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年,商场客流量很大,她的工作量自然也是与日俱增。大白熊玩偶服很重,里面全是金属支架,支撑住笨重的躯体。梵声从早穿到晚,窝在玩偶里汗流浃背。头三天累得够呛,第四天姨妈提前造访,肚子绞痛,工作就变得更为艰难了。可她还是坚持上班。这份兼职很短,前后也就半个月,工资还算高,能多挣一天的钱就多挣一天。梵声每个月都会痛一次。疼痛程度可轻可重。这个月她就是赶上严重了。早上出门之前她吞了两片布洛芬。忍住肚子的酸疼坚持了一上午,浑身乏力。没胃口,午饭勉强吃了一点。囫囵吃完,立马换上玩偶服继续工作。她从未想过会在人潮如织的商场见到谢予安。她知道他回了宛丘,因为他的企鹅空间更新了动态。但是一直没见过面。以前她把谢家当自己家。现在一年到头都去不了一次。一个小男孩喜欢梵声手里的的气球,她把气球拿给小男孩,一抬头就看到谢予安出现在视线尽头,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梵声并不陌生,在白伊澜发给她的那张照片里见过。比起照片,女孩本人更为漂亮。皮肤很白,精致如瓷娃娃,穿着合身的裙装,体态优雅匀称。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站在一起真的非常登对。俊男靓女,十分养眼。被人当头一棒,梵声霎时怔在原地,下意识撇过脑袋。她怕被谢予安看到。一瞬过后方意识到她穿着玩偶服,他根本就看不出是她。“这女的是辩论社社长,比谢予安高一届,坊间传闻她是谢予安的女朋友。”脑海中飘过闺蜜的原话。所以他们真的是情侣吗?情侣才会一起逛街吧?那个女孩一见大白熊,惊喜万分,手舞足蹈,“谢予安,我要跟大白熊合照!”她欢喜地跑到梵声跟前,面露期待,“我能跟你合照吗?”非常好听的女声,有点小奶音。这种声音一旦撒娇起来,是个男的应该都受不了吧?她快速脑补了一下这个女孩跟谢予安撒娇的情形,觉得有些窒息。梵声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女孩比起剪刀手,甜甜地笑起来,“谢予安,你帮我拍得漂亮点!”少年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举着手机,开了五连拍,卡擦卡擦几声响。他麻溜收起手机,“好了。”女孩却不太满足,“你再多拍几张,我挑一张好看的发给我爸妈。我今年在你们家过年,他们肯定想我了。”谢予安敷衍地又拍了两张。他这人最讨厌拍照,不管是自己拍,还是给别人拍。以前梵声让他替自己拍照的时候,他都特别不耐烦,每次都会特别毒舌地说:“底子不好,怎么拍都一样。”梵声气得跳脚,每次都要敲他一顿。同样的一件事发生在他和别的女孩身上,梵声说不出什么感觉,任何一个形容词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原来他也可以替别的女孩子拍照。曾经他替她做的每一件事,他都可以替其他女孩做。这种感觉比看到那张合照还要奔溃。密密麻麻的刺痛感遍及全身,被针扎了一般。胸口滞胀,压了千斤巨石。小腹好像更痛了,暖流直坠,老腰酸疼,站都有些站不住。脚底仿佛嵌了刀片,只要一挪动步子,立刻鲜血淋漓。或许她的心里早就已经鲜血淋漓了。拍完照,女孩抬手摸摸“熊脑袋”,笑容甜美地向梵声道谢:“谢谢你哦大熊!”说完飞奔向谢予安,“快给我看看漂不漂亮。”谢予安把手机递给女孩。女孩翻完照片,竖起大拇指,“谢公子你拍照技术可以啊!等会儿记得发给我。”梵声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互动。然后谢予安的视线径直扫了过来,犀利、直白、幽深,毫无温度。第18章 第18根绳索童时颜两人隔空对视, 闻梵声气血翻涌,手足无措,下意识拽紧手里的气球和传单。牙齿几乎都快把嘴唇给咬破了。明明只是短暂的几秒钟, 却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她一动不动, 挪动不了自己的脚掌。曾经他们亲密无间,形影不离。而现在, 他明明就在自己眼前, 只隔着几步路,她却觉得自己再也够不着他了。他们之间早已隔了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梵声不禁扪心自问,这一切难道不是你所希望的吗?分明是你自己亲手推开他的,现在为什么还要难过?幸好玩偶服护体,他看不出是她。更看不见她失神落魄的鬼样子。“大熊大熊, 我想要气球。”紧接着出现的一个小女孩将梵声拉回了现实。梵声失神地把手里的气球拿给小女孩。“谢予安, 你怎么了?”童时颜见谢予安一直看着对面的大熊觉得有些奇怪。谢予安心中异样,“感觉这只大白熊有些眼熟。”“能不眼熟么?”童时颜指向不远处商场的另外一个出口, 同样有一只大熊站在那里陪小朋友拍照, “喏,那边还有一只。”谢予安敛眸又看了一眼那大熊,“这熊都长得都一样, 难怪眼熟。”童时颜一股脑跑向前面, “谢予安我们快去前面看看,那里挤了那么多人, 一定有好玩的。”“等等我。”少年抬步追上去。——梵声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可那两人的脸还是见缝插针地往脑海里直钻。那么登对的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小言里的男女主。而她就是躲在角落里灰头土脸的女配。哦,不对,她连女配都够不上。她现在和谢予安连对手戏都没有。她僵硬地看着某个方向, 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像是一抹稀薄的剪影,风一吹就散。一直以来,他在她心里都是非常真实的存在。因为他们从一出生便被绑在了一起。牙牙学语,蹒跚学步,读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整整十八年,她的世界里一直有他。然而在她的十八岁,公司破产,父母自杀,闻家一朝破败,众叛亲离,受尽冷眼,她被命运拽着在一夕之间成长起来。心境全变了。她和谢予安并行的那条轨迹突然被命运劈出了分叉口,她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然后她把他弄丢了。一群小孩冲了过来,一把围住梵声。“妈妈,我要跟大熊拍照。”“我也要,我也要。”“妈妈,我喜欢大熊,大熊好可爱。”一时间耳边全是小朋友闹腾的声音。小朋友们紧紧围在梵声身边,抱她,摸她,和她握手,相互推搡着,乱成一团。梵声强忍住小腹的坠痛,专心应付这群孩子。玩偶服不透气,她整个人被包裹在里面,很热很热,后背衣裳尽湿,黏腻得厉害。呼吸似乎都变得困难了起来,眼前人影重叠,摇摇晃晃,视线一下子就变得模糊了。几下一晃,两眼一抹黑,人都倒地了。“妈妈,大熊摔倒了!”“哎呀,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呀,有人晕倒了。”……现场一片混乱,一大堆人挤在一起。而彼时谢予安还没走出多远。听见身后混乱的声响,他匆忙回头,看到一大群人围着刚才那只庞大的大白熊。庞然大物倒地,从他这个角度,他只看到了大白熊的一只白色脚丫。他突然想起刚才那只大熊一直在看着自己,看了很久很久。“梵声。”他一股脑冲向人群。——梵声是在商场的医务室里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她只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坐在办公桌前摆弄台式电脑,电脑白光莹莹亮着。“我这是在哪儿?”身体全身无力,酸疼得厉害,梵声勉强支撑起身体坐起来。“你醒啦!”女医生闻声看过来,面容亲切,“你低血糖晕倒了,有人把你送到了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