时肩膀上落的灰,径直走向卢修斯的书房。
“我都知道了。”德拉科说。
卢修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回到面前的文件上,羽毛笔正在快速移动着,过了一会,他开口了,“德拉科,你知道什么了?”
“孔雀小姐的事。”德拉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口腔之中蔓延的铁锈味。
卢修斯惊讶了一瞬,表情又归为平静,像一潭沉了淤泥的死水。
“你姐姐也是马尔福家族的一份子,安排她做这些工作是理所应当的。”
“马尔福家族的荣光不需要姐姐奉献出她的裙底!”德拉科震声道。
“有时候走捷径也是路,不要太意气用事了,德拉科。”卢修斯的话依旧是轻飘飘的,但却威慑十足。
站在原地的德拉科狠狠地攥紧双手,恨不得碾碎所有的关节,他现在什么也做不到,马尔福这个姓氏在此时毫无作用。
德拉科找到她的房间,然后轻轻叩响,门很快就开了,她穿着长款睡衣,丝绸的面料把她包裹得很严实,德拉科看着这张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怎么也无法把她与孔雀小姐联系起来。
“姐姐…”德拉科的表情挣扎,欲言又止。
“你知道孔雀小姐的事了?”她的表情和父亲如出一辙的平静。
“为什么不拒绝?不逃走?”
她没有说话,而是点燃了手中的烟斗,是金色的,似乎是在印证某些事实,烟草的味道呛得德拉科喉咙发痒,也让他看不清姐姐的表情,但德拉科隐约能察觉,她正在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再也没有露出如春风般的笑容了。
德拉科已经没有力气再夺下她手里的烟了。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德拉科,这里是我的家。”她倚着门框,像只失去了脚的鸟儿。
七年级时,德拉科申请了留校,他正在强迫自己远离,似乎只要逃避,姐姐就还是记忆里的姐姐。
等到德拉科不得不回家时,姐姐的烟瘾更加严重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薄色的雾里,看到德拉科出现,她主动按熄了手里的烟,用手势招呼他过来。
她消瘦了许多,像是用针管一下子抽空身体的生气,锁骨之下是非常明显的肋骨,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裂。
她捧起德拉科的脸,十分认真地端详着,从额头逡巡到浅色的唇。
“父亲一定会很高兴,因为你已经和他几乎一模一样了。”
说完,姐姐终于笑了,她露出一个碎掉的笑容。
那天,德拉科偷偷溜进马尔福庄园举行的宴会,他用帽子遮住显眼的金发,躲在会场的最角落。
他看到了姐姐,不,那不是姐姐,是孔雀小姐的登场。
她正在卢修斯的手底下旋转,羽毛扇子展开又合上,最终飞舞到一位高官面前,德拉科认得那人,他有家室,甚至有两个孩子。
他们一同步入了幕后,孔雀小姐的表演至此终了。
德拉科的身侧传来遗憾的唏嘘声,人们都在聊着孔雀小姐,话语里满是艳羡。
“怎么马尔福姐弟长得不是很像?莫非是私生……”
“什么私生,那只不是卢修斯那老狐狸编的谎罢了,我们早期就和老马尔福有合作的人谁不知道他们是母子,只是大家都秘而不宣,谁家没个脏事,快别说了,马尔福老爷过来了。”
听到这些的德拉科不知道此时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愤怒?哀伤?震惊?通通都没有,所有声音和感觉都在此时通通清零,就像身处永恒冻土。
他抬脚往幕后走去,这是一处花房,门没有关得太严,德拉科可以看到满眼洁白的风信子,比风信子更白的是她丰腴的大腿根,比泥土更黑的是放在上面的手。
他们发出欢愉的声响,德拉科觉得那是世界终结的声音。
作为巫师,想要杀人时完全不用动拳头,但德拉科停止了思考,他唯一记得的就是血,染红了白色的风信子,染红了他的眼睛。
德拉科在杀人的同时也觉得自己正在被凌迟,每一声谣言和书房里的姐姐的哭喊声都从他身上剜下一片肉。
当晚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除了马尔福一家。
德拉科被卢修斯没收魔杖关在了房间,他每天除了水和少量的食物外什么也没吃。
原来一家三口,从始自终都是圆满的一家三口,是父亲,母亲与儿子。
认知到自己从未失去过母亲的德拉科笑得流出泪来,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如此可笑的事,怎么会有人叫自己的母亲叫了整整十八年的姐姐。
德拉科打算等一出去就带着她乘轮渡离开,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她远离英国。
可最后德拉科等来的则是她的死讯。
是病死的,她的身体本就被耗空了,摇摇欲坠的火苗都不用风吹,自己就熄灭了。
葬礼上只有马尔福父子,他们站在墓坑的两侧对视,然后默默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没过几年,卢修斯也去世了,是一场意外,他被正在逃窜的食死徒残党一边高喊着叛徒一边用索命咒夺去了生命。
德拉科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马尔福家主。
他刻薄,寡情,手段狠辣,比起老马尔福来说,他从不用什么贿赂的手段,而是用铁血手腕镇压,咬着牙和对方拼命。
德拉科结婚了,他遵从遗嘱娶了阿斯托利亚,在一片风信子中举行了婚礼。
在众人都离去的时候,德拉科站在风中回望这片风信子花田,他轻吻了其中一朵。
“别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