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领头之人稍稍打了个弯,带着人马向刘参将这里冲过来,马背上的火把跟着马儿高速移动,像极了一条在黑暗中蜿蜒飞舞的长龙。“这帮家伙,总算来了。”这是张献忠的声音。“嗯,是老邹他们。”这是最后押着人来的罗汝才。“吁”领头之人拉住缰绳,滚鞍下马。“哈哈哈”张献忠和罗汝才大笑着迎了上去,“老邹,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完事了吧,你们今晚倒是痛快了,我们却在这里闲得发霉。”说罢,张献忠伸出拳头,朝邹群胸口擂去。邹群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那般与他二人嬉笑打闹,不动声色地抬手,轻轻巧巧地将张献忠的拳头扒开,正色说道,“事儿还没完呢”话未说完,就被张献忠打岔道,“知道,不就是处理这些人么,放心,凭你我等人的实力,保证将他们安全带到达林台。”“不是他们。”邹群摇头道,“那些将军大人们呢,在哪儿,带我们过去。”“嘿,你要不说,我差点把这些人给忘了。”张献忠转身带路。“怎么,老邹,有大人物来了”还是罗汝才心细,发觉了邹群的不同寻常之处。“没错,”邹群点头应道,“总督大人亲自前来,孙队长特意让我先来同你们打个招呼,说话做事都谨慎一些,平时那些性子也收一收,别弄出什么纰漏来。”在达林台做佣兵不问出身来历,邹群做为边兵,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是以他们的身份大伙儿都知道。而很多在关内犯了事儿的人,对自己的来历就讳莫如深了,在达林台这么长时间,也不曾透露丝毫口风,张献忠他们就是这类人。以往涿鹿工会并不关心这些人到底犯过什么事儿,反正有抵押物品在,又能帮工会赚钱就行了,但今晚是涿鹿一系初次同宣大总督耿如杞合作,孙可旺不放心这些人的脾性,特意让邹群提前来打个招呼。“我说老邹,你这就小瞧我了,难道在你眼里,我们就这么不识大体”张献忠不乐意了,扭过头冲邹群嚷嚷。“这话又不是我说的,而是孙队长说的,有本事你找他去。”邹群不软不硬地回道。张献忠为之气结,本想说的话,被生生给堵在了嗓子眼里。“放心,”罗汝才拍拍邹群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编筐编篓,全在收口,这个道理,我们还是懂的,再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十大佣兵团的份上,我们也不会乱来的。”“知道就好。”邹群说完,不在这事儿上继续纠缠,转而问道,“张家口的参将姓刘,知道他在哪儿么总督大人要见的人中,第一个就是他。”“刘参将谁是刘参将”张献忠睁大眼睛,反问邹群。“就是今晚纳妾的那人,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第一个对付的,应该就是他。”邹群无奈地解释道。“你说他啊。”张献忠恍然大悟道,“他的家人就在那儿,走,我带你去”说到纳妾的那人,张献忠还是有印象的,一个是他们在旁边等着边军们敬酒所耗费的时间不短,另一个是今晚迎娶的那个小妾被他见到了,当真是千娇百媚的一个小美人,弄得他心头发痒,还寻思着是不是自个儿也在张家口找房媳妇儿。正文 第514章 晋北风云起21“我说老黄,你没喝酒罢,怎地头就晕了,总督大人要见的是刘参将本人,你带我找他家人作甚”邹群不耐烦地说道。“刘参将”张献忠抓耳挠腮的,他又不是张家口的边兵,哪里知道这位刘参将长什么模样,那小妾的模样倒是记得。邹群一见张献忠这幅窘迫神态,就知道指望不上他,又看向罗汝才。罗汝才苦笑摊手,“老邹,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那劳什子的刘参将在哪儿,今晚他家大宴宾客,那么多的人,我等怎么分辨得出谁是刘参将”邹群微微一怔,随即想到罗汝才此话没错,他们做为擒拿将官及其家眷的人手,自是不能前去敬酒,也就没有机会认识,分不清谁是谁也算正常。“郝庆呢”邹群问道,“让他赶快过来。”此时把郝庆留给张献忠他们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这小子交游广阔,不仅认识刘参将,其他大小将官,他也知道不少,没了他,张献忠他们抓错人抓漏人都是极有可能的。“来了来了,头儿。”郝庆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身入游鱼,在人群中左挤右扭的,几下就来到了邹群面前。要说张献忠和罗汝才最佩服郝庆的,就是他在人群中的这身法了,要没这功夫,那次抓赌肯定能逮住这小子的。“带路,找刘参将去。”邹群没有废话,一般抓着郝庆肩膀,将他推朝前。“好嘞,跟我来,头儿。”这队骑兵才冒头,刘参将就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妙,将身子紧紧贴在车板上,一动不动,心中不住祷告,来的这帮人可千万别是冲着他来的。只是越怕什么,往往来的就是什么,两伙人会面,说了没有几句话,就在其中一人的带领下,径直朝他这边走过来了。见他们这幅气势汹汹的样子,赵游击和另外那个将官,也被吓得将脸伏下,指望这样就能不被人认出来,或能逃过一劫。“轰”城门口处又发出一声大响,又是一队骑兵奔驰而出,向着这里跑过来。“快”邹群一拍郝庆的肩膀,催促道,“总督大人和孙队长来了,快把刘参将给我找出来。”“嘻嘻,放心,头儿,误不了事儿的。”郝庆笑道,在一辆板车旁停住,将手向下一伸,抓住其中一人的颈后衣领,一较劲儿,将此人拽了起来。“这不就是刘参将么”郝庆得意地冲邹群说道。尽管不知道生擒张家口的这些将官有何用,但像刘参将这等身份的人,郝庆还是留了个心眼,将他所在的板车做了个记号。而刘参将身着的里衣,明显与其他二人不同,是以一下子就能找到人。邹群上下打量一番,见果然是刘参将本人,点头道,“不错,刘大人,得罪莫怪。”说罢左右一使眼色,自有士卒上前,解开刘参将脚上束缚,将其推到邹群面前。“走”邹群扬了扬下巴,带头往回走,从城门口出来的那队骑兵,已经快要到了。刘参将面色惨白,大冷天的,却是一头的汗水,不远处传来一道低低的短促的惊呼声,想来是有家人认出了自己,慑于士卒们的威势,又将嘴巴给捂住了。罢罢罢,看来这回闹饷的人,是要拿自己开刀了刚才邹群过来之时讲的话,刻意压低了声音,除了他们有数的几个,没人能听得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刘参将哆嗦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是该讨饶,还是说些硬气的话,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而且眼下呼吸急促,他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不唯如此,刘参将觉得两腿发软,根本迈不出步子,全凭左右二人将他架住,生生地往前拖了几步。“嘿,头儿,赵游击也在此处,要不要把他带上”落在最后的郝庆突然开口问道。“赵大人”邹群停步回头,见到了被郝庆提溜在手中之人,不是赵游击却又是何人。赵游击苦着脸,他听得分明,这些人是来找刘参将的,怎么自己就受了无妄之灾,被人给盯上了呢。“这位兄弟,”赵游击小声对郝庆说道,“正主儿既然都找到了,何必跟我这个无名小卒过不去呢。”到了这时,他还生怕自己说话的声音过大,被刘参将给听到,万一脱难,以后会找他麻烦。“赵大人,你是无名小卒的话,那我们算什么”郝庆笑嘻嘻地反问。不等赵游击答话,那边邹群只稍稍想了这么一下,就做了决定,“行,把他带上。”反正这家伙在张家口的将官之中,地位也不算低了,总督大人说不定也要见,带上他省得来回折腾。“你你们”赵游击欲哭无泪,这些人心里到底有没有谱啊,怎么一句话的工夫,就把自己给捎带上了呢。郝庆笑嘻嘻地将赵游击交给前来解绑的两个士兵,又把手伸向了趴在板车上的第三人,“让我看看,这位大人又是何方神圣呢。”那将官被郝庆拎了起来,上下牙不住地磕在一起,发出“嗒嗒”的响声,随后嘴角上扬,生生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小兄弟,你大人大”话未说完,就见郝庆摇摇头,“这谁啊,不认识。”然后抓住衣领的五指一松,“等等我,头儿。”竟是不再理会此人,追着邹群去了。“砰”的一声,这将官猝不及防地砸在了板车上,整张脸和车板来了个亲密式接触。首当其冲的是鼻尖,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那酸爽的滋味直冲脑门,眼泪鼻涕一起涌出。接着遭罪的是牙齿,重重磕在车板上,痛入骨髓,也不知这两颗牙还能不能保得住。不过肉体上虽然如此痛苦,这将官心理上却是快乐得无以复加,他居然不认识我,哈哈,不认识好啊,不认识我就不用像刘参将赵游击那般,被推出去做出头鸟了。这一下摔得虽惨,却也值了,看来低调才是王道啊。正文 第515章 晋北风云起22邹群等人刚刚将刘参将赵游击二人从板车中带出来,从城门口出来的那队骑兵也到了近前,当头三人飞身下马,向他们走来。正中之人有些清瘦,长须飘飘,身着窄袖大袍,袍服上绣着一只飞禽,看上去是锦鸡的模样。左右二人稍稍落后,俱都身形高大,穿着山文甲,左边那人年纪大些,一脸虬髯,右边那人则明显还是个少年。邹群带头,一拱手,“见过耿督爷,张总爷,孙队长。”身后诸人有样学样,都跟着他一起见礼,就是桀骜如张献忠罗汝才者,也不例外。说罢,邹群左腿前跨一步,就要下跪。“唉,战乱之时,不必行此大礼。”耿如杞笑容温煦,疾行几步,来到邹群身前,伸手托住邹群,阻止了他的下跪。随后一只手在邹群肩上轻拍几下,“张家口的将士们今夜平乱有功,都辛苦了,再行大礼,岂不是要折煞我等,对吧,鸿功兄。”最后两句话,却是对着稍稍落后于他的张总兵说的。“大人所言极是。”张鸿功微微躬身,“今夜虽有小乱,尚不致酿成大祸,全是张家口将士们的功劳,当然,督爷你的运筹帷幄,也是功不可没。”小小地拍了一记马屁。耿如杞、张鸿功二人,事发前一直在张家口下堡外驻扎守候,待下堡大开城门,迎接他们入城之际,大事已定,除了一众将官及其家眷都被带到上堡城外,八家粮商几千口人,俱被杀得干干净净,一应粮食金银等物什,都被找了出来,就等他们前去接手了。时间紧迫,财物众多,甚至来不及清点,以他们带来的大同军兵为主,孙可旺邹群他们的部分佣兵为辅,找了个稳妥之处,急匆匆地将这些东西全部聚拢,随后放火,将八家粮商的宅邸烧成一片白地。这八家粮商中人,除了几百个东虏和北虏护卫的首级,其余人等,都在这场大火之中化为灰烬。张鸿功带来的大同军兵,在今晚的行动中,做的事就是搬运,放火,灭火而已。随后耿总督大手一挥,当下借花献佛,用刚刚抄没的钱粮,给了现场军兵赏赐,那一波又一波的声浪,就是士卒们在欢呼,张家口的军心已归。眼下诸事已毕,就差收服张家口的这些将官了,只要这些人投诚,再挟着此事的余威,相信整个宣府,都会落入掌中,自己这宣大总督,不再是有名无实的了,而且用不了多久,阳和城中的那些阳奉阴违的家伙,想必也不敢再违逆自己了。想到这里,耿如杞心情大好,稍稍向右侧了侧身子,“可旺啊,此番行事,数你们涿鹿功劳最大。”“督爷过誉了。”孙可旺也算历练出来了,欠了欠身,“都是您与贺大人的筹划,我们不过依令行事而已。”耿如杞没有说话,轻轻拍了拍孙可旺几下,以示承情,这事儿明明是以他们为主,自己不过是捡了个便宜而已,涿鹿商社很懂得进退嘛。当然了,这是耿如杞和张鸿功不知道涿鹿工会在边军下层的实际掌控力的想法。宋献策也好,孙可旺也罢,都是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