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冷冷冰冰,没有任何感觉。原本健健康康,丰神俊朗的人如今成了这幅模样,生的时候风风光光,死的时候这样无声无息,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大哥没了!他想…青垚没了!淳于诚想…这十几年对他好的两个人都不在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好人命都不长久,为什么这些给他人以爱的人从来都得不到上天的眷顾和护佑?天上的神是做什么的呢?任由邪魔在人间作乱,胡作非为?淳于晏想不到,他也不知道颜桦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人,他只觉得,如果这一世有机会归位,他一定要除掉白子异,同归于尽也好,魂飞魄散也罢,只要能杀掉他,他什么都能做。很多事情不说也罢,淳于青垚给了他所有的关怀,如同再生父母,况且,也是自己身上的魔气害了他,他要还给他,不惜一切。淳于诚抱着淳于青垚痛苦,如今他不要了淳于晏,淳于青垚又死了,他家破人亡,孤苦伶仃了,淳于晏也不想再说他什么,毕竟他对大哥也是非常好的,这一切,不也是为了他?白子木不为所动,拉起沉默不语的淳于晏,一瞥撇到他脸上的眼泪,将他扳直,不屑说道:“做颜桦的时候都没见你哭,做个人还这么矫情,哭什么哭,有我在,淳于青垚死不了!”一边嫌弃人哭,一边用手将淳于晏脸上的泪擦干。“以后不许再为别的人哭!”白子木命令道。不习惯这种语气有觉得莫名其妙淳于晏问:“为什么?”“因为我见不得。”白子木指了指自己的暗袋,又在提醒他“卖身契”的事了。卖身契没有规定我不能哭吧?不过现在淳于晏没这心思细想这些,刚刚白子异逃跑白子木没有追上去,而且看淳于青垚死了又不为所动毫无反应,似乎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且刚刚白子木说的话,也就是说……“白木头,你有办法救回大哥?”淳于晏几乎是肯定了白子木做得到,淳于诚闻此,扑过来抱住白子木的脚,伤心哭道:“请大仙救救我儿子,求求你,你要是救回了青垚,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求求你,求求你了…唔…”白子木一脚踢开淳于诚,被踢得老远的淳于诚闷哼一声,下人早就被遣走了,现在淳于诚狼狈倒地也没有人去扶他。“老家伙,你住你说的话!”白子木拉着淳于晏走出去,突然在门前停下,回过头来对淳于诚说:“我救的不是你儿子,而是淳于…是颜桦的大哥。”这句话很明白,就淳于青垚不是因为淳于诚,而是因为他是淳于晏的大哥。在这种情况下,淳于晏觉得白子木真的好帅,但是这并不能成为自己要与他走得太近的理由。出了门,淳于晏将手从白子木手中抽出来,略为尴尬的退了一步,走在白子木身后。手心里空荡荡的,白子木一时还不习惯,这么久以来,他都习惯了一拉就能拉到淳于晏的手,最后都是自己放开的,还没有过淳于晏主动抽离的情况。他停住,回头,淳于晏没有准备,撞到他的肩。“你怎么了?”他问。“你……和颜桦是什么关系?”淳于晏低着头问,他不敢抬头看白子木的脸,总觉得白子木对颜桦是一种又恨又护的感觉,最开始白子木就一个他是颜桦,所以对他百般刁难,但是过程中他又很护着自己,不知道白子木到底对现在的自己是个什么态度。白子木突然语塞,他和颜桦?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也许是他故意想要忘记过去的事情,可是那些记忆总在心底抹不去,所以对这一世淳于晏也有些照顾,像是习惯,不刻意的时候都自然而然的做出来了。“你不必知道,时机对了,你自然就会明白的。”白子木垂了垂眸,掩饰了一丝忧伤。“什么时候这个时机才会来,如果这一世来不了那我岂不是要遗憾终身?”淳于晏自言自语道,白子木也没有回答他,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有些,淳于晏不知道去哪,只是跟着白子木走。京都的主街道正中有一棵大槐树,现在是冬天,天气冷,所以树下人极少,要是换做夏天,现在这个时间正好是在树下喝茶听书脚底。假寐的时候。白子木出生在冰山之角,自然不怕冷,可是淳于晏不一样,凡胎肉体的,大冬天也没穿多少,也许是还没习惯一下子从秋跳到冬,所以衣服都还是秋装。被冻得哆嗦的淳于晏没走几步就要小跑一段跟上白子木,最后实在是冷的不想走了,就在原地跺脚,跺着跺着就蹲下来抱住自己,双手裹在广袖里,还是冷的紧。身后没有了细碎的脚步声,白子木才回头看,一眼就看到蹲在地上不肯走的某人。因为天气太冷,街上也没有多少人,淳于晏一个人蹲在那里挺显眼。白子木走过去,伸手从树上摘下一片树叶,变成一件青绿色的大氅,弯下腰给淳于晏披上。“淳于青垚还等你救呢,起来。”白子木居高临下的看他,淳于晏抬头,冻得青紫的嘴动了动,没说什么,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大氅劈在身上淳于晏觉得暖和多了,因为树叶变的东西本来也是冷的,只不过白子木加了法术,穿起来才暖和。如果淳于晏明白,一定会觉得白子木很用心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他的好意,万一让他误会自己接受了他的“爱意”那多不好。但是现在冷得浑身发抖的淳于晏来不及想这么多。白子木没有走在淳于晏前面去,而是和他肩并肩,走到大槐树下。这个时节树枝都是光秃秃的,京都虽然冷,但是极少下雪,淳于晏没见过这颗大槐树被雪覆盖的样子,但是现在他看见树枝上覆盖了一层白雪,这是下雪了?他转头一看,除了大槐树,其他地方并没有雪。白子木施法在大槐树下打开一扇门,扭头看见淳于晏四处张望,面带疑惑。“冥界在下雪。”冥界还会下雪?淳于晏从未在话本里听过。第42章 渡河“我以为冥界没有四季变化, 原来还会下雪的。”淳于晏觉得挺新奇的, 毕竟这些话本里没有。白子木看了淳于晏一眼, 突然觉得虽然淳于晏什么都不知道挺好的,想当年自己还不打的时候颜桦老说自己没见过世面,这不知那不知,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不知道了。“冥界的确没有四季变化,但是有人来了不就有了?”“第五轻南?”淳于晏不确定, 世界之大,或许还有别的人和第五轻南或者白子木一样施个法就能下一场真真的雪,不过在淳于晏的眼界里,只有白子木或者第五会。白子木颔首, “应该是他。”从大槐树的门走下来, 眼前是一片花海,都没有叶子,血红血红的花朵开得十分鲜艳,一眼望去,整片都是,没有尽头。“这里是忘川花海?”淳于晏见这花好看, 想摘一朵。“别摘, 这些花是用人做肥料生长的,你摘一朵就会被她们杀死然后在你的身体里又长出一朵来。”制止了淳于晏的动作, 将他拉回路中间。一听自己身边甚至脚下都是尸体,淳于晏立即觉得毛骨悚然, 寒毛都立起来了,他挨紧白子木的同时又唏嘘这花海都是用血灌溉而成的。路的尽头是一条河,河上有条船,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人坐在船头。白子木从暗袋里拿出淳于晏的那几丝头发,又扯下自己的,打结系在一起,传送给那渡舟人。底下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二位是渡自己,还是渡他人?”淳于晏初来乍到知道不能乱说话,这时候交给白子木就行。“己身己渡,他身神渡。”“哈哈哈,这位公子很有慧根,却是无心渡啊!”那渡舟人又笑又叹气,将船划到岸边,道:“二位上船吧!”淳于晏跟着白子木上船,走上去的时候淳于晏看了那渡舟人一眼,模样很是年轻,长相也是极其普通,没有什么特点,看过一眼转瞬就忘了。舟不大,三人在舟上沉默不语,淳于晏低头看水,水是黑的,看下去像是深渊,也不见人的倒影,他试探着用手指去戳水面。“公子莫乱动,忘川河水可是会腐蚀骨肉的,不论是人还是鬼。”渡舟人提醒道,差一毫就触到水面的淳于晏讪讪的缩回手。“听说忘川河水可以喝的,可以忘情,怎么还会腐蚀骨肉?”淳于晏问道。“既然是听说,又何必当真,我每天都要看着许多人从河岸游到另一头去,当他们爬上去的时候,许多人都已经不成样子了。”渡舟人平淡讲述,似乎那些人怎样完全不关他的事。“你不是有船吗,为何还有人用河里游过去?”淳于晏觉得,除了人界,其他的世界他都不懂了。“哈哈哈,公子心善,自然得载。我这小船,渡不了太多人的。”船桨在渡舟人手中一摇一摇的,船平稳得感觉不到在前进,船桨波动水面竟也未泛起丝毫涟漪。淳于晏看着这些不合常理的东西,嗷了一声之后在没有了声音。所幸这河不是太宽,淳于晏闭嘴之后觉得走得还挺快,看着离岸越来越近,他突然想起大哥来。“请问您今天有没有渡过一个年轻人,长相很是英俊的。”白子木知道他再说淳于青垚,也没打岔。“公子,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他们记不住我的模样,我自然也不记得他们的模样,就算长相再惊艳绝伦,下了船,我也立即不记得了。”渡舟人笑了笑,继续划桨。对于这个年轻的渡舟人来说,或许一段路程就是一个故事,下了船,他就会忘记,别人也不会记得。永远都在更新着故事,只有一段路的悲欢。可是这样的日子,想来也没有多有趣,什么都不会记得,什么都不会惦记,这种感觉,非常不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白子木似乎是知道这个结果,想来既然他想问,就让他问好了,问与不问,都是一样的。下了船,淳于晏还跟渡舟人道了谢,他让白子木从暗袋里拿出一本书来,送给了渡舟人。他不记得过路人,记得些美好的故事也好。过了忘川河,往前走一段路到了奈何桥,桥头是一处茅草屋,有人排队在等候。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淳于晏终于看见了一个在话本里看过的场景。白子木给拿着淳于晏的手,在他手心里画了个什么符。“直接过桥,别张望。”白子木叮嘱道,他让淳于晏走前面,自己跟着。淳于晏大概知道这个符是避开孟婆的,可能不用喝汤就能过。符在手心里,只要不把手心摊开给别人看到,自己就可以处于一种隐身状态,别人无法看到。冥界白子木也不是第一次来,他以前总和颜桦一起,以来总要玩个尽兴。那个时候都是直接去冥王殿的,只不过现在淳于晏是人身,不能走原来通道,只能带他走人的通道。冥界没有阳光,也没有风霜雨雪,长时间处于昏暗,照明都用灯火。现在进去了冥界,里面依然飘着雪,大概是第五轻南做了什么,弄得雪一直下。冥界里来来往往,看起来竟是和谐友善的,人人界很相似,还有种地的,买卖的,人情味儿还挺浓。白子木目不转睛的走过热闹的冥街,跟左看右瞧的淳于晏截然不同,觉得都很新奇,汤是红色的,脸上的腮红涂得跟个猴屁股一样,长长的指甲,有的断成了两截的还扭着腰在楼上招揽客人。如果白子木不拉着淳于晏,可能他早就被好奇心拐跑了,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淳于青垚不会死,白子木会帮忙而有恃无恐,还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是豆腐兄弟情,所以感觉他随时会跑。冥界简直比人界有趣多了,赌坊妓院客栈酒楼什么都有,还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鬼。由于是人隐身,所以淳于晏不敢开口,生怕一说出来都被鬼发现了有阳气,听说鬼是很喜欢吸阳气的。如果白子木知道他在想被吸阳气这事,估计要给他科普科普,就算不解释,话本里不都是说的妖才需要阳气,鬼阴气十足,吸了阳气简直是自寻死路。越走近冥王殿普通的鬼就越少士兵就越多,与人界的皇宫一般,守卫看起来很是森严。白子木带着淳于晏大摇大摆走进去,愣是没人发现。冥王殿还是老样子,一千多年也没个变化,主殿正中央有个大大的书案,冥王时常坐在那堆得高高的书籍后面批阅公文,看不到人影。白子木终于还是放开了淳于晏,到了这里应该是不会跑了。他走上高高的台阶,察觉到了冥王在后面之后,将那堆书籍一推,书籍尽数砸在冥王身上。淳于晏凝眉,白子木何时这么幼稚?他跑上去看,正准备问他干嘛把人家的书都推倒,简直比自己还调皮。然而他往里面一看,哟,还有个人头呢!哈哈哈,白木头真是皮!“冥王,好久不见。”书堆里的头动了动,淳于晏帮忙拿开挡住他眼睛书,打量这个。。。。这么小的冥王?冥王抬头,看见白子木,突然哈哈哈哈笑了起来,然后赶紧捂住嘴,像是怕自己的声音泄露出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一千多年了战神和战神夫君大驾光临,真是令这冥王殿蓬荜生辉啊!”小小的冥王一开口竟是一个老年人的声音,看起来可爱又漂亮的小孩子为什么说起话来这么违和?白子木微微皱眉,似乎是听到这句话不太舒服。“冥王是没听说外面的事还是记性又差了?”白子木有点威胁的口气让冥王缩了缩脖子。冥王从书堆里出来,仰着头看白子木和淳于晏,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什么不对来。“你们俩这不是好好的吗?外界那些传言怎么能信。”冥王看着淳于晏,似乎终于发现了有点不对劲,淳于晏也是看着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话。战神夫君?看来颜桦和白子木的关系确有其事,还六界皆知?不过眼前这个小不点儿是怎么当上冥王的?“颜桦战神这是?灵力全失了?”冥王诧异道,转头向白子木寻求答案。“不是,他堕入轮回,投胎转世,灵力和记忆全都没有了。”白子木说完即刻发现不对经,凭颜桦的冥王的熟识度,颜桦轮回转世他怎么会不知道,颜桦毕竟是神袛,轮回的时候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你是不是记忆出问题了?”“不可能,当年颜桦跳下神坛之后到现在,冥界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的魂魄。他根本就没有轮回过!”冥王老气横秋的语气肯定着他的记忆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