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要换的空马,都提前做了准备。其余前锋、中军和后军,则是缓缓减速,来到阿敏身前之时,将马停了下来。“见过王爷。”李定国并薛平陶勇几人,越众而出,冲阿敏行礼,“出击迟了些,还望王爷不要见怪才是。”阿敏不动声色地还了礼,“若无贵社相助,今夜我等定要出丑,见怪一说,休要再提,爱尔礼,快来谢过商社的诸位。”他现在可不敢端着什么镶蓝旗旗主和大金大贝勒的架子,对方的实力他亲眼所见,说难听些,若是现在对他欲行不利之事,他也只能引颈就戮了。爱尔礼依言出马,拱手一一答谢,而阿敏则暗中打量领队的这几人,个个意气风发,不逊于他旗中的那些将领,特别是一上来和他搭话的这个小子,明明面相还嫩,偏偏周围这些人都以他为首,看来刚才这一战,指挥的就是他了。再看其余士卒,大都面色平静,既不激动,也不胆怯,显然这种阵仗经历得不少,已是习以为常了。看来之前的确是小觑这只商队了,阿敏暗自将这只商队的重要性,往上调了好几个档次,对方如此实力,不仅仅能为他运来粮食,以后很多事,恐怕都得仰仗人家。对了,以后以后该怎么办呢盛京的那个四贝勒,大金的可汗,既已将自己视为肉中钉眼中刺,还派人来袭杀自己,那今夜过后,自己是继续装聋作哑,与黄台吉虚与委蛇呢,还是另做他想念头刚起,阿敏就深觉为难,似乎不管怎么做都不妥当,特别是今夜这一战,敌方虽然乔装蒙脸,看似还未彻底撕破脸皮,但损失如此之大,特别是那些刚刚逃跑的巴牙喇也覆灭的话,黄台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得又会往自己身上扣什么屎盆子。正烦恼间,爱尔礼已经同李定国等人打了一圈招呼回来了,相比马上作战,他更擅长这种迎来送往的事儿,“阿玛,商队邀请咱们去他们营地将歇一会儿,我答应了,整晚奔波,大伙儿都累了,喂喂马,吃些东西罢,如何”“行,依你。”阿敏有点心不在焉地应了,今晚他虽然没怎么上阵作战,但是跑了这么久,确实有些顶不住了。营地距此并不远,骑在马上小跑一会儿也就到了。“王爷和小王爷大驾光临,敝社蓬荜生辉,不胜荣幸,请,里边儿请。”柳才带着人站在最前,将满身疲惫的阿敏等人迎了进来,至于他们的战马,自有其他人出面,牵去喂草料了。“这是我的营帐,”来到一个帐篷前,柳才指着说道,为了让他的掌柜身份坐实,这个帐篷高大结实,还是很不错的,“王爷和小王爷若不嫌弃,可在里边儿安歇,等贵旗有人前来接应,再将二位唤醒,如何其他人两位也不必担心,我们定会招待好的。”“不用了。”阿敏一屁股坐在营帐前的火堆旁,“觉就不睡了,若有酒肉,拿些来吃如何,这一晚可把我累坏了,早就饿了,对不对啊”最后这句,却是冲着他周围的这些手下问的,旗丁们轰然应答,都说与其睡觉,不如喝酒吃肉来得痛快,其中有真饿的,也有好久没有见过酒肉馋的。“行行行,酒肉管够,管够就是。”柳才冲旁边给他打下手的人使了个眼色,自有人去准备了。说真的,阿敏所部被打得甚是凄惨,现如今只剩下不到一百人的样子,这么点人,让他们吃饱喝足,对眼下的涿鹿商社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不多时,先被端出来的,是一坛又一坛的酒水,虽然是草原上常见的马奶酒,但涿鹿商社都如同中原酒水那般封了坛,拍开封泥后,那股并不算醇厚的酒香,还是让镶蓝旗的人馋相毕露,个个喉头不住滑动,吞咽着嘴里并没有多少的口水。阿敏也不例外,他倒不是馋这酒水,而是跑了大半夜,嘴里半星唾沫都没有,早渴得狠了。也不待柳才分发酒碗,径自拿了一个,将酒斟满,“咕嘟咕嘟”几口喝完,才长长舒了口气。“王爷慢用,酒多的是。”柳才笑道,将手里剩下的碗分发给爱尔礼、达吉布等阿敏亲近之人。这时肉也准备好了,一整只剥了皮的羊被串在树枝上,就这么递给柳才,柳才将其架在火堆上翻烤,不多时油脂“噗噗”滴落在火上,肉香四溢。“王爷,匆忙之间,只能如此将就了,还望海涵。”柳才说道。“哈哈哈”达吉布大笑着,伸手攥住一只羊腿,也不管熟没熟,就这么扯了下来往嘴里送去,边吃边含混不清地说道,“柳掌柜,这种招待我最喜欢了,要是像范氏那样,弄些什么几大碗的汉人菜肴让我吃,我还不习惯呢。”爱尔礼从羊身上切了一大块肉,同样吃得满嘴流油,已经顾不上说话了。阿敏终究年纪大了些,这种大口大口的吃法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只切了一小块肥嫩的羊肉,小口小口地吃着,更多的是在喝酒,他实在是渴坏了。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来到柳才身边,冲他附耳说了几句话。“柳掌柜,你若有事,不妨去忙,这里有酒有肉,我们自会动手,不用留下来陪我们的。”阿敏见状,开口说道,此时的他,微有醉意,腹中有食儿垫底,对涿鹿商社印象极好。人家又是救命又是招待吃喝,说真的,阿敏都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正文 第548章 泄愤“呃,王爷,我倒没事儿,是贵部有军兵前来,要见王爷,在外候着呢。”柳才回道。镶蓝旗的这些援兵倒也懂事,知道这里是商队营地,又见周围再无打斗迹象,猜测自家旗主多半已经脱了险,正在商队之中休息,是以早早止步,只派了几人过来问询,生怕冲撞商队后,陷阿敏于险境之中。是以阿敏等人在营地中并未听到什么动静。阿敏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今夜情形如此凶险,他最为倚仗的巴牙喇精兵除了一开始有几个在牛录中稍作抵抗,其他时候影子都没有见到,几乎未立寸功,反而是以往在他眼里的杂兵,还有外来的这只商队出了大力,这让他内心真是膈应不已。“让他们候着吧。”阿敏淡淡地发话,说真的,他现下很是怀疑,巴牙喇中是否也有人暗中投靠了黄台吉,应援如此迟缓,不会是有意为之的吧。柳才讪笑了一下,这种话商队还真不好说,他不是阿敏手下,替阿敏发号施令说不过去,镶蓝旗中人也未必肯听,而且作为外人,参与这种内务显然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好在爱尔礼站了起来,这方面他精明得多,知道柳才不宜出面,同阿敏和达吉布打了个招呼后,向外去了。不多时回转火堆,身边跟着一个全身甲胄的壮汉,壮汉才看见阿敏,就跪在了地上,取下头顶尖尖的头盔,露出可笑的小辫,一路膝行着来到阿敏面前。“主子赎罪,主子没事真是太好了,奴才罪该万死。”说罢将头在地上磕得“梆梆”作响。阿敏神色悠闲,并不答话,而是自顾自的喝酒吃肉,爱尔礼达吉布并火堆边的其他人,见阿敏没有反应,都不敢做声,壮汉没有听到阿敏的答复,自是一动不敢动,仍是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一时间,现场寂静得有些诡异。柳才作为外人,早早带着商社中人退了开去,见此情形有些不解,低声问道,“阿敏这是要作甚立威么”旁边小厮模样的志文答话了,刚才向柳才通报消息的就是他,“心头不爽吧,要不是咱们,他此刻不是被擒被杀,就是还在苦苦逃命,镶蓝旗的这些精锐,半点忙都没帮上,你说可不可气”柳才微微点头,志文的话没错,看来这名将领有的苦头吃了。阿敏好整以暇的,又连吃几块羊肉,碗中酒水同样喝了好几碗,直到酒足饭饱,这才斜睨着跪在地上的壮汉,“乌达,你们做为巴牙喇,在旗里吃的最好,住的最好,有什么好东西我都是先紧着你们,镶蓝旗这两年就是再难,也没有亏待你们罢”“别说主子没有亏待过奴才,就是真的亏待了,奴才们也绝无怨言。”乌达仍是跪在地上,闷声闷气地答道。“没有亏待过就好。”阿敏慢条斯理地清理着手上的油渍,“你说我养条狗,危急时刻它还会出来呲呲牙,叫两声,可你们呢今晚我被人追得遍地逃窜的时候,你们在哪里”说到这里,阿敏火气显然上来了,抬起右腿,一脚踹在乌达的肩膀上,这一脚看上去全无力道,仍将乌达踢翻在地,乌达在地上打了滚,翻身而起后,仍旧跪在地上。“啧啧,阿敏这威风可大得紧。”一旁看热闹的志文叹道,任谁都能看出,这个叫乌达的统领,受了阿敏那全无力道的一脚后,倒地打滚等等,都是不愿让阿敏难堪,顺势为之的。“化外蛮夷。”柳才却有些不屑,“除了主子都是奴才。”经过这些天与镶蓝旗的接触,涿鹿商社诸人对他们的上下尊卑多少有些了解,柳才的话没说错,整个镶蓝旗,都是一级级主子加奴才的结构。除了阿敏和他的几个儿子,还有最下层的汉人,其他人都是身兼主子和奴才的双重身份,作为主子,对奴才的一切,包括身家性命都是予取予求。说点题外话,黄台吉加强汗权的努力方向,就是要做整个建州女真唯一的主子,让什么大小贝勒、各旗旗主都成为他的奴才,自然遭到了代善、阿敏和莽古尔泰这几人或明或暗的反对,不过在真实的历史上,我们可以看到,他成功地做了那个最大的主子。这与中原的理念大不相同,儒家虽然讲君臣父子夫妻,讲究上下尊卑,但那是讲究各行其事,做好自己的本份,上位者并不能对下位者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举个很简单的例子,男子若想休妻,也得妻子有七出的过错方可。是以涿鹿商社诸人,对这种动不动就自称奴才,动不动就下跪的景象很不感冒,尤其是在志文的引领下,涿鹿山内部跪拜行为大为减少,就更不习惯了。阿敏踹了这一脚之后,不但不解气,火气反而更大了,乌达刚跪好,雨点般的拳脚就落了上去。“主子息怒。”乌达也不多说,只跪在地上任阿敏施为。过了好一会儿,阿敏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说罢,乌达,你等迟迟不到,是不是盼着我死啊”“奴才冤枉啊,主子。”乌达刚才被打都很硬气,这会儿一听阿敏此话,却是连天叫屈,“奴才在牛录中察觉有变,就赶紧召集各巴牙喇,随后一路循着火光而来,只是主子你知道的,咱们巴牙喇甲胄沉重,是以”乌达在镶蓝旗中统领最为精锐的巴牙喇,算是阿敏的近卫头子,与达吉布一样,都深受阿敏倚重,只是今晚不由他轮值,才没能随侍阿敏左右。“行了行了,废话就别说了。”阿敏挥手打断了乌达的话,这些他如何不明白,巴牙喇作为重骑,穿戴麻烦,骑在马上也跑得不快,还费马力,这个时候追慑到此,也算正常。他刚才所言所行,一则纯是发泄下心中怒气,二则嘛,乌达的忠心他虽然不怀疑,但也得不时敲打才行。正文 第549章 回军复命“乌达,我来问你,你可要从实招来。”阿敏冲乌达招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乌达跪在地上,膝行来到阿敏身前,“主子,奴才有一说一,绝无虚言。”尽管他还不知道阿敏到底要问什么。“嗯”阿敏左右看了看,挥手让几个火堆旁的普通旗丁离开,待只剩下爱尔礼、达吉布和乌达等人之后,这才低声开口。“乌达,你说说看,咱们旗里的这些巴牙喇,我还信不信得过还能信得过多少”阿敏又瞥了一眼远处的柳才和志文等人,觉得他们绝无可能听到,这才有些沉重地问道。自从知道追杀他的是同为八旗的人马,阿敏就认定今夜之事有内鬼接应,疑虑重重,不是可信之人,这些话他是不会让其听见的。“阿敏这厮,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柳才见状,不由问道。“那是他们家事,咱们无需理会。”志文回答,心中却隐隐有些忖度,阿敏此举多半与袭杀他们的金人有关。“主子的意思是”乌达不笨,阿敏话里的意思他怎会听不出来,只是好端端的,怎么怀疑起自己人来了。“乌达,你可知今夜袭杀主子的是什么人”旁边达吉布问道。乌达茫然摇头,他一夜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吃灰,根本没打过照面,怎会知道。“告诉你,不是马匪,也不是蒙人,而是咱们八旗之人。”阿敏